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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星城,西环区,一架朴素低调却造价不菲的马车驶过石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转入下一个路口。
“这是临河街,红坊街就在下一条路,瞧,就在那儿。”
透过车厢前的小窗,孔穆托的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
但泰尔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殿下……”
小滑头,御前会议,秘科,安克,顾……
颠簸的车厢里,有家不能回的王子闷闷不乐地思索着,无心欣赏窗外的永星城街景。
不论是复兴宫还是秘科,不论面对国王还是黑先知,压抑与不顺都是他今天的主题词。
但最让少年在意的,还是安克·拜拉尔晕厥之前的话语。
【抓紧你的剑。】
泰尔斯下意识地收紧拳头,却发现自己手无寸铁,掌中空空。
他低下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左手。
但只能看见掌心处的伤疤。
“殿下?”
肩膀突然一重,泰尔斯这才回过神来。
车厢里,哥洛佛对他点点头,松开王子的肩膀。
“您确定我们真要这么做?红坊街?”车厢外的孔穆托从窗口处回头:
“如果马略斯长官知道了……”
他面色为难。
哥洛佛表情不变,但他的眼神表达了同样的顾虑。
泰尔斯整了整新换的衣服领口,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
即使顶着王室卫队或者星湖卫队的头衔,即使自己是第二王子兼星湖公爵,是这个国度第二尊贵的人……
但无论是孔穆托还是哥洛佛,哪怕是目前与他关系最好的,也还是对自己存有疑虑的吧?
至于马略斯嘛……
“你说得也对,那么……”
泰尔斯沉吟了一秒,扭头向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喊道:
“你有什么意见吗,马略斯?”
哥洛佛和孔穆托齐齐一怔。
“马略斯?你的意见?”
泰尔斯重复了一遍,敲了敲车壁,装模作样倾听了一会儿。
“看来……”
王子回过头,看向僵硬的哥洛佛和无奈的孔穆托,遗憾地摊摊手:
“他没意见。”
哥洛佛抽了抽眉毛,没说什么。
孔穆托只能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回头驾车。
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红坊街的主道,汇入其他马车与路人的行列。
窗外立刻热闹起来:招呼,叫卖,拉客,咒骂,不一而足。
把泰尔斯的注意力从过往吸引回现实。
如果不看其他,那红坊街大概与西环区的其他富庶部分没什么不同:宽阔的主干道,整齐的房屋,四通八达的小巷,摩肩接踵的人群。
但这里的娱乐场所数量却是其他地方所望尘莫及的:酒馆、旅店、赌档、剧场、专卖“好货色”的街边小摊和路边小铺,当然,还有红坊街最少不了的各色“会所”。
望着窗外似曾相识却又改变颇多的街景,泰尔斯不禁有些痴了。
还是乞儿的时候,泰尔斯不止一次地溜来红坊街“找生意”,当然都是在较为热闹也安全的傍晚——须知乞丐们对固定地盘的敏感丝毫不少于猫狗、黑帮乃至国家,哪怕仅仅只是在不同的帮会手底下讨生活。
但那时,乞儿泰尔斯都混迹在人群中,要么饱受推搡欺凌,要么总被轻蔑忽视。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马车上,以一个平常国民,甚至是贵族客人的身份来逛这一永星城的寻欢胜地。
孔穆托提缰扬鞭——保护要人的工作经历让他拥有了熟稔的驾车技能——穿梭在街头,无视着外围的小本妓馆乃至掮客流莺,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他们遇见许许多多的男人:有的热情无限迎来送往,有的初来乍到茫然无措,有人呼朋唤友急不可耐,有人扭扭捏捏拘谨生涩,有的穿着朴素鬼鬼祟祟,有的打扮时髦举止优雅,有人身负要务来去匆匆,有人闲庭信步欢声笑语。
大街上的女人也有不少:堆满假笑的老鸨,忙碌浆洗的妇人,灰头土脸的女工,匆匆赶路的女仆,还包括打扮得像男娃一样满大街跑差事的穷苦女娃,以及满面怒气赶来抓丈夫回家的贵族妇人,甚至还有一看就是乘着马车偷偷跑出来,躲在手帕和扇子后红脸向外张望的贵族小姐……
而泰尔斯他们的马车混迹其中,毫不起眼,一路不加停顿,很快便驶入中心街区,进入一片装潢豪华、招牌闪亮的房屋群。
“哎哟,姐妹们,来客人了!瞧那马车,用料十足!”
