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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4章破碎世界(15)
我们谁也没有办法确认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神”的存在,但在某一个时代,某一个民族,我们都能确认有属于那个时代、那个民族的英雄。好比凯末尔之于图尔齐;列宁之于恩诺思;玻利瓦尔之于南美洲;戴高乐之于法兰西;林肯之于亚美利加。
这些伟大的英雄,就像是命运安排,肩负起了自己的使命,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一次次浴火重生,以极其戏剧化的一生拯救了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
我们总以为这些人是天选之子,却不知道每个伟人的背后都站着无数为了民族和国家浴血奋战的先烈,他们前赴后继,一往无前,只是他们绝大多数并没有能站到最后,生命就戛然而止,但他们点燃的火炬没有熄灭,即便微弱,却也照亮着后来者继续未竟的事业。
酷儿德人独立运动领袖阿扎尔医生短暂却异常精彩的45年生命,恰好印证了这样一个说法。——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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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枪声如不绝的暴雨敲打着窗棂。
月亮越来越淡,深蓝色的天空逐渐褪色,那些原本隐藏在天幕之中的云朵,则越来越明显,像是堆积在广场上空的棉花糖。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阿扎尔医生,大家都目不转睛,似乎迫切的想知道他会如何抉择,因为这关系到酷儿德人的命运。
此时此刻,世界呈现出另一种叫人心悸的安静。
“如果几年前,您这样的大人物告诉我,可以帮助我们酷儿德人”阿扎尔医生注视着站在他正对面的科斯塔·卢卡斯,“我会相信只要付出了代价,就能获得应有的报酬。”
“阿扎尔医生,你现在依然可以相信。”科斯塔·卢卡斯双手拄着拐杖,他的表情很真挚诚恳,完全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清晨的冷风吹起了他白色礼服的衣袂,看上去他是如此的彬彬有礼乃至显得有些谦卑,一副值得信任的模样,“也许帮助酷儿德人立国我力有未逮,但帮助你们解除眼下的困境,我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到的。”他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不过这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
阿扎尔医生也用笑容回应科斯塔·卢卡斯,他不卑不亢的回应:“原来您所说的拯救就是——先将我们酷儿德人推进火坑,然后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助?”
“不,不”科斯塔·卢卡斯摇了摇头,“我可没有针对你们的酷儿德人的意思,真正带你们跳入火坑的是那两个隐瞒了真实身份的异乡人。他们两个可是穷凶极恶的‘黑死病’要犯,你们酷儿德人有必要为了素不相识的罪犯献出生命吗?”
尽管看上去病恹恹的,但阿扎尔医生的身姿却站的笔挺,他语气坚决的说道:“路易斯先生,这么多年我学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不要相信灯塔人;第二件就是想要拯救自己,绝不能指望别人。”接着他又话锋一转,认真的说,“更何况,我们这里真没有来过异乡人。”
“是吗?“科斯塔·卢卡斯盯着阿扎尔医生脑袋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忽然之间,阿扎尔医生头上燃起了火光,站立在广场边缘的他,这一秒像极了风中的蜡烛,不过燃点的火苗在冷风中一闪即逝,只是将缠绕在他头顶的纱布烧了个干净,暴露出了头颅侧面那一圈蜈蚣般的银色疤痕。
“还真是完美的切口闭合。”科斯塔·卢卡斯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阿扎尔医生的身侧,他摸了摸阿扎尔医生头上那一圈钛合金连接片,每一片订书针模样的连接片间距都完全相等,在光秃秃的颅骨侧面组成了极其规整的长方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人工钉上去的,像是机器的作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稍稍仰起头,一脸迷醉满腔愉悦的说道:“不说这严丝合缝的切口,就说这整齐到令强迫症万分舒适的钛钉,就知道是.温蒂的手法。”
当科斯塔·卢卡斯的第二句话说完,酷儿德士兵才意识到那个白衣男子竟然已经完全控制了他们的领袖阿扎尔医生,于是举枪的声音响成一片。
然而密密麻麻的枪管并没有能令白衣男子有丝毫畏惧,他依然淡定的用欣赏的眼光凝视着阿扎尔医生头颅上的手术切口,如同在鉴赏一幅绝世的名画。
紧张而沉闷的气氛持续了片刻,科斯塔·卢卡斯才收回了视线。他先是摘下礼帽虚按在胸口微微鞠躬,绅士十足的说道:“万分抱歉作出这样失礼的举动。“随后他直起身子,戴好礼帽,严肃的说,“您对朋友的忠贞我非常钦佩。但我想,我们彼此的时间都很宝贵,大家没有必要因为谎言而耽搁了交易。”
就算被科斯塔·卢卡斯抓到了破绽,阿扎尔医生的面色依旧如常,他沉声说道:“我原谅您的不礼貌,不论您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酷儿德人都心存感激。”他的音调变冷,“但请不要这样的方式来和我们酷儿德人谈交易,我们欢迎心存善意的朋友,却也不惧怕任何心怀歹意的敌人。”
面对阿扎尔医生强硬的话语,科斯塔·卢卡斯反而愈发的低声下气,“阿扎尔医生,您觉得我应该表达出怎么样的诚意,才能让您相信我是一个可靠的生意伙伴?“
“如果您真诚心交易的话,我也不要求一下消灭所有恐怖分子联军,只要您现在消灭一半人,当作定金,我就认为你确实有诚意。“阿扎尔医生淡淡的说。
