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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这下可真残忍!血流如注,想必很痛……可即便重创了对手,跋厉哥也不着急,他仍然很谨慎,不放盾也不下矛,而是缓缓踱步,绕着圈逼近对手……噢!这下防得漂亮,跋厉哥无功而返……等等!跋厉哥刚刚只是诱敌,现在才是……嗷!我可不想挨这下,看上去太痛了……啊!转身又一下!先生们记得捂住女伴们的眼睛,这场景可不适合助眠……还不投降吗,要是我就投了,免得流血过多……没错,没错!对方扔下了武器,他举手认输了!战斗结束了!裁判官和医生还有担架队冲了进去……尽管无助,也许不甘,略有绝望,但是绝对值得,毕竟奖金再丰厚也得先有命去享!”
太阳西沉,晚霞漫天,竞技场里一对一的单人对决足足打了几十场,连主持台上声音宏亮的主持人都换了两位,接二连三的对决看得观众们目不暇接,大呼过瘾,直到人们点起不灭灯,在场中燃起火炬,将整个竞技场映得亮如白昼之时,选将会终于决出最后的优胜八强。
场中,被不灭灯照耀的战士举起长矛坚盾,仰天怒吼。
“各位,这一场对决的胜者,亦即选将会八强的最后一人,乃是来自大海彼岸的荒山勇士——阿宰伊·聚勇·跋厉哥!”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特制的发声筒,也依靠着竞技场的环形布局,传达到场内各处,激起观众们的一片热烈欢呼声。
“听听这全场的欢呼声,连不灭灯都在颤抖!你看得出来人们爱死跋厉哥了,他们称他为‘荒山激流’,因为有他的战斗肯定绝不会无聊!”
专为选将会招募的信使们则急匆匆地在看台之间乃至会场内外来回,传递战况、名次、对局等信息,不一会儿,场外传来了更多更大,也更模糊的欢呼声(或嘘声),而城内更远的地方,甚至有人燃放起焰火,点亮了初黯的夜空。
“这个跋厉哥,手底下是有真东西的。”站在公爵看台下方的过道上,拿着纸笔,看着场中浑身鲜血、举着长矛咆哮的荒山人,微微点头。
“他在战场上的习惯改不掉,所以见血了,”他身边的摩根低头点燃了烟斗,轻声赞同,“到了八强,才算是有点东西,只是……哼,有这能耐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来卖艺。”
“诶,人各有志嘛,”趴在旁边的矮栏上,沙沙地记录着什么,“要是我,相比起断头流血无人裹尸,肯定宁愿在擂台和会场上接受鲜花和欢呼。”
摩根不屑轻哼,转身走开。
主持人那被放大的声音再度响起,盖过他们的私语:
“本次选将会通过初试的选手足足有一百多人,包括许多成名已久的热门选手,自然是大热门,当然也少不了年轻气盛的新秀,令人热血沸腾,还有名不见经传的冷门实力选手,一鸣惊人!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的盛况!终于,他们历经层层厮杀,冲破阻碍,决出最终八强!”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八强的选手先后走出帐篷,一边接受观众们的欢呼,一边左右警惕着彼此。
眯起眼睛,一边专注打量着这些选手们,一边认真记笔记。
“找到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多伊尔一惊,纸笔差点脱手而出,待看清来人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恐怖利刃活过来了……噢噢喔怀亚你等会儿,对,就是你,真怀亚,喘口气嘛,”收起纸笔,扶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怀亚,“你找到什么了?抽水优惠的下注点?”
怀亚登时一愣。
下一秒,主持人的声音倏地响起,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首先是由新郊区警戒厅和夜工公会选送的‘百步游侠’孔格尤,一手大剑匡扶正义,反手飞刀惩戒宵小!他的身手是从雇佣兵和冒险者的生涯里练出来的!据说他行过万里路,见过百座城,才最终决定在我们美丽的翡翠城落脚定居,在新郊区里行侠仗义,人人敬服!百步之内,歹人销声匿迹,游侠所在,市民安全无虞!诸位,这就是本次选将会八强之一:百步游侠!”