狱河之罪涌起,一片娇声霎时侵入泰尔斯的耳朵:
“快去化妆!把你的束胸紧一紧!”
“天啦咯你这是什么鬼香水,快去洗了!”
“该死,谁拿走了我的情趣内衣!那是扎瓦克裁缝手织的秘密款!”
“英气点儿,现在不流行柔弱美人了,都喜欢够硬的……”
刹那间,马车上的三人就像误入花丛的蜜蜂,撞见整个红坊街最不能忽视,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形形色色的美人们。
泰尔斯下意识地咽下喉咙。
“这马车,少不得又是哪位偷偷跑出来的少爷呢……”
“太早了,还没到傍晚呢,看来他很着急啊,呵呵呵……”
她们遍布在主道两侧的屋宇内、门廊下、阳台上、巷道里、窗户后,藏在每一个你注意不到却又真切存在的角落里。
她们大多年华正好,春芳动人,莺莺燕燕,娉婷万种。
“这个点来的,肯定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嘿,我猜啊,是个喜欢吞宝剑的……”
“那把多尼叫起来?”
“别了,他昨晚伺候了三个男人呢,前后都疼,路都走不动了,让他好好睡会儿……”
“那,那我绑紧绷带,去换男装?”
“呸,男装简单,但是你有下面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掏出来比他还大呢!”
“那……让我先试试?嘿——”
“哎哟你还真来——快松手!看我不挠死你个小贱货儿——”
“哈哈哈——假把式,我们啊,永远也变不成男人的!”
“哼,那又怎么样,我这样就挺好,再说了,男人们这儿可没有我们大……”
“是嘛,让我看看,也许是被我揉大的呢?”
“诶你还来——啊,我好不容易才绑紧的内衣带子!”
泰尔斯听得面红耳赤,努力板紧脸色。
她们有的姿态优雅浑身清贵,有的体态诱惑气质性感,有的眉目传情勾魂夺魄,有的凄楚娇弱惹人怜惜,有的千娇白媚妖娆多姿,有的端庄素雅冷若冰霜。
她们或惊鸿一掠显露真容,换来客人们的注目与惊呼,或呵呵发笑掩面退缩,勾起夹杂期待和失望的叹息,或放肆浪荡地轻轻勾指,引动男人们的热切疯狂。
“说不定是你的那位相好?给你留家徽,说要来娶你的那位?”
“你好讨厌哦……”
“哼,又一个谗身子的负心汉罢了……”
“或者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老帽?”
她们就像童话故事里在森林中影影绰绰,淘气探头的美妙精灵,东躲又西藏,此起而彼伏,时而现身时而神秘,时而热情时而冷酷,时而脉脉含情时而爱理不理,时而纯真圣洁时而搔首弄姿,勾得观者们心中痒痒。
令人恨不能放下一切,随之而去,穷根追底,一睹真容,登堂入室,一亲芳泽……
啪!
哥洛佛把手伸出驾驶座,面无表情地挥出一巴掌,把仰头出神得忘了正事的孔穆托拍了回来(同样把大开眼界的泰尔斯惊醒回来)。
“抱歉,咳咳,”孔穆托摸着生疼的后脑勺,尴尬地道:
“我来过这——当然是因为公务——几次,下午只是刚开场,晚上要更热闹……”
“二等护卫官,孔穆托,”哥洛佛冷冷地道,顺便换位到车窗前,挡住一个在二层楼上向泰尔斯温柔眨眼的漂亮小姐姐:
“殿下还有事要办。”
“当然,当然……”
孔穆托讪讪道歉,偏头看向几个等马车降速就腆脸围上来的“本地老乡”:
“不,我们不需要导游,也不需要介绍,更不需要……喂!别拽我的缰绳!好吧,这些钱拿去,少来烦我们!”