科斯塔·卢卡斯摇了摇头,“您的开价未免也太高了,就算是isis,好歹也是几千上万条人命啊。让我用如此血腥的手段来证明,实在是过于残忍了。恕我做不到,可不可以换成让他们先退兵到一百公里之外?这样你们至少也能掌握足够的撤退时间?“
阿扎尔医生冷笑:“如果不是你们灯塔人插手,我们自己就能打得这群乌合之众逃跑。用这样的条件来表达您的诚意未免也太可耻了!“
科斯塔·卢卡斯叹息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阿扎尔医生的身侧,他回到了原地,施施然的说道:“看来我们之间是没有办法沟通了?“
“是您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科斯塔·卢卡斯无奈的摇头,“既然我的解释你不愿意相信,反而要用族人的牺牲,来成全自身的信义,我也不会勉强您,毕竟我路易斯·霍华德只是个商人,而不是强盗。”
阿扎尔医生冷声说:“如果您这样说,就请不要假惺惺的卖弄你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仁慈,我早就看厌了你们那副佯装公平正义的嘴脸。”
阿扎尔医生的态度越是疏离,科斯塔·卢卡斯的语气就越是真挚,“即便聊的不算投机,我还是会为你敞开交易的大门,只要您想要交易,就可以呼唤我的名字,随时来终结这场战争,并让isis联军退出这所城市,不仅如此,我还能给予你们一些物资援助。当然,不止是您,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有关那两个异乡人的消息,同样可以和我达成交易,不过这一切都具有有时效性,如果我自己找到了那两个异乡人,那么交易自然就不成立了”
阿扎尔医生张嘴刚要坚决否定科斯塔·卢卡斯赤裸裸的引诱,白衣男子就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和那个性感的红发女秘书隐匿于冰冷的晨光中,不见踪迹,似乎从未曾出现过。
这一秒,远处的枪声都停歇了下来,恍如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广场上酷儿德人还没能从突如其来的会面中走出来这场很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就已经结束。听不懂的英文的人,甚至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对天使般的男女,从虚空中来,又回归于虚空之中。
回过神来以后,酷儿德士兵们面面相觑,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询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扎尔医生却大声说道:“刚才那两个人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们说出来的话都是诱骗人堕落的谎言,最终的目的是将我们酷儿德人通通拖入火狱,绝对不要相信他们。毫无疑问他们就是伊布里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诱惑都是他的杰作。所以,我们要运用造物主赋予我们的智慧来区分善恶与是非,从而远离伊布里斯的各种诱惑,大家千万不能上当受骗,更不能成为他们的伙伴”他的声音是如此洪亮,完全看不出来是刚刚动过一场大手术的人,只有细心聆听,才能察觉到声音中的那一丝疲惫,“现在到了造物主考验我们酷儿德人最后的时刻,尽管战争是可怕的事情,我们已经受尽创伤,但只要我们秉持一颗正义的心,为了家人、为了民族、为了打击满身罪恶敌人,我们的流血和牺牲就必让造物主为之喜悦,我们也会用钢铁般的意志证明,酷儿德人是整个中东世界最受人尊敬的战士.“
阿扎尔医生锤了锤胸口,低声说:“为了酷儿德人!”
战士们也锤了锤胸口,跟着他们的首领怒吼:“为了酷儿德人!“
阿扎尔医生闭上眼睛,高举起手,“造物主在上!”
“造物主在上!”
战士们举起了枪,高声的呐喊响彻云霄,启明星坠落于泛白的天际,街巷的深处响起了坦克的引擎轰鸣。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必将是他们最后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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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塔·卢卡斯伫立于高耸的宣礼塔顶,淡漠的俯瞰着广场上狂热的场景,像是观察蚂蚁无趣行为的无趣人类。
而他的秘书希施在给尤素福下达完拦截准备逃离城镇的酷儿德人的命令之后,低声说道:“大人。”
“嗯?”
希施不解的问道:“既然您已经确定了雅典娜来过这里,为什么不用直接用强硬点的手段强迫他们说出真相,反而要低声下气的说那么多话自讨没趣,又大费周章的先把那些想要离开的酷儿德人逼回来,让他们和isis联军打仗?”
“希施,你这么问,只能表明你的功课没做好啊!”
“我了解过阿扎尔医生,知道他是个志向远大、头脑清醒且个性坚韧强硬的民族主义者。”希施说,“所以我才认为您的策略有点问题。”
科斯塔·卢卡斯轻笑道:“那你是否又了解过他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阿扎尔医生手下有四员大将,其中最出名的圣战士神枪手穆勒已经牺牲了。剩下的三位是领导幼发拉底解放旅的塔梅尔、领导拉卡革命旅的马哈茂德和领导妇女保卫军的霍达,这其中名气比较大的是妇女保卫军的霍达,因为她是个女人,在中东,isis最怕和这支酷儿德女兵部队交战,因为在圣罗兰教中,被女人杀死是没办法上天堂的。领导拉卡革命旅的马哈茂德名声最为不显,但他的作用在库尔德军中却最不可或缺,因为他掌管着叙力亚库尔德人的情报工作,被誉为酷儿德之狐。不过在酷儿德人中地位仅次于阿扎尔医生的是打仗最猛的塔梅尔,人称库尔德雄鹰,这个人才是阿扎尔医生的左右手,无论是治军还是打仗都有一手,是阿扎尔医生的铁杆支持者.曾经叙正府和isis都悬赏了几十上百万美金想要阿扎尔医生的人头,就连灯塔情报机关都试图策反过这三个人,然而阿扎尔医生至今还活得好好的,足以证明三个人对阿扎尔医生的忠诚.”