在周围一片混乱的欢呼和掌声中,怀亚不得不提高音量:
“什么下注……不是,我是说,刚刚找到了几个市政厅的文书,还有几个商会的秘书,拿我父亲的名头,威逼利诱……”
“什么?威逼利诱?你?”有些惊讶。
“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现在这状况——总之我大概搞清了那个辩护师的履历,有一点值得注意,”怀亚想起什么,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劈手夺过,“笔借我一下,我自己的坏了,趁我的记忆还清楚……”
“等等,我还在用——”
不及抗议,就听见怀亚喃喃开口:
“斯里曼尼,他在二十年前,通过正式的公职考试和资格审核,当上了正式警戒官,在部门里的名声不错,乐于助人,同事们都夸他是‘警戒厅一杆笔’和‘报告专家’……”
多伊尔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由挠了挠耳朵。
“不奇怪。”一个浑厚沉重的嗓音从后方传来,吓得多伊尔一颤。
“僵尸!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
转过身,义正词严道:
“你去哪里了?要知道,我们现在是非常时刻,殿下身边正需要人手!”
哥洛佛刚刚从场外回来,他抱着缠满绷带的手臂,眯起眼睛看着手里的笔记:
“你是说计算赔率,下单投注的人手?”
“咳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笔记和赔率单合上,转向怀亚:“然后呢?继续说,斯里曼尼怎么了?”
怀亚没注意这个小插曲,急急记录完的他把笔还给,后者重新开始对着赔率单涂涂改改:
“九年!九年前,在累积资历升职最关键的时刻,斯里曼尼突然在警戒官任上辞职,转行做了辩护师!”
“辞职?为什么?”
对面不远,翡翠军团的军士们一直警惕地盯着这边星湖卫队的这个大个子——直到被凶狠的哥洛佛硬生生盯了回去,寸目不让。
“因为他遇事儿了。”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人齐齐一顿。
“老孔!”
正在猫头看笔记的多伊尔又是一哆嗦,他忍无可忍:“你们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吗!”
“是你写得太专注了。”
孔穆托护卫官挑挑眉毛,但他随即一愣:
“咦,卡索少爷拿本子是在写正事,可是你拿本子是在做什……”
咽了咽口水,幸好,主持人的话再次响起,盖过他们:
“形貌俊美,姿态灵活的剑士勒文·贾巴里,曾经是泰伦邦一个杂技表演团的主力演员,直到一位老骑士发现他在武器上的天赋,从此改行挥剑,遍赢锦标,一发不可收拾!人称‘自由剑舞者’的他,在八强之前的战斗中轻巧灵活,闲庭信步,姿态飘飘似仙,游走于千钧一发的胜负之间,让每一位女士为之疯狂!天呐,如果选将会是投票决定冠军,那诸位,我们现在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场中,一位头盔上还装饰着羽毛的轻装骑士优雅地挥出两柄细剑,向着四周看台鞠躬,迎来一大片鲜花和钱币。
“噢,就是这个穿得跟孔雀似的家伙,他有问题,”见状来了精神,他看着自己的笔记,“至少有两场战斗里,他的对手们明明实力不错,却总做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动作,然后蹊跷地输在他手上,还刚好输在最后几下,营造出这家伙坚持不懈,奋斗到底,最后反败为胜的局面。”
“难怪,我就觉得他的赔率变动有点……啧啧,估计有人要输惨咯。”孔穆托恍然。
“没关系,我继母说过,钱是流动的,”举起笔,嘿嘿直笑,“有人亏了,就表示肯定有人要赚了……”
“孔穆托护卫官,你为什么说斯里曼尼辞职是因为遇事儿了?遇到什么事儿了?”
怀亚挤到他们跟前,一脸认真。
见到大家都看向自己,孔穆托整了整衣领,表情满意。
“事实上不是斯里曼尼,而是他的老上司,我估摸着也是后台和保护伞——同样死掉的杰夫·雷内。雷内原本是个警戒厅长,滑不溜秋的老油条,做事找不出错处,黑白两道都不得罪,就算整个警戒厅被端了,上司下属一个不落全都蹲进去,他都能无事脱罪的那种……”
孔穆托神秘一笑:
“直到十年前,雷内被撸掉了运河区警戒厅长的帽子,降为一等警戒官,后来又被人翻出来贪污受贿……嘿嘿,他一倒,那想必斯里曼尼也混不下去了,可不是只能辞职?”