护卫官气急败坏地打发走这些热情好客的“地陪”。
显然,在这一点上,孔穆托没有撒谎,他确实不擅长这样的场面。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了一段路,转过几个弯,路过一群血气方刚,对不同姑娘美人们评头论足的年轻贵族。
看看他们,是如此自信,轻狂,安逸。
泰尔斯默默地对自己道。
不像自己。
年纪轻轻,却已重压在肩,束缚遍身。
暮气深藏。
少年自嘲地苦笑道。
他们驶出热闹的地带,孔穆托这才靠边停下马车,指向街道的另一头:
“瞧,那就是‘一夜艳遇’,位于红坊街核心区的前端,地段不错。”
泰尔斯探出头。
出现在他视线远端的,是一间华贵大气,人来人往的屋宇。
屋外的掮客们讨好谄媚,热情无限,台阶上的鸨婆们挥舞手帕,笑意喜人。
更别提窗口和阳台处的莺燕美人们,可谓千娇百媚,繁花似锦。
那就是贝利西亚开的……会所?
一夜艳遇?
但是不知怎地,少年觉得它莫名眼熟,却又有些陌生。
“有些新,”哥洛佛皱眉观察着‘一夜艳遇’的建筑外观,道出他的疑惑:
“跟周遭格格不入。”
孔穆托再打发走一个想凑上来介绍生意的掮客,闻言眼前一亮:
“当然,它是在一间老棋牌室的废墟上重建的。”
前警戒官兴致勃勃:
“六年前的某个夜晚,两个黑帮争抢红坊街的保护权,在这里杀红了眼——那些狗娘养的甚至搬出了永世油,爆炸声把王都的总守备官都惊动了。”
泰尔斯听得心头一跳。
他看着那栋新建的会所,比照着它周围的路口,慢慢确认自己的记忆。
不。
六年前,让这座屋宇重建的,不是永世油引发的爆炸。
他撑住车壁,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是。
孔穆托发觉了王子殿下有异寻常的神色,犹豫着开口道:
“在下车之前,我能问问咱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殿下?”
“总不能真是来……找女人?”
哥洛佛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状况,但他的耳朵却下意识地向泰尔斯偏转,显然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不是。”
泰尔斯神秘一笑:
“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一些,没有必要外传的事。”
“哪怕是对马略斯。”
“你们明白吗?”
王子认真地看着车厢里的哥洛佛和驾驶位上的孔穆托。
也许是地位使然,也许是眼神逼人,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齐齐点头。
“好吧,您是主人,我无权置喙。但如果我们来红坊街这事儿被人知道了……”
“吉安,相信我,”泰尔斯无奈地对孔穆托到:
“你不是第一个有此担心的。”
“而我已经为此被教训整整一天了。”
孔穆托犹豫再三,好歹还是把那句“那您就没吃到教训?”埋在了心里。
他跳下驾驶位,为泰尔斯打开车门,专心致志投身“陪王子离家出走寻欢作乐”这一颇有前途的任务。
“不。”
哥洛佛及时伸手,按住了正要下车的泰尔斯。
“不能这么直接去,太明显了,无论是殿下的年纪还是我们的气质。”
僵尸警惕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会被人认出来的……”
孔穆托挑挑眉毛,收起“我才是护卫官”的表情:
“哦,他们已经认出来了。”
泰尔斯一阵疑惑,哥洛佛则看向对方。
前警戒官一脸习以为常地指指街道:
“我说的不是殿下的身份……但这里是红坊街,一路上的所有人,无论街头乞儿还是会所门童,马车师傅或者糕点店帮工,他们在这里靠着红坊街混生活已经很久了,眼光老辣独到,早就认出这是大户人家的马车了。”
哥洛佛面色凝重,默默沉思。
可孔穆托话锋一转,轻松写意:
“但倒不用过于担心,不少贵族和官宦子弟都会来这儿寻欢,当然晚上要更热闹一点……事实上,我敢打赌,多伊尔护卫官一定更熟悉这儿。”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要是多伊尔没被鞭打就好了。
孔穆托竭力打消着两人的担心,可哥洛佛依旧一脸警惕,丝毫未曾放松。
似乎他进了红坊街之后,就变成了一头多疑的猛兽。
泰尔斯看着他俩的表情,挑眉点头:
“好吧,但我们确实不妨低调些。”
王子探头出车厢,指了指街口斜对角的“一夜艳遇”:
“进去的时候,我们能否不穿过大路,也不走正门,比如说,”泰尔斯望向热闹非凡,顾客充盈的街道:
“走后门?”