“作为一个情报工作者,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形成惯性思维,把资料内容等同于现实状况,从而忘记了人和事物都是会发生变化的。如果按照你们学的那一套,自然会觉得身为女性的霍达是最容易被策反的人选。因为女人天生比男人更为感性,情绪更容易被掌控。但在我看来,并非如此.”科斯塔·卢卡斯看向了希施,意味深长的说,“希施,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完美的人,而那些试图追求完美的人,看似无可挑剔,却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尤其是追求道德上没有瑕疵,试着成为圣徒的凡人,更是容易被现实人心击得粉碎,要知道坚硬和脆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希施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那你认为是谁会违背阿扎尔医生的意志主动来找我?”
“既然你前面说了霍达看上去最容易被策反,那么就肯定可以先排除她了。马哈茂德和塔梅尔的话,我当然认为会是从事情报工作的马哈茂德。”
“你这么想很符合逻辑,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几乎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从不相信任何人,但.”科斯塔·卢卡斯转折了一下,“我敢肯定,来找我的一定是塔梅尔。”
希施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惊愕的说:“不可能!塔梅尔可是最早就跟随阿扎尔医生一路出生入死走过来的强硬派。谁都可能背叛阿扎尔医生,只有他绝对不可能.”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
希施没有回答,她低头俯视着广场上已经打响的战事。酷儿德人在寺庙内部建立了据点,四周一片空旷相当的易守难攻,本来isis联军拥有坦克和装甲车,可以抵消酷儿德人的地理优势,然而isis联军虽说是恐怖分子,却也是信仰极端的恐怖分子,自然不愿意炮击寺庙,这就让坦克和装甲车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作为抵挡子弹的堡垒。
不能发炮的坦克和装甲车在没有隐蔽物的广场上就是活靶子,还没能推进几步就被酷儿德人的反坦克武器打的趴了窝。isis联军舍不得再浪费昂贵的战争利器,选择了暂时停火,从四面包围寺庙。
而在城镇南面,由于天选者优素福率领具有空中优势的军队进行了拦截,想要撤出城镇的酷儿德人发射了他们的毒刺导弹试图击落三架阿帕奇,却被优素福使用技能轻易的瓦解,当装载有高射机枪的武装皮卡被无人机发射导弹定点清除以后,就宣告酷儿德人想要撤离的计划完全破产,即便冲出了城镇,也只能面临具有空中优势的敌人的屠杀,于是他们只能选择回撤。
幸运的是刚好优素福的目标也不是将酷儿德人赶尽杀绝,而是驱赶他们回去和isis联军火拼,于是可怜的酷儿德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击,就像是被操纵的蚂蚁,如敌人计划的那样,调头打算重新回到拥有坚固工事和物资的寺庙。
得知情报的isis联军,赶紧把坦克和装甲车调往了酷儿德人回来的路上,在对方三条必经之路上设立了防线,和优素福的部队形成了两头围堵之势。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寺庙广场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不过形势却明显在朝着对酷儿德人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寺庙中顽强的守军,即将面临两难的选择,到时候isis联军和试图撤回寺庙的酷儿德大部队发生战斗,他们是继续坚守还是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意味着放弃了巨大的地理优势,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继续坚守就只能看着己方的大部队被围歼,他们的结局也不过是坐以待毙。
总而言之,酷儿德武装的命运基本已经注定。除非出现奇迹,或者有人来找她的老板科斯塔·卢卡斯完成交易。
而自己的老板,能够洞彻人心的四十四魔神沙克斯,在酷儿德人面前佯装出一副信守承诺又好说话的样子,就是在等待走投无路的酷儿德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他。
这个计策很容易看透,酷儿德人出了名的勇敢且信仰坚定,直接用暴烈的手段逼迫,只会让酷儿德人变得更加憎恨他们,完全断绝了出卖情报给他们的想法。因此沙克斯才站在一个看似公正的立场上,给酷儿德人留出了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希施不信足智多谋的阿扎尔医生看不出来。那么老板又凭什么确定在中东素有忠诚勇猛盛名的塔梅尔会背叛阿扎尔医生?希施百思不得其解。
她思忖良久,直到isis联军终于和酷儿德的大部队狭路相逢,简陋的街巷深处响起了毁天灭地的炮声,连绵的枪响中烟尘和火光四起。英勇的酷儿德人毫不畏惧,他们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四下散开,在建筑物中对isis联军发起了进攻。
为了赶在isis联军空中力量抵达之前,突破防线,进入寺庙,酷儿德人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试探的前奏,战斗陡然间就进入了高潮,炮弹不断的摧毁房屋,各种反坦克武器和迫击炮又摧毁坦克。