怀亚一边沉吟,一边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穆托听到这里脸色一垮,他拿出自己干瘪的钱包,痛苦叹息:
“我去找到了在本地警戒厅的熟人,借了他不少钱下注……”
一拍大腿,懊悔不已:
“哎呀!你有钱为什么要借他啊!”
“十年前?”一个女声突兀响起。
众人齐齐转身。
“米拉!”
下意识地收起笔记,看到来人是谁后才送了一口气:
“你吓我一跳!”
但是米兰达不管不顾,追问道:“孔穆托护卫官,你说,雷内在十年前丢了官?”
孔穆托点了点头:
“确切地说,额,也不算确切,就是警戒厅里的传言是雷内被政敌搞落马了……”
“‘雪地野兽’丹佛·布!”
主持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增大:
“看!这是头你绝对不想在旅途中看到的猛兽!来自魁古尔冰川防线之外,远古的“人类最后防线”以北,从小茹毛饮血,风餐露宿,凶残恐怖的野蛮北地人!他一顿饭要吃掉八人份的食物,一斧子能砍开两人高的杂种!嘶吼是他唯一的语言,疯狂是他仅有的性格,残忍是他最大的信仰!遇上他的选手们可得小心咯,而押注他的客人们可要开心啦!”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巨汉出现在竞技场中央,在灯光的照耀下砰地一声扔下双面斧头,擂着胸口大吼,惹来看台间的一片惊呼。
“又一个吹牛的,”米兰达忍不住轻笑,“除了兽人和终末堡训练出来的冰川哨望,没人能在三十八哨望地以北存活——除非你随身带上两百桶永世油和五百车柴火,每天轮着烧来取暖。”
众人齐齐一愣,看着那个巨汉的眼神越发古怪。
“还有,”米兰达摇摇头,“越往北,斧子的个头就越小,武器的尺寸越来越适合贴身携带,等到了冰雪覆盖,滴水成冰的三十八哨望地嘛……”
“原来如此,”眼前一亮,重新打开笔记记录,“我知道了,感谢。”
“这叫猎奇。”一个声音在肩头后出现。
“卧槽——小傻狮!”
多伊尔回过头,叉腰怒吼:“你爸爸没教过你不要从背后靠近人吗!”
“没有,因为没必要,”保罗·博兹多夫淡定回应,“在西荒,连背后有人靠近都不知道的人,基本活不下去。”
一噎。
“所以,十年前,雷内丢官,九年前,斯里曼尼辞职,”保罗转向怀亚他们,“对么?”
怀亚眼前一亮:
“博兹多夫少爷,你也注意到了?”
保罗摇摇头:
“拜托,我不是什么少爷。而且,我刚刚查到了今晨的死者,也是我们的老朋友,卡奎雷特级警戒官的一点信息:猜猜看,他从是什么时候起,从监狱的守卫队长一职提拔调任,成为警戒官的?”
米兰达眼神一动:
“十年前?”
“不是,但也差不离了,是十一年前。”
哥洛佛眉毛一动:
“十一年前,卡奎雷调任……你怎么知道的?”
保罗伸出拇指向后一比:“某个看台上,有一位据说祖上出自博兹多夫家族支脉,家里自英魂堡移民到本地的贵族公子。”
“从西荒移到南岸?”孔穆托啧声道,“那这得是多久远的支脉?”
“相当远,远到我觉得他只是个想趁着选将会混进上流圈子,招摇撞骗宰大户的骗子。”
眼前一亮:“所以?”
“所以我耐心听他数完‘自己’的家谱,装作不知道他说错了我祖父的名字,”保罗无所谓地道,“然后我们聊开了,他恨不得把所知的本地情报像倒豆子一样倒给我,包括那个卡奎雷警戒官很久以前是在翡翠城监狱里看门的,吃拿卡要,欺上瞒下,在里头蹲过的骗子和强盗们全都恨透了他。”
怀亚目光一动:
“但是卡奎雷在十一年前……”
可挥手打断他:“诶别打岔,回正题,之后那个冒充你家的骗子呢?”