孔穆托挠挠下巴:
“理论上,我们可以绕到下城区,从另一个方向进红坊街,再走后门,这样可以避开人流,但是我强烈建议别这么做。”
下城区。
泰尔斯皱起眉头,哥洛佛则满面狐疑。
“虽然西环区和下城区的治安都由西城警戒厅负责,可恕我直言,他们的管辖权威就只到红坊街为止了——永星城五大警戒厅,西城一直是最烂的那个,人渣遍地上下勾结,每年都会被揪出几个贪污腐化的警戒官和巡逻队员。”
孔穆托露出嫌恶与不屑:
“尤其是下城区——我不是怀疑我们保护殿下的能力,但是那地方不安全,容易惹麻烦。”
正在此时,哥洛佛突然抬头,目现精光,直刺车外。
“警戒。”
僵尸浑身绷紧如临大敌,把泰尔斯和孔穆托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循着哥洛佛的目光,两人望向街对角的会所。
一夜艳遇。
泰尔斯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一夜艳遇”的周围多了不少人。
大多数人衣着素朴,目光阴冷,他们都在往复逡巡中打量周遭。
“有些不对劲。”
孔穆托也觉察出不妥,他下意识地从外面关上车门,只留车窗:
“这些人不是客人……”
泰尔斯的眉心慢慢汇聚。
“是打手。”
哥洛佛面容阴沉,简洁明了地道出真相:
“黑帮里专司暴力的人。”
孔穆托来不及惊讶于同僚的眼力,就听见王子同样严肃地补充道:
“是黑街兄弟会。”
“是他们的打手。”
一个打手拦住一位要进入会所客人,在后者不满的抗议中,一边粗暴地搜索对方的全身,一边细细盘问。
有事情发生了。
泰尔斯谨慎地盯着会所外这些他曾经无比熟稔的人群,默默地道。
车厢内外沉默了一阵子。
孔穆托咽了一下喉咙:
“额,也许是来看管生意的?说实话,这也正常……”
“不止。”泰尔斯的声音响起。
哥洛佛和孔穆托齐齐转向他。
泰尔斯的眼神转移到会所周遭,越发认真:
“不止打手,看看周围:各色店铺的帮工、学徒,街头的跑腿、乞儿,乃至路边小贩、货郎……”
“他们的状态都不正常。”
在泰尔斯的提醒下,哥洛佛和孔穆托做起本职工作,细心地观察起这个街口的情况,两人慢慢变色。
“是被黑帮吓坏了?”孔穆托回到驾驶位,不确定地问道。
“不。”
泰尔斯摇了摇头,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们也是兄弟会的人。”
孔穆托疑惑回头:
“什么?”
泰尔斯搜索起曾经的街头经验,猜测道:
“出于利益或习惯,这些人其实也是兄弟会的眼线,乐于为他们传递消息。”
“显然,他们也被吩咐和提醒了,在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
孔穆托凝重道:
“他们……是兄弟会刻意训练成这样的?”