随着酷儿德人沿着三条通向寺庙的街巷不断的渗透,战局逐渐变成了犬牙交错之势。两帮人像是疯了一般在狭窄的巷道了血肉拉锯。子弹壳铺满了堆砌在道路间乱石的缝隙,鲜血、脑浆和肉沫喷绘成的恶心涂鸦随处可见,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尸体长成了粗枝大叶的食人藤蔓,它张牙舞爪,用扭曲残忍的形态吞噬着一个个愤怒的灵魂。
即便杀过人,也见过很多次杀人,希施此际也觉得无比震撼,如此高效率的人肉磨盘,销毁人类的速度实在是太过迅猛了。迅猛到极其单调乏味,两方武装不过是在摧毁对方的防御设施,和被摧毁之间来回拉锯,只是每次拉锯都意味着数十甚至上百的人员伤亡。
在中东战场上,人类是比武器更廉价的易耗品。
尽管有反坦克武器,一辆一辆拦在道路之间的坦克和装甲车成为了酷儿德人难以逾越的防线,而城市狭窄的地形和笨重的主战坦克又阻碍了isis联军形成火力优势。
也许是酷儿德人更为骁勇善战,也许是他们的求生意志更为强烈,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士兵们和拖弋着反坦克炮的武装车进入了流血的前线,向着广场靠近。isis联军则一步一步扔下坦克和装甲车的残骸慢慢向着广场后退。
于是那些横亘在道路中间的庞然大物又阻滞了酷儿德人车队继续向前。他们不得不想办法开清除道路或者迂回。这又给了isis联军打击的机会,乳白色的晨曦中迫击炮和坦克主炮齐发。战士们熟练的四散寻找掩体和卧倒,轰隆隆的响声过后,砖块、弹片、血肉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在空中乱飞,你永远不知道等下会落在身上的会是什么东西,可能是能够致命的碎石,也可能不过是一片白色的脑浆。
但这在战场上只是很普通的一幕,两方人马的交汇仅仅只会延迟那么一小段时间,等道路被清理出能够让皮卡门过去的口子,一切又开始重复。
酷儿德也没有顽固的只在一点突破,他们还分出了一部分人员,试着轻装从侧翼包抄。在人员、汽车和武器的洁涪荡荡的运动中,在这一切移动的情形中,以及在这一切没有到达庙宇便停下的情形中,可以感受到酷儿德人远超平常人的忍耐力,他们的沉着更是意志力的表现。
isis联军也不甘示弱,即便人员伤亡和装备损失都十分巨大,却丝毫没有慌乱和溃退,他们不断的组织防线,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顽强和酷儿德人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黎明时分的天色在闪耀的火光中变得不那么明亮,宣礼塔突兀的唱响了梵歌,悠扬绵长的诵经声打断了战争进度。
在一抹如血的霞光中,炮火和枪声戛然而止,无论是酷儿德士兵还是isis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枪,在原地做起了晨礼。
科斯塔·卢卡斯和希施居高临下,在暮鼓晨钟般绵延不绝的宣礼梵音中,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战士,跪拜在地上,他们双手合胸,深深的弯下了腰,头部几乎触到了满是血污、弹壳和碎石的地上,每个人的嘴上都念念有词。
他们像是被某种强大的意志附了体,嘴中念念有词,一种虔诚的透明的音调从心底穿过气管从狭小的喉咙缝隙,在双腭翕动的挤压下,被舌间弹了出来。这些细微的声响,汇集成了洪流,竟比枪炮声还要惊人。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里,周遭的一切,血腥、秽物、尸体、致命的子弹、未灭的火焰都不存在,存在的只又灵明、圣洁的造物主。
他们朝着圣地的方向叩首,晨光中,那如暗流在空气中潜伏的祷告声,如一首洗涤尘世的安魂曲。
目睹这一切的希施陷入了莫可名状的震撼之中,这样的场景比战争中的血腥暴虐还要匪夷所思。整个世界随着歌曲般的宣礼声中进入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寂静。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绝不会懂得这种景观的伟大和残酷。
短暂的晨礼过后,战斗再此打响。大概是都受到了信念的加持,惨烈程度呈几何形升高。用尽了反坦克武器,为了破坏isis联军的坦克和装甲车,他们甚至用上了自杀式袭击,一个浑身绑着手雷的年轻酷儿德士兵,在房顶如跑酷一般驰骋,他们的动作比猿猴还要灵敏,顺利的躲过了isis枪手的狙击,纵身一跃,跳上了一辆又一辆坦克的炮塔。
随即是疯狂的爆炸,一朵巨大的血红色焰火绽放在钢铁之躯上,掀飞了炮塔,炸毁了履带。
但是,
没有人为成功欢呼。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真是难以理解。“希施轻声说。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科斯塔·卢卡斯微笑,他一改和阿扎尔医生谈话时的谦卑口气,用近似嘲讽的音调说,“人类和蚂蚁没什么不同,就像我们不理解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蚂蚁会从被毁坏的巢穴中匆匆忙忙的出来,有些拖着细小的食物,有些拖着蚁卵,有些拖着死蚁的尸体,而另外一些又返回巢穴——本是同一窝蚂蚁,它们为什么会互相冲撞、追逐、厮杀。看看和现在的状况是不是非常相似?作为局外人,你永远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战斗,为什么能够战斗成这样一种状况。就像你不能理解人肉炸弹,自杀式袭击,就算你摧毁了他们的政权,摧毁了他们的寺庙,摧毁了他们的生活,一切都被毁掉了,反而会令那股超越财富和生命的意识力量更为强大和坚不可摧。”
“您的话还是没有解释究竟为了什么。”
“我的话是教你不需要理解为什么。”
希施思索了几秒说:“不是您引导这一切发生的吗?”