怀亚难以置信:“正题?难道不是——”
“噢,之后他喝多了,醉醺醺地说他有内幕,知道谁是内定的冠军,这就要去下注发财,可是一摸发现却自己丢了钱包,一边懊悔不已,一边满怀期望地看向我,问我还有闲钱不。”保罗面无表情。
“然后呢?”满怀期望地看向保罗。
“然后我就送他回家了。”
怀亚一惊:“回家?”
“别担心,他还活着,”保罗态度淡定,“在西荒,这很常见。”
活着?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失望叹息。
“所以,保罗,”合上笔记本,正色道,“你还有闲钱不?”
保罗皱眉,还不及回话,主持人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泰特·比绍夫!来自枫角海岸的黑甲步行战士多战连捷,但都令人啼笑皆非:他第一战的对手在肩甲连接处出了岔子,第二战的对手脚下拌蒜,第三战则轮到比绍夫自己摔倒,却错有错着压折了对手大腿!而第四战淘汰赛,终结塔归来的高手临阵退赛,比绍夫轮空晋级,爆冷杀入终极八强!有鉴于此,观众们已经给了他外号:‘命定之剑’!”
随着介绍,黑甲战士向前两步,笨拙地举手挥舞,只是看台上应者寥寥,倒是笑声一片。
“对手临阵退赛……嗯,这家伙怕不是也有问题,来平衡赔率的……”孔穆托连连摇头。
“有人——有财有势的人——想要他进八强,于是买通了他的对手们,包括那个退赛的。”保罗阴沉着道。
“那这样也操纵得太明显了吧?”怀亚皱起眉头。
“哦,不不不,这你们就不懂了……这里的门道啊,应该是只有那个退赛的没有被买通,”多伊尔眉飞色舞,“所以他就被迫‘退赛’了,出了意外,才会这么明显。”
“这个比绍夫,”米兰达突然出声,“他的战斗我看了,节奏很不简单。”
竖起耳朵:“节奏?什么意思?”
米兰达眼神清亮:“他有两下子,绝不仅仅是靠滑稽和好运。”
众人齐齐一顿。
哥洛佛皱起眉头:“是么?”
“你是说……之前那么多场,他看上去笨拙滑稽的样子,也是装的?”
脸色微变,他环顾一圈,感受着看台上的气氛,瞬间明白过来:
“糟糕,盘中盘!庄家前后通吃!”
下一秒,多伊尔抓起下注单拼命涂改。
“当然,各位观众!接下来的是本次选将会的最大热门!八强里最可怕的存在!”竞技场里再度响起声音。
一人浑身浴血迈出帐篷,引来万众欢呼。
“阿宰伊·聚勇·跋厉哥!”
竞技场里,主持人简直是站在台上怒吼:
“作为从翰布尔王朝前来参会的荒山人战士,他本是战场上以一当十、屡立战功的勇猛之士,陷阵之兵,百战之选!一手长矛又狠又准,一手铁盾至刚至强,千军万马取敌酋,尸山血海破敌营的战场噩梦!据说翰布尔王朝的‘天慧塔拉尔’曾召见他,亲赐他曦名——‘聚勇’!但是跋厉哥却拒绝了难以想象的封赏,只因他不羡高官厚禄,只想酣战沙场,挑战最强的对手,拓展人生的极限!在前面的战斗中,他的对手出现了不少伤亡,血流满地,真实残酷,但跋厉哥却仍然深受观众们的喜爱,这就是‘荒山激流’的魅力!”
“这不,还是有能打的嘛,”米兰达略显诧异,“瞧他的步伐和身体的协调性,该死,这家伙才是野兽吧。”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摩根紧盯着同样凶神恶煞的跋厉哥,握紧拳头,“要是让我在大街上遇到他……”
“他如果冲上看台,袭击殿下……”哥洛佛打量着竞技场中到公爵看台的距离,若有所思。
“射死他,”保罗皱眉道,“没必要他近身交手。”
“喊多点人嘛,”孔穆托看着跋厉哥身上虬结的肌肉和交错的伤疤,“就没必要交手了。”
“大家回正题!”