“不。”泰尔斯摇了摇头: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本来面貌。”
“黑街兄弟会并非生于虚空,而是发源于走投无路的绝望人群——他们从第一天起,就深深扎根在底层人的社区里。”
在孔穆托和哥洛佛的疑惑眼神下,泰尔斯幽幽道:
“在那些最糟糕的地方,如果你生活困顿,无以为继,凄凉愁苦,挣扎求存,那兄弟会就是你的出路之一。”
“无需伪饰,无需遮掩,大家平时各过自己的生活,到需要的时候,你就会自觉而默契地,向那些臂系黑绸的成员们通风报信,提供方便。”
想起过去,泰尔斯略微入神。
哥洛佛和孔穆托惊异地交换了目光,对王子的见识颇为意外。
“吉安,你说,一夜艳遇是在黑帮火并后建立起来的?”
泰尔斯谨慎地道。
“是的,六年前,兄弟会和血瓶帮的人渣们狗咬狗,把红坊街祸害了,让大人物们没得逛妓院了,”孔穆托压下疑问,警惕地观察着渐次增多的打手们:
“听说西城警戒厅插手了,逼他们停手罢战。”
六年前。
红坊街。
兄弟会和血瓶帮。
停手罢战。
泰尔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还去吗?”
泰尔斯举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安静:
“我们再看看。”
在两人的疑惑中,少年深吸一口气,闭眼呼唤起狱河之罪。
他瞬间进入地狱感官,尤其聚焦在耳朵与听觉上。
很快,脚步、碰撞、摩擦、呻吟、娇笑、喝骂……街对角的方向上传来杂乱无章纷纷扰扰的声音,同时侵袭泰尔斯的感官。
但经历了荒漠之行的历练,成长不少的泰尔斯熟练地调整狱河之罪的幅度,就像安抚不驯的猛兽,不让过度灵敏的感官阻碍自己,同时过滤掉无用的声音。
只留下最关键的对话。
“是血瓶帮干的吗?”
一个兄弟会打手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服气的愤然与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知道,但要是莱约克知道了……”
“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听说‘不眠者’全都被调过来了……”
泰尔斯轻轻转头,寻找其他焦点。
很快,他就找到了真相。
“谁敢在我们的地盘绑人……”
“是青皮?”
“有可能,但我听说西城的大青皮跟我们有协议……”
“莫里斯老大回来了……”
“听说他很生气,亲自带着人去找‘幻刃’和‘红蝮蛇’要人……”
“不,血瓶帮死不认账,场面很难看……”
“该死,又要开打了吗?停战才多久……”
泰尔斯慢慢抓住关键信息。
“也可能是不懂行的外地人做的,你知道,江洋大盗什么的……”
“王子回国后,城里来了很多外乡人,从上到下都有……”
“操蛋王子,好好在北方待着不就完了,带回来的全是麻烦……”
泰尔斯的心情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插入他的感官:
“他们找到她了!”
“贝利西亚,她还活着!”
泰尔斯眼皮一跳。
“她自己回来的,虚惊一场。”
“我弟弟说她脸色不太对,一回来就嚷着要见兰瑟大人……”
“无论是谁这么做,都不想让我们好过。”
绑人。
贝利西亚。
泰尔斯睁开眼睛。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被惹毛了。”
面对两名下属的奇怪眼神,泰尔斯望着‘一夜艳遇’的招牌,心中叹息。
“那殿下,我们……”孔穆托试探着问道。
泰尔斯望着围护“一夜艳遇”的打手队伍,失望地摇摇头。
不,显然,王国秘科从这里绑走贝利西亚的时候完全不考虑低调的问题。
兄弟会被捅了马蜂窝。
至少,今天是别想靠近了。
至少没法低调靠近。
在失望中,泰尔斯靠上车厢,耳侧传来更多的对话:
“我是瑞德摩,莫里斯老大的命令:这几天,红坊街的地盘由我们不眠者来看守。”
“接待的客量减半,加强哨戒。”
“留意一下,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盯梢——等等,街对角那架马车,它停在那多久了?”