“只是引导而已。没有我的引导,他们也会斗到你死我活。我只是稍稍改变了力量的格局。“
看到藏在寺庙中的酷儿德人选择主动出击,在塔梅尔的带领下打算和广场外的酷儿德人里应外合。希施又说道:“我相信您的判断,可我却从心底不认为塔梅尔会背叛阿扎尔医生。”
“人类之所以不可能达到完美,是因为人类是矛盾的集合体,他们永远在理性和感性之中徘徊,除了机器,没有人能持之以恒的保持绝对的理性,许多年前我们'黑死病'的瘟疫医生们就达成了这个共识,为了实现某个目标,创造一个真正完美无缺的人类,我们做了很多不被允许的实验“
“您是指雅典娜?“
科斯塔·卢卡斯点头,“医生们认为只要摒弃了一切感官愉悦,就可以达到真正的理性状态,再加上超绝的智商和强大的力量支撑,那么'它'就会成为不容置疑的完美人类。可惜的是没有实验体能活的很久,它们没有欲望,感受不到喜怒哀乐,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原因和动力,也没办法活在被强加的设定之中,人类终究不能成为机器,所以它们要不发疯,要不就自杀了。”
“只有雅典娜是例外吗?”
“其实她也算不上什么例外,因为她并不算实验体的一员。因为她不像那些实验体,是通过基因技术筛选在培养皿中长大的,她是'欧罗巴之光'克洛伊·徳洛姆听从了苏格拉底·奥纳西斯的蛊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科斯塔·卢卡斯低声感叹,“也许是这是造物主对我们黑死病僭越的嘲讽”
希施完全忘记了广场上炽烈到发烫的战事,被科斯塔·卢卡斯所说的秘辛所吸引,她好奇的问道:“我们黑死病究竟为了实现什么目标?我们的这个组织的存在也太奇怪,太扭曲了,有些时候我会认为我们在做一些彻底改变世界的事情,有些时候我又觉得它在作恶.”
科斯塔·卢卡斯难得收敛了笑意,“所以,能让坚定的理想者背道而驰的,从来不是财富、美色又或者权势.“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念诵一段隐晦而诡秘的咒文,“而是理念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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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以时光发誓。】
【103:2人确实在亏折之中。】
【103:3除非那些归信、行善,并且相互以真理劝勉,相互以坚忍鼓励的人。】——《xx经》第壹佰零三章
第一次里应外合以失败告终,试着出击的寺庙守军,分分钟就被敌军的优势火力给赶了回来。这让阿扎尔医生和塔梅尔大校不得不思考其他对策。此时他们的中间铺着一张做满了标记的城镇地图,两个人躲在走廊转角的窗户下面除了偶尔开枪射击,就是对着地图思索。其实开枪没有太大意义,敌人都躲在坦克和装甲车后,根本不冒头,而支援出去,想要接应冲进寺庙的酷儿德人,则被验证过,几乎不可行。
他们身边受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虽说都是轻伤,不至于太大的影响战斗力。但城镇中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援军没有寺庙作为掩护,情形却不是很好。幸亏城镇的地形并不适合坦克和装甲车作战,空中的阿帕奇数量稀少火力有限,使得战斗并没有演变成屠戮,但形势对于酷儿德人来说还是难。
如今isis联军的坦克和装甲部队在寺庙周围的空旷地带组建了阵地,想要进入庙宇的酷儿德武装,则把人员主要集中在南面和东面靠近寺庙的建筑群中。寺庙和建筑间隔着的坦克阵地像是钢铁围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想要用人海突破,就意味着酷儿德人必须付出不可承受的牺牲。
满头虚汗的阿扎尔医生和塔梅尔对着地图商量了一阵,始终没有能找到合适的战术,对方的装备优势实在太大了。眼见装填完弹药的阿帕奇重返战场,重机枪和火箭炮调戏似的射击。令躲藏在建筑间的年轻的士兵们就像是藏在草丛里的兔子,被当成猎物来狩猎,却无法还击,塔梅尔大校的眼睛变得血红。
“首领,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不该倒在这里,不该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牺牲。”
“所以呢?”满脸倦容的阿扎尔医生放下了手中的枪轻声问,他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脸上身上全是灰色的汗水。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和那个魔鬼交易,反正雷克茨卡医生和温蒂医生也该跑的足够远了,我们这个时候说出他们讯息,对方也不一定能抓住他们。”
“你不了解天选者,距离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阿扎尔医生闭了下眼睛,喘息道,“我不希望再听见你说这种话,塔梅尔。我说过不要上魔鬼的当,如果你轻信了他们的话,你只会被他们拖拽向地狱,越陷越深。”
“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塔梅尔大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掩体之外,此时只要有个狙击手发现了他,随便一枪就能够带走他的姓名。不过他的运气很好,尽管上广场上战斗激烈万分,却没有任何一个敌军发现一扇窗户内的小插曲。
“战斗,等把没能逃走的兄弟姐妹接回寺庙,我们凭借地利,至少还能坚守几天。我已经打了电话给正府军,他们不会错过这个可以把所有isis恐怖分子一网打尽的机会。”
“那我们还得牺牲多少人?就算接回了一部分人回到寺庙,那两个魔鬼没有达到目的,就会轻易的放过我们吗?”