怀亚挥手收拳,努力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选将会上拉回来:“虽然好几个小时都没啥事,但是别忘了,殿下说了,我们形势危急……”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保罗适时开口:“所以,无论是斯里曼尼,雷内,卡奎雷,他们的人生轨迹都经历了一次大变,有人升,有人降,都刚好在九到十一年前……”
怀亚忧心忡忡:“可惜我找不到另外两个死者的履历,酒商摩斯和羊毛商迪奥普……”
“迪奥普也一样。”哥洛佛突然开口,吸引了大家注意。
哥洛佛被大家盯得不太习惯,他咳嗽一声:
“他原来只是个制革匠学徒,即便在工匠行业里也是底层,复兴节放假大家搭伙儿喝酒庆祝都不会喊他去那种……”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僵尸。
“直到十年前,迪奥普突然遇到贵人,发了一笔横财,自己开了加工工场,然后再转做毛皮生意,订单和客源络绎不绝……为什么都看着我?”
“先锋官阁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几秒后,怀亚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哥洛佛下意识地扭头,避开大家的目光:“哦,我刚刚守了三个小时,没事发生,于是轮班休息时琢磨起怀亚的笔记,我就拉上哑巴,出去外面地摊儿夜市上晃了一圈,刚好遇上几个血瓶帮的……”
“没事发生?”摩根难以置信。
“琢磨笔记?”难以置信。
“轮班休息?”孔穆托难以置信。
“你和哑巴?”怀亚难以置信。
“地摊夜市?”保罗难以置信。
“晃了一圈?”被罚加岗回来的涅希同样难以置信。
“你们正常点!”
米兰达措辞严厉地批评其他人,随即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哥洛佛,你刚刚说,刚好遇上?”
面对这么多古怪眼神,哥洛佛一窘:
“就,他们就告诉了我们这些……等等,难道重点不该是十年前……”
幸好,主持人再度拯救了僵尸:
“而各位稍安勿躁,八强之间的浴血厮杀,将在团体赛之后立刻开始!没错,最混乱、最血腥、最意外的多人团体战!据我所知,最终八强里至少有五人将参加团体大战,嘿嘿,这可是对体能、耐性、智慧、后勤乃至人缘的终极考验,他们之中能否有人脱颖而出,一现当年‘溯光之剑’的奇迹,十战十胜,万夫莫阻,在个人和团体赛上同时夺魁呢?”
山呼海啸中,更多的选手来到场上,有不少是之前单人对决被淘汰的,他们很快三两成群,各自成队。
“来了!让我听见更多噪音!这可是最热血沸腾的团体战啊!冠军可能栽倒,弱者可能反杀,卑鄙也能胜利,莽撞必然错失!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一边,米兰达抱起双臂:
“想知道些别的事吗?”
她招手示意卫队的大家围拢过来,在观众的呼啸声中提高音量:
“在翡翠城有个保镖行会,里头许多人都是在终结之塔结业的剑士们……”
“我也是终结塔出来的,怎么不知道?”听见熟悉的话,在一旁站岗的涅希连忙竖起耳朵。
众人不满他打断,齐齐不爽扭头。
“你结业了吗?”哥洛佛冷哼道。
涅希脸色一变。
“你是种子吗?”怀亚无奈道。
涅希眼皮一跳。
“你是首席吗?”孔穆托叹息道。
涅希嘴角一抽。
“你是北境继承人吗?”保罗淡然道。
涅希浑身一颤!
“你是我们可爱的好米拉吗?”严肃道。
涅希登时一愣。
咚!
一声闷响,米兰达自如地收回手肘,任由多伊尔捂着腹部痛苦弯腰。
另一边,涅希没受伤害,却也神思不属,晃晃悠悠,颓然蹲到角落。
“总之,本次选将会,保镖行会也推选了几个人参加,而我跟他们聊了聊……”米兰达继续道。
“说吧,”瞬间直起腰,打开本子,拿起笔,双眼放光,“该给谁下注?”
咚。
又一声闷响,哥洛佛一拳头将多伊尔闷得直哼哼,不得不退到大家身后。
“有几个老伙计告诉我,”米兰达大声道,“‘洛桑二世’来历神秘,剑术诡异,至少在他还是血瓶帮杀手的时候,翡翠城里没人清楚他的真面目,但是他跟黑街兄弟会一场决战,最终死在了王都——猜猜看,是几年前?”