“走,看看去。”
泰尔斯还想再听多一点,直到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对方说的是他们。
“糟糕。”
看见不少打手警惕狐疑地向这边走来,哥洛佛表情一变,敲了敲驾驶位:
“孔穆托护卫官,我想他们注意到我们了。”
“准备跑路。”
孔穆托吃了一惊,他看着越靠越近的兄弟会打手,镇定地掏着口袋:
“没关系,我带了以前的警戒官徽章,只要……”
“不,”但哥洛佛打断了他,语气果断凝重:
“那是兄弟会,不是血瓶帮,他们不在乎……而我们不方便亮身份。”
孔穆托皱起眉头。
打手们越来越近,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驾驶座上穿着斗篷,藏头露尾的孔穆托。
“哥洛佛是对的,我们不能被拖在这里,马上走。”
泰尔斯下了最终决定:
“改天再说。”
就在此时。
“嘿!”
街道另一头,越来越近的打手之中,那个叫瑞德摩的领头人对着他们的马车扬声开口:
“那边的客人,不过来玩玩儿吗?”
孔穆托和泰尔斯微微变色。
“你知道,一夜艳遇今天打折……”
瑞德摩一边说着一边做手势,周围的打手们悄然散开,向他们包围而来。
“糟糕……”泰尔斯喃喃道。
下一秒,哥洛佛果断撞开另一侧的车门,攀出车厢,足不点地换到驾驶座,将孔穆托挤到一边。
“让我来。”
孔穆托还在犹豫:
“但是……”
可哥洛佛毫无预兆地扯过缰绳,怒喝道:
“坐稳了!”
在马匹的嘶鸣声中,马车瞬间启动!
咯噔咯噔……
泰尔斯来不及反应,就一个踉跄挨上后方的厢壁,连忙伸手撑住自己。
“嘿!”
车厢外传来打手们的追赶声和瑞德摩气急败坏的呼喝:
“停下!”
“该死,我就知道它有问题!”
驾车的哥洛佛面色冰冷,急急驭马,马车提速驶出街口,继续加速!
“哥洛佛先锋……嗷,我的鼻子……慢点儿,殿下还在车里!”驾驶座上传来孔穆托的痛呼声,显然是在疾驰中撞到了鼻子。
车轮轧上石路,来回颠簸,泰尔斯在车厢里上下震颤,只觉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咯噔咯噔咯噔……马蹄和车轮声越发频繁快速。
窗外的街景急速退却,如走马灯般映出一副副路人的惊诧面孔。
时值午后,红坊街上的人不多,但他们的马车实在是横冲直撞毫不避讳,惊得路人纷纷尖叫退避,途中还撞翻了一个小贩的摊子,惹来阵阵咒骂。
“拦下它!拦下它!兄弟会重重有赏!”瑞德摩和一众打手的声音从后方追赶而来,越发急迫!
啪!
“滚开!”哥洛佛暴喝开口,抽出马鞭驱赶路人:
“撞死了还领个屁的赏金!”
咯噔咯噔咯噔……
车速越发加快,不择路途。
“不不不,看路!”孔穆托惊声尖叫。
车厢避无可避地撞断一根晾衣杆,几件衣物飞进车窗。
倒霉的泰尔斯勉力维持平衡,躲闪不及,被一件女性胸衣兜头罩脸。
我日!
王子气急败坏地将胸衣从脸上扒下来。
落日在上,这简直是他坐过的最快也是最糟糕的马车!
马车疾驰而追兵不休,红坊街区的路面一片混乱狼藉。
“绕捷径,截住他们!狗娘养的!”瑞德摩怒喝着下令,追赶的队伍顿时分出一批人,消失在小巷里。
“该死,他们是地头蛇,知晓路途……”好不容易在驾驶座上稳定身形的孔穆托着急地道:
“你想好去哪了吗?直接原路回去?”