“害怕牺牲了吗?”阿扎尔医生说。
“我害怕牺牲?我的父亲和弟弟都死在战场上,我会害怕牺牲?”
“我不是说你害怕牺牲自己。”阿扎尔医生闭上了眼睛,“我和你一样,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些死在isis枪炮下孩子活下去的机会,他们还那么年轻,本该在学校,在操场,在图书馆享受生活,而不是,在这里浴血奋战,死无葬身之地,只能听闻几句祷告。可低头换不回和平的,塔梅尔,相信我。”
“请您让我试试看,哪怕能够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塔梅尔”阿扎尔医生睁开了眼睛,严肃的说,“如果你还承认我的领导的话,就听从我的命令!”
塔梅尔大校沉默了许久,又一枚火箭弹摧毁了一间临近广场的房屋,躲在里面的酷儿德人仓皇奔逃,有些人退回了街巷,有些人慌不择路跑了广场,直升机上的机枪手像是在戏弄那些逃命的酷儿德人,机枪子弹如冰雹一般砸在一个逃入广场上的女兵脚下,装甲车上的isis恐怖分子发出了哄笑,所有人都逃出了枪,将子弹打在那个年轻女兵的四周。
飞溅的岩石碎片扑了惊惶的女兵一身,塔梅尔大校肝胆俱裂,他举起了手中的狙击枪,瞄向了半空中的直升机,“砰”的一声枪响过后,直升机立刻拉高,上升到了安全的位置。
这一枪似乎激怒了直升机上的人,接着子弹倾泻在那个可怜女兵的身上,满脸泪水的花季女兵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
“一群可耻的畜生!”塔梅尔大校握着枪的手上暴起了青筋,他面目狰狞的蹲入了窗台下的掩体,狂扇了自己的耳光,“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把那两个异乡人带回来,我不该起了贪念,想要绑架他们获取物资!造物主!求求你,惩罚我吧!”
即便阿扎尔医生的身体像是在痉挛般的在微微抽搐,他却坚决的说道:“塔梅尔,这个时候忏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办法把还活着的人接回寺庙才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阿扎尔医生急促的喘息了几下,有气无力的说,“塔梅尔,再给我拿几颗芬乃它林,我感觉我有点撑不住了。”
塔梅尔大校放下枪,低头在阿扎尔医生的口袋里摸索了起来,他从无比虚弱的首领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就算所有酷儿德人全都牺牲了,他也不会屈从的顽固决心。曾经在扎哈拉他们面临近乎一样的绝境,那个时候他们是不得不抗争到底,可如今明明有让流血的士兵们少牺牲一点的机会,阿扎尔医生却不肯用。塔梅尔大校从不觉得这样的圣徒精神有什么意义。只要能让自己的人少牺牲一点,他觉得任何手段都是光彩的。
尤其是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试试呢?为什么不试试呢?只是出卖两个无关紧要的异乡人而已”他紧紧的握住了那个装着“芬乃它林“的药品,像是握着已经拉爆引线的手雷。
“塔梅尔还没找到吗?”已经精疲力尽的阿扎尔医生靠在墙边嚅动着嘴唇问。
“找到了。”塔梅尔大校拿出了那瓶“芬乃它林”犹豫了一下,那急促的枪炮声仿佛恶魔的耳语,“我的直觉也没有出错过。”他想,于是他把那瓶“芬乃它林”放在了自己右口袋,从左口袋里摸出了“佐拉姆”,他将白色的药丸送到了阿扎尔医生的嘴边说,“首领.”
阿扎尔医生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塔梅尔大校快速的将药丸送进了阿扎尔医生的嘴里,他又将军用水壶递给了阿扎尔医生,喂阿扎尔医生喝了一口,当看到对方艰难的将药丸吞服下去,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他才低声说道:“首领你先休息一下,我犯下的错误,由我来解决。不管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都不可能影响到酷儿德人,所以事后我以死谢罪都行,哪怕将承受永恒的烈火的焚烧。”
塔梅尔大校站了起来,他凝视了一眼窗户外低声的自言自语:“为了酷儿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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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塔梅尔大校站在广场边缘呼唤“霍华德“这个名字时,希施摇了摇头,不可置信的说:“还真是塔梅尔。”
“要弄懂人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希施,我有一百多年的经验。”科斯塔·卢卡斯笑着说。
希施不服气的说:“也许直接武力胁迫,更省时省力。”
“不可能的。那只会适得其反,你还无从分辨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者省略了多少细节。而现在,塔梅尔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在对方打心眼里自愿的情形下,我们才能尽可能多的获得信息。”科斯塔·卢卡斯抖动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暴力胁迫是最差的手段,只能在最无奈的情况下使用。““““
“但愿如此。”希施说。
科斯塔·卢卡斯率先消失在了宣礼塔顶,出现在了塔梅尔的正前方,希施也紧随其后。
“塔梅尔先生,您有什么事情?”面对塔梅尔,科斯塔·卢卡斯并没有微笑,而是表情严肃的轻声问。
“我要和你交易。”塔梅尔冷着脸意简言骇的说。
“欢迎之至。”科斯塔·卢卡斯脱下了礼帽微微鞠躬,给予了塔梅尔大校足够的尊重,“为了表示诚意,我先想办法让isis联军停止进攻。“
塔梅尔大校点头。
科斯塔·卢卡斯扭头对希施使了个眼色。希施心领神会的拿出卫星电话走到了一边。片刻之后,盘旋在上空的阿帕奇远远的飞走了,广场上的枪炮声也停歇了下来。
科斯塔·卢卡斯偏了下头说:“希望您能尽量详细的把拿两个异乡人来到你们这里的经过,以及他们给阿扎尔医生做手术的过程完整的说一遍。”
“事情要从我收到了马哈茂德的情报说起”
听完塔梅尔的叙述,科斯塔·卢卡斯佯装沉思了须臾,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希施,他压低声音,掩饰住内心的悸动,淡淡的说道:“希施,你叫莉玛立刻用卫星锁定那三辆车的位置,你马上动身追上那三辆车。”
“您的意思是,我们不卖消息了?直接去抓雅典娜?”希施的表情万分震惊,她没有想到向来谨小慎微的老板,竟会如此果决的要和雅典娜进行正面对抗,要知道就在前不久,老板还万分畏首畏尾,思考怎么样才能在雅典娜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有关她的消息卖个好价钱。
“不一定,总之先追上她再说。”
科斯塔·卢卡斯说的模棱两可,希施却察觉到了老板应该是从塔梅尔大校的叙述中发现了什么,她狐疑的问道:“是不是那个男人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科斯塔·卢卡斯笑了笑,“雅典娜的情人,当然重要,如果能抓到他,拿破仑七世想必会付出一个十分可观的报酬。”他挥了下手,阻止希施多问,“快去吧!时间宝贵!”