众人齐齐变色。
“难道说……”
“十年前?”一个声音从身后冒出。
“卧槽尼玛又吓我,走路没声的——”研究着手里下注单的猛地一跳,旋即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啊呀是掌旗官大人啊!属下在这里等你好久哩……”
雨果·富比神色阴沉地站在大家身后,所有人不由得一凛,齐齐肃颜正色。
大家都知道,当恐怖利刃不在的时候,‘鬼魂’和‘园丁’就是最高级别的存在。
“确切地说,是十一年前,富比掌旗官,”米兰达继续道,“十一年前,不少人亲眼所见,洛桑二世死于黑剑之手。”
眼神一变:“诶,可是听僵尸和哑巴——也许只有僵尸——说,那个女老大招认,洛桑二世是被其他人干掉的?”
雨果摇了摇头。
米兰达沉吟道:“这不重要,这个消息的关键是……”
“十一年前?”怀亚紧皱眉头,一把抢过的笔。
雨果轻哼一声:
“我刚刚也听了一些你们的讨论,既然如此……”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
“酒商达戈里·摩斯,血色之年里,他负债累累赔得底裤都不剩,但生意从十一年前突然开始好转,甚至还开始出门做长途生意,一直把生意做到王都……”
雨果看了大家一眼:
“当然,我们后来知道,他在那时被翡翠城招募了。”
米兰达讶然:“又是十一年前?”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向前探头,悄声开口:“掌旗官阁下,您又是怎么……”
“掌旗翼的门路,”雨果一路回绝,“别问。”
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缩了回去。
但缩到一半,他突然神情一变。
“等等,你,你,你,还有你们……”
多伊尔一个接一个地指向其他每一个人,难以置信:
“难道说,刚刚几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在努力地查探情报?”
“当然了,我们情势危急,”怀亚一边苦思,一边回答,“不然呢?”
看了看满脸理所应当的怀亚和他手里的笔记,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本子。
“那问题就来了。”米兰达眯起眼睛。
“摩斯、迪奥普、斯里曼尼、雷内、卡奎雷,甚至洛桑二世……”怀亚念出笔记上的姓名。
“十一年前或者十年前,”哥洛佛低声道,“终结历669或者670年。”
“血色之年后的第八年,荒漠战争结束后的第四年,”保罗认真思索,“以及王子回归的两年前……”
“还有我出生后的第十六年……”严肃地点头。
“那时候,翡翠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孔穆托复述道。
“能让这么多人的人生改变,甚至还丢了性命,一定是大事吧?”米兰达沉思着。
大家齐齐努力思考,或者至少装作努力思考。
米兰达眼珠一转,看向雨果:
“掌旗官阁下?您见多识广,又司职殊务,想必知道谜底?”
雨果沉默了一会儿。
“没错,我知道,或者说猜到,”掌旗官叹息道,“但是这件事涉及到……”
雨果谨慎地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回去再说吧。”
米兰达一急:“可是掌旗官阁下……”
但雨果摇了摇头,果断转身离开。
“你们不要多想,站好这班岗就行。”
看着雨果离去的背影,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知道,但不肯说。”保罗沉吟着。
“他在顾虑什么?”怀亚疑惑道。
“我也想知道。”米兰达抿起嘴唇。
“十一年前发生的大事……”
思量间,却一拍大腿!
“嗐,这还不简单——”
言罢,在其他人惊奇的眼神下,多伊尔蹲下身子,往栏杆下面探出头,挥手喊住一个在看台下小跑而过的赌场信使:
“嗨!扎比!等等!记得我吗?”
“啊!当然记得啦!”
少年信使不过十几岁,身上挂着一个大布袋,他闻言脚步一停,抬头看见,顿时眉开眼笑:
“您是第六号看台的怀亚先生嘛!”
那一瞬间,栏杆周围安静了。
就连也僵住了,他的手静止在半空。
他咽了咽喉咙,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一群人里,其中一个人周围的气压急剧下降。
所有人齐齐退开一步,默契地在中间留出位置,给抓着纸笔,深深低头,微微颤抖的怀亚·卡索侍从官——真正的那个。
但偏偏……
“所以,怀亚先生,您还要下注吗?”