哥洛佛脸色沉着恍若不闻,只是专心致志地催马,将马车越赶越快。
但下一秒,僵尸的手臂绷出肌肉,狠狠一收!
咯,噔。
在马匹的悲呼与收蹄声中,整架马车一个急停回转,一侧车轮被抛上半空,离地驶空!
那个瞬间,仿佛时间变慢,泰尔斯的眼眶慢慢睁大。
车厢里,他的身躯同样腾空而起。
车窗外的风景上移而去,露出某二楼阳台上一位正在晾晒内衣的姑娘,后者同样惊讶地与车厢里的泰尔斯对了一个眼神,随即消失在眼前。
“我靠——”车厢外,孔穆托的悲痛呼声未完,就被呼呼风声掩盖。
在这样危险的姿势中,半边轮空的马车顺着强大的惯性,生生横向插进一个小巷。
倒霉的不止孔穆托。
砰!
泰尔斯在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在后厢上撞了个结结实实。
“驾!”哥洛佛再次怒喝!
轰隆!
空中的半边车轮再次着地,在震颤中重新加速。
该死。
马车重新稳定,王子痛苦地从车厢沙发上爬起来,心中咒骂。
这不是去会所的马车就算了……
他居然还要加速过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去逮小偷——不,逮虾虎呢!
不等泰尔斯神魂落位,他就惊恐地发现,两边窗外的墙面越来越近!
咯噔咯噔——
在极致的震颤中,王子发动狱河之罪,死死抠住车壁,凑到驾驶位后的小窗: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
泰尔斯的话被掐死在喉咙里。
透过哥洛佛的肩头,他绝望地看见:
马车的前方,只有一条越发狭窄,越发昏暗,越发漆黑,眼见毫无出路的巷道。
死路一条。
“在那边!跟紧了!”
尽管看不到,但追兵的呼喝声越发急促,如在近旁。
看着前方窄如米粒的巷道,泰尔斯一阵心凉。
他们过不去。
马匹无助地悲鸣着。
而两边的墙壁越来越近。
泰尔斯咽下一口口水。
要不然,还是让哥洛佛停车?
兄弟会不好对付。
可是若他亮出身份,他们也未必敢怎么样。
就是“星湖公爵大闹红坊街,满车内衣横冲直撞”的新闻,可能要遍传王国了……
想起国王的表情和黑先知的笑容,泰尔斯一阵头疼。
但现实总是超乎他的预料。
“抓紧了!”
哥洛佛非但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反而越发狰狞粗暴地抽打马匹,强迫着它加速向前,冲向昏暗狭窄的前方!
眼见要车毁人亡,泰尔斯一惊,正要开口喝止。
“不,僵尸,太窄了,我们过不去!”
孔穆托恐慌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甚至脱口喊出对方的外号。
“相信我!”
但哥洛佛一把按住同僚,怒喝道:
“我知道这里的尺寸!”
“进得去!”
下一秒,马车毫不停息地冲入狭窄的巷道里!
头顶的篷布遮蔽阳光,周围顿时昏暗一片。
“相信我!”哥洛佛的声音有些变形。
两边的车窗同时一黯。
唰!
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
泰尔斯竭力坐在最中间,闭上眼睛,伸腿死死抵住车厢。
他发誓:
要是他活下来了,一定要下一道命令:
在余生里,哥洛佛休想再砰马车缰绳一下。
然而。
咯噔,咯噔,咯噔……
一阵让人不安的上下颠簸后,王子惊奇地发现:马车渐渐平稳了。
下一秒,眼前一亮,车窗外重新出现了阳光。
马匹吭哧吭哧地喘息着,痛苦地将马车拉出小巷,驶入大道。
它向粗暴的主人发出哀怨的鸣叫。
却只能换来下一次毫不怜惜的鞭打。
“好了,我们安全了。”哥洛佛的语气稳定下来,他旁边的孔穆托仍旧急喘不止。
望着窗外清晰起来的街景,泰尔斯呼出一口气,惊魂甫定。
马车开始减速。
但他们的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先是迅速靠近,但是又在一瞬间齐齐消失。
“该死——”瑞德摩的咒骂声响起,但是很快随风而去。
追赶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孔穆托扒住车厢,奇怪地向身后看去:“他们怎么……不追了?”