等希施消失在原地,科斯塔·卢卡斯又聚精会神的问了好些关键性的问题,塔梅尔则一一回答。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科斯塔·卢卡斯的身体绷得笔直,语气间潜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您说。”塔梅尔大校注视着白衣男子的面孔,内心却在七上八下,他越来越怀疑是不是正如首领所说,上了魔鬼的当。刚开始白衣男子的的表情和情绪都还算正常,但说到后面,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却涌现出无法抑制的变化莫测,时而蹙眉犹疑,时而微笑兴奋,时而闭目深思,时而紧张盘问。
他这时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白衣男子过于着紧他所说的消息,还是本身就是喜怒无常的人,只是刚才和首领交谈时掩饰的很好罢了。
总之,塔梅尔大校满心忧虑,虽说一开始就抱有不一定成功的想法,可真当对方阻止了战争继续时,他的期待又膨胀了起来。
“你是说温蒂在动手术时,是叫雷克茨卡变出了一把淡金色的手术刀,并且那把手术刀还能够变幻形态.?”
科斯塔·卢卡斯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紧盯着塔梅尔大校的双眼,那两束锐利的视线如同尖刺,像是要通过瞳孔刺入塔梅尔大校的心底。
塔梅尔大校感知到了一种灰色的恐惧,这恐惧十分奇怪,他并不是冷冰冰的刀锋抵近脖颈的直接威胁,而是粘稠的湿答答的,如同泥沼将人缓慢吞噬般的胁制。
这恐惧随着白衣的男子尖锐的目光深入了他的内心,他下意识的点头,用干涩的喉咙说道:“是,我能肯定,如果不是无影灯的灯光过于强烈,我甚至觉得那把刀是透明的。”
白衣男子闭上了眼睛,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放声大笑起来,像是眼泪都快要笑出来的模样。
莫大的喜悦溢于言表,像是发了新芽的老树,又像是死里逃生重获新生的意外
这样的心情塔梅尔大校实在不能更了解,他忽然朦胧的感觉到,那灰色的恐惧属于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自身。
“他也会害怕。”塔梅尔大校心想,“可他为什么又如此喜悦?”
白衣男子那瘆人的干枯的笑声叫他心慌,也叫他很湿愤怒,于是他握紧手中的枪,大声质问道:“你在笑什么?难道是嘲笑我的愚蠢?打算毁约?”
科斯塔·卢卡斯抬手抹了抹眼角,咧嘴说道:“不,不,塔梅尔大校,你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怎么可能背信弃义。”他舔了舔嘴唇,拍了拍塔梅尔大校的肩膀,情真意切的说,“只要能抓住那两个人,我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一切愿望?”塔梅尔大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你以为你是阿拉丁神灯?”
“阿拉丁神灯?”科斯塔·卢卡斯嗤笑,他双手,仰起头,像是上帝被钉上十字架,“我将要比造物主还要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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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又解决了几辆追上来的武装皮卡之后,车队在成默的指引下驶上了公路,尽管路面状况算不上多好,却也比在戈壁上行驶要舒服太多了。
当地平线喷出一道璀璨云霞,晕染了褐色的荒碛滩夹,太阳苏醒之时,众人稍稍松懈了下来。车队再次提速,拉到几乎极限的一百一十公里每小时,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公路上狂飙。直到中午,都没有遇到追袭。
车上的众人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开始交谈了起来,对于阿修拉的战事,车上的酷儿德人有些许担心,却信心十足的认为isis的乌合之众不可能攻破他们酷儿德人的城池。
只有成默清楚,城镇之内的酷儿德人可能不会有很好的结局。不过他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专注的通过超级听力监控周围的情况。
当太阳升到一天的最高点时,海勒扭头看向了成默,开口问:“现在可以停下来休整一下吗?”