扎比兴奋不已:
“再来一把?团体赛已经封盘了,而且太混乱了不好下,可八强赛就不好说啦,兴许这次就赢了呢?怀亚先生?”
感觉着脑后的冰冷温度,缓缓地挤出一个悲惨的笑容:
“嘿嘿,是,是啊,那就再,再下……”
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下,“第六号看台的怀亚先生”僵硬地把手伸向怀里,哆嗦地掏出下注单。
“好嘞,一单押注比绍夫选手!”
扎比接过下注单和钱币,眉开眼笑:
“来自第六看台的贵客——怀亚先生!”
鼓乐响起,团体赛正是开始,在主持人的煽动下,早就组成队伍的选手们怒吼着冲向彼此,或拉帮结派一致对外,或默默退后留力自保,当然也有怒吼着扎进人堆,不多时已然有人见血挂彩。
竞技场四周看台上的呼声前所未有,震耳欲聋,夜空上的焰火斑斑点点,五光十色,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但一阵哆嗦,只觉得身后一片死寂。
寒冷凄清。
众人面面相觑,而怀亚的表情则隐藏在阴影之下,欲见而不得。
感觉大事不妙,连忙转移话题:
“咳咳,对了兄弟,再问一件事啊:翡翠城十一二年前,发生过啥大事吗?”
“啊?大事?”
正在开心收注的扎比顿时一愣:
“为什么问这个?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
多伊尔僵硬地勾勾嘴角。
“嘿嘿,嘿嘿,是这样啊,你,你看见我后面那个拿着笔记本,一脸严肃的大哥哥了吗,所以我们在玩儿两人竞答,赢了有钱拿——这样,到时候分你一点?”
扎比先是惊喜,旋即摆摆手:
“嗐,不必不必,您今天照顾了我这么多生意,怀亚先生……”
身后的气压更低了一些。
“咳咳,”连忙打断他,“那个,扎比,十一年前?大事?”
“大事……大事……噢,有了!去年翡翠城才开了十周年纪念庆典来着,我们赌场也为这个搞过优惠活动,绝对是大事呢……”
米兰达闻言靠上栏杆,表情深邃:“十周年?纪念庆典?纪念什么?”
“当然是纪念十一年前,”年纪轻轻的扎比挺起胸脯,骄傲不已,“詹恩大人归来翡翠城,平定乱党,正式继任为新一代的——南岸领守护公爵啦!”
“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等年少的信使走后,大家面面相觑,就连怀亚都一时忘了方才仇怨。
“十一年前,公爵继任,平定乱党,什么意思?”怀亚喃喃道。
他抬起头,看向大家,突然发现有些人面色凝重,有些人则难以置信。
“为什么?”
怀亚追问道:“为什么这些死者都在南岸公爵继位后,或高升或转行?又在十一年后,相继惨遭谋杀?”
“为什么掌旗官阁下明明知道,却对此讳莫如深?”
没有人回答。
孔穆托面色惨白,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
摩根不屑摇头,呸了一口。
保罗双眉紧锁,不言不语。
哥洛佛的面色还是僵硬如死人,但他握紧了拳头。
而米兰达抬头看向公爵看台,更是神情难看,目光凌厉。
只有为了弥补方才的过失,一拍大腿,痛快回答。
“这简单啊,按照你的理论,真怀亚,”多伊尔越说越上头,只觉得逻辑从来没有这么通顺过,“当然是南岸公爵继位有蹊跷,而这些死者全是知情者,所以才有的高升,有的转行,直到被清算灭口——”
下一秒,多伊尔想通了什么,他在震惊中一个哆嗦,把所有的话都咬断在齿间。
不是吧?
公爵继,继位……
“你说什么,什么有蹊跷?”
怀亚恍惚地呼吸着,颤巍巍问道:
“谁,谁有蹊跷?”
轰地一声,几个看台再次爆发出怒吼和欢呼。
竞技场里的团体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被专职救护者拖出去,也不断有人嘶吼,厮杀不停。
“来啊!厮杀吧!战斗吧!燃烧吧!照耀吧!战士们!落日与你们同在!”