“这里是血瓶帮的管辖区,”哥洛佛头也不回,只是沉着地抓着缰绳:“如你所言,兄弟会和他们有协议,分割红坊街。”
“没人敢轻易越界。”
马车回复了正常的速度,平稳行驶了一段路,路人们也不再惊疑地望向他们。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确定:自己脱离了追捕。
哥洛佛最后一次警惕地打量完后方,这才把缰绳还给孔穆托。
带着不同的心情,三人齐齐呼出一口气。
“但是,哥洛佛先锋官。”
回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孔穆托第一个发出疑问:
“我记得听说过,他每次拉人来红坊街玩儿的时候,你都是拒绝的……”
前警戒官小心翼翼地驾车,同时疑惑地看向哥洛佛。
“但是你怎么这么对这地方这么……了解?”
还穿梭巷道,轻车熟路?
就像——孔穆托把这句话压在心里——回家一样?
泰尔斯默不作声,但他同样凑到小窗前,望向哥洛佛。
哥洛佛面不改色。
但少年敏锐地在地狱感官里察觉到:僵尸的手臂慢慢收紧。
“因为……”
哥洛佛面无表情地望着街道,话语一滞。
几秒后,僵尸闭上眼睛,舒出一口气,仿佛放弃了什么。
“因为我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那一刻,泰尔斯和孔穆托齐齐一怔!
“就是这里。”
面对两人疑惑的眼神,哥洛佛睁开眼睛,语气失落,神色恹恹:
“红坊街。”
那一秒,哥洛佛幽幽地望着红坊街的大路,目光微妙,其中意味难为人知。
马蹄声继,车轮不停。
泰尔斯和孔穆托花了好几秒,才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
“我……他们没告诉我。”孔穆托咳嗽一声,颇有些尴尬。
“因为没人知道——加入卫队的时候,我的档案被部分封存了。”
哥洛佛的嗓音沙哑而沉闷,就像一个差学生翻开了一本他最不擅长的科目书籍:
“闵迪思厅里,知道这事儿的只有马略斯勋爵。”
车厢里,泰尔斯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嘈杂的人声和单调的马车声中,无意间得知了同僚秘密的孔穆托讪讪地点头:
“是嘛,所以这么说……”
“是啊。”
哥洛佛缓声开口,在复杂的情绪中径直承认: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活在这里,在红坊街头,是血瓶帮里的一个……”
他散发出一股腐朽与阴暗的气息,嘶哑道:
“乞儿。”
那个瞬间,泰尔斯浑身一震。
乞儿。
哥洛佛……
乞儿?
车厢里,王子恍惚不言。
“乞儿?”
孔穆托惊疑不定,他的眼神在周围街道和浑身阴暗的哥洛佛之间来回游移:
“但是,先锋官阁下,难道你不是出身璨星七侍,‘风骑士’哥洛佛家族……”
泰尔斯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孔穆托的话。
车厢外的两人同时回头。
“我想,我们惊动了一些人,”泰尔斯忍耐着不用除看下属以外的目光看哥洛佛,而是努力维持平常的语调,认真地道:
“得躲一躲风头。”
三人之间沉默里一阵。
“当然。”
孔穆托心领神会,他偏转视线,不再用奇怪的眼神注视同僚。
僵尸看了泰尔斯一眼,终究还是微一点头,望向前路。
“跟我走。”
出身高贵的一等先锋官,嘉伦·哥洛佛低低地嗤笑一声,话里带着他认为只有自己明白的嘲讽之意:
“我认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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