“如果只是吃东西的话,我建议就在车上随便吃点,没必要停下来。”成默面无表情的说。
“除了吃东西,难道就不需要方便了吗?”海勒很是不满,“再说司机也需要换下手。他们已经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了。”
“我们需要尽量节约时间,能在车上解决的全都在车上解决,实在不能解决的,再停下来,快速的解决掉。”见海勒张嘴又想反驳,成默冷冷的说,“不要以为安全了,就算到了大马士革都不一定安全。”
海勒确实想说离大马士革都没多远了,马上就要进入正府军的实控区,没必要过于担心,却被成默未卜先知的堵了回去,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气的说道:“行,行,说过会听从你的指挥,就听从你的指挥,别让你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找借口。”
成默点了点头,“吃东西的现在赶紧吃,水少喝点。要上厕所的,等到了正府军实控区,我们停车五分钟,到时候请大家抓紧时间,我不会等任何人哪怕一分钟。”
海勒冷哼了一声,拿起装有干粮的布袋,自己取了烙饼,就先递给了前面的哈立德,当哈立德回头的时候,她还暗自做了个鬼脸用叙力亚语嘟哝道:“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果然西方人都是胆小鬼。“
哈立德接过布口袋笑了下说:“我不觉得,至少雷克茨卡先生和温蒂女士都不是胆小鬼。”
海勒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叙力亚叛徒。”
哈立德变了脸色,不再言语。
看到哈立德英俊先是红了脸颊,随后神色变得木然,海勒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没拉下脸来道歉。车厢里立刻沉寂了下来,干粮分配完毕以后,便只剩下细细的咀嚼声。
能随身携带的食物,自然算不上什么美食,叙力亚这种美食荒漠就更准备不出什么美味的吃食,成默只能从口袋里挑了看上去像是千层酥的坚果饼递给雅典娜,轻声说道:“先将就一下。等离开了叙力亚,我给你弄好吃的。”
雅典娜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坚果饼接了过来,坐在后座开始旁若无人的食用,她吃东西的模样远算不上淑女,十分的随意,也不在意那些饼干碎屑沾染了嘴角,海撒满了一身。
等雅典娜吃完,成默估摸着也进入了正府军实控区,便叫海勒让车队停在路边,休整五分钟。
停车的时候,海勒咬了咬牙说道:“五分钟未免也太少了点。”
“你要上大的?”成默问。
成默问得相当理直气壮,反而较海勒心虚,她低声说道:“就算不上大的,也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上小的啊!难道你能让温蒂医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厕所?”
“她不需要上厕所。”成默淡淡的说,蜥蜴人的消化系统比人类的要强悍得多,消化率非常高,只是因为姓陈代谢和需要排出毒素的关系,偶尔需要排出尿液,即便是尿液,也像是纯净水般清透,甚至还有淡淡的麝香气味。
别问成默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和雅典娜共处一室这么久,当然会因为好奇不经意的去研究这些问题。这是一种科学精神,绝对没有其他的意味。
“不需要上厕所”海勒欲言又止,还是没敢说出对雅典娜不敬的话语。
“十分钟,不能再讨价还价了。”成默说。
海勒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打开车门跳下了车,飞快的朝着不远处稍微茂盛一点的灌木跑去。
成默则下了车,走到了雅典娜那一侧打开了车门,对雅典娜淡淡的说道:“下来。”
雅典娜也没问什么,径直下了车,成默先是用纸巾轻轻的帮雅典娜擦了擦唇角,接着又抬手小心翼翼的把她衣服上挂着的那点点碎屑给拍掉。
成默像给小孩子整理卫生给比他还高的雅典娜将衣服整得干干净净,“刚才吃东西的时候,有存储能量吗?现在你储存的能量多少了?”
“417,我只有在喝可乐的时候储存吸收能量的效率比较高,实际上吃东西几乎不能激发光蛇震动,只有上次我们两个在船上吃烤鱼的时候,吸收了一点点。”
“我猜也可能是可乐的作用。”成默停下手,“那我给你调配的可乐呢?有没有作用?”
雅典娜点头,“比普通可乐的作用更明显。”
“说不定含有咖啡因的鸡尾酒效果更好,到时候我们可以试试。”
雅典娜摇头,“我只喜欢可乐。”
“那我就试着给你调配出更多配方的可乐来吧。”
雅典娜继续摇头,她拍了拍跨在腰间的军用水壶,语气平淡的说:“这个就足够好了。”
成默微笑了一下,戴着人皮面具让他笑起来非常自然,反而没有不戴人皮面具时的僵硬和不适感。他笑着说:“也许会有更好的。”
雅典娜不置可否,只是拿起军用水壶说道:“冰一冰。”
即便成默现在的能量消耗了差不多一半,这种情况下一丝一毫都需要珍惜,他还是没有吝啬,接过水壶,使出技能,快速的给雅典娜将可乐给冰镇到手感沁凉。他把水壶还给雅典娜,看着雅典娜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成默心中有些许的满足,昨天的不快淡了许多。突然间他听到了细微的嗡嗡声,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正午的阳光猛烈,十分灼眼,他搭了个凉棚,虚着眼睛朝着北方细心凝望,几番搜索,终于在漂浮的云朵间看到了一架白色的无人机。
那枚挂在腹部的圆球形鹰眼,也转动了一下,对准了他的方向。
隔着燥热的尘烟在与他遥遥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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