主持人疯狂地大吼:
“鏖战至死,把鲜血洒向大地,光耀选将会吧!”
但在那一瞬间,怀亚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竞技场变了:
它不再是参赛者和观众们的竞技场,斗场和看台变成了最不起眼的部分。
相反,成百上千,队列井然的翡翠军团士兵们布满了每一个岗哨,把守住每一个出口,紧盯着每一层看台,把星湖卫队周围的每一条路都生生堵死,水泄不通。
公爵继位……有蹊跷……
怀亚咽了咽喉咙。
“所有人,不要激动,不要声张,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照常。”米兰达沉声道。
但显然没人再敢“激动”起来。
也没人能“照常”得起来。
周围士兵的盔甲和盾牌上刻着明晃晃的鸢尾花标志,个个杀气腾腾,全副武装,隐隐拱卫着最尊贵的看台。
在那上面,他们效忠的人——年富力强的南岸守护公爵,詹恩·凯文迪尔坦然安坐。
知情……灭口……
怀亚呼吸加速。
而那个穿着九芒星服饰的少年,就坐在詹恩的身边,眉宇紧锁。
似乎在思考什么。
“得有人去通知殿下,带他下来……”
怀亚艰难开口:
“如果公爵真的得位不正,一旦被殿下戳穿……”
“闭上你的鸟嘴,真怀亚!”孔穆托低声怒斥,甚至顾不上素来的礼貌,“也别看向殿下那边!”
众人齐齐一凛咋,再不敢动。
这排栏杆上,人人都僵硬着脖子,死死盯着场中的团体厮杀。
“天啊,我干嘛要多嘴去问啊,”懊恼不已,“掌旗官他不说,他不说,他不说肯定有理由啊!”
“那泰尔斯殿,殿下知道吗?”怀亚僵硬地抬头。
“殿下比我们聪明……”米兰达咬牙道。
哥洛佛没有说话,他悄然侧目,观察起竞技场的出入口,只是越看心情越沉重。
“等等,如果殿下他知道……”保罗突然开口。
“那就更危险了。”
米兰达摇摇头:“想想看,如果詹恩晓得殿下知道……哪怕只是怀疑……”
糟糕。
众人心中又是一沉。
“我去集结大家——静悄悄地。”
“别!会惹人怀疑的。”
“各位,我要说一件事,你们听了先不要慌……”
“那怎么办?”
“我去发暗号……”
“先通知掌旗官……”
“各位……”
“掌旗官肯定已经在行动了!”
“冷静,一个个离开……”
“额,各位?”
“那殿下怎么办?”
“他带了武器,警示者,还有那把他常用的匕首……”
“什么?你要他举剑杀出来吗?”
“我去带他下去来,就说恐怖利刃病危了……”
“马略斯在空明宫里!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借口?”
“各位!!!”
有人大喝一声,让所有人齐齐一震!
大家转过头来,却发现发声的人是。
“有点不对。”
只见多伊尔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他颤抖着举起手。
所有人彼此对视,惊讶又惶恐。
“多伊尔,冷静!”米兰达咬牙道。
“别慌,,深呼吸,我在这儿,”哥洛佛心知这也许是战场上的恐慌发作,他连忙道,“我看着你的后背。”
“不!”但打断了他。
只见多伊尔指着场中,哆嗦道:
“我看到,团体混战里,刚刚有人用了一招‘锁阵式’,正统的。”
米兰达一怔:“什么意思?”
“那是,那是军团十式里的一招。”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直到好几秒后,米兰达才望着台下一片混乱的厮杀,缓缓回过神来:
“什,什么?”
“我知道,我很多次告诉自己,说他已经死了,没活路了……可是,可是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他没那么容易……糟糕,我发誓,刚刚那绝对是‘禁卫式’!”的声调有些变形。
“……”哥洛佛艰难道。
“那怎么可能?”怀亚难以置信。
“没错,很不可能,但我发誓那种手法,那种熟练——那就是他。”
死命咽了口唾沫,他望着竞技场里的刀光剑影,面如土色:
“洛桑二世,他还活着。”
“就混在这些混战的人里。”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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