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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裴宴的仆从居然敢质疑裴宴的决定!
一般的仆从不是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这个仆从到底是什么来头?
裴宴一看就知道郁棠在想什么。
他斜睨着郁棠,冷声道:“裴柒是我乳兄。”
“哦,哦,哦。”郁棠忙低头认错,“是我一时想岔了。”
裴宴冷冷地道:“我看你不是一时想岔了,而是时时都在想岔吧。”
这么漂亮一小姑娘,怎么有个喜欢说长道短的毛病,得改改才行。
逞口舌之利,可是七出之一。
裴宴正想着怎么教训郁棠一顿,裴柒又飞奔而来,道:“三老爷,顾大人的随从不肯回去,非要见您一面。还说,他们家大人是有要紧的事要见您……”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郁棠一眼。
郁棠立刻机敏地站了起来,道:“我就是送点茶叶来给您尝尝。您既然忙着,那我就先告辞了。”
裴宴却没有理会郁棠,对裴柒道:“顾朝阳又在弄什么玄机?”
裴柒见他不避着郁棠,说话也没了什么忌讳,直言道:“说是关于两淮盐运使的事。”
郁棠听着吓了一大跳。
顾昶因为这件事要见裴宴,可见裴宴不是在做盐引生意,就是在做与贩盐有关的事。
她再呆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我走了!”她也不等裴宴开口了,抱着阿茗之前给她装好的书就朝着裴宴屈了屈膝,道,“这么多书,我得赶紧看看。我家那个山林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过,我先试种了点花生。等到收了花生,我再送点给您尝尝鲜。不知道您是喜欢吃花生酥呢还是喜欢吃煮花生?到时候一样给您做一点。”
说话都有点没有条理了。
裴宴看着倍觉有趣。
平时看着这位郁小姐胆子那是大得很,现在却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不会是以为他在贩私盐吧?
或者觉得无意间窥视到了他家的生意,心里害怕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吓唬吓唬她好了。
免得她一天到晚不知道天高地厚地,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话都敢说,竟然还和李端跑到他这里来对质,要不是他放了话出去,让别人觉得他护着她,她只怕早就被人沉了塘了。
让她受点教训,老实点也好。
他这是在为她好!
裴宴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他沉着脸,吩咐阿茗:“送郁小姐回去!”
郁棠忙跟着阿茗出了耕园。
只是在路上她忍不住地想,裴宴之前去过一趟淮安,说是给谁帮什么忙,还是和周状元一道去的……顾昶这次出京公干,去的就是淮安……裴宴的脸色那么臭,难道这些事彼此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她仔细回忆着前世的那些事。
好像没有听说裴家做盐引生意……
郁棠越想越头痛,觉得自己如同盲人摸象,就算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不想。以裴宴的本事,若他都没有办法应付,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对策了。
只希望他这次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不要出什么事就好。
她望着抱在怀里的书,暗暗祈祷,想着回到家就尽快把这些书都读一遍,不能辜负了裴宴的好意。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刚回到家中,发现父亲和大堂兄居然从外面回来了。
郁棠惊呼一声,把书放到一旁就抱住了父亲的胳膊,高兴地道:“阿爹,阿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你们。”
不过几天的功夫,郁文看上去比离家的时候皮肤晒黑了一些,但精神却非常好,两只眼睛明亮得像晨星。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摸了摸女儿的头,道:“我给你从苏州带了一匣子今年的新珠回来,等你姆妈得了空,你们去金楼做几件首饰。”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陈氏说的。
陈氏娇嗔道:“人回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今年的新珠,很贵吧?也不一定非要买今年的新珠,往年的也是一样。”
郁远笑道:“人老珠黄,就是说珍珠放久了,就不值钱了。既然要买,肯定要买今年的新珠了。”
陈氏听了哭笑不得,难得地跟郁远开了句玩笑:“你这是说你姆妈和婶婶都老啰?”
郁远一愣,随后脸通红,讪然地摸着后脑勺道:“不是,不是。婶婶别怪我不会说话……”
陈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这不是和你们开玩笑吗?只是你已经成了亲,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要注意,免得让侄儿媳妇心里不舒服。”
郁远连忙低头应“是”。
陈氏就说郁棠:“这么热的天,快别黏着你阿爹了。你阿爹和你阿兄比你前一脚进门,有什么话,你让他们先去梳洗更衣了再说。”
郁棠嘻嘻笑,朝着父亲和大堂兄道“辛苦了”,放开了胳膊。
郁文就对郁远道:“你也先回去歇了吧!晚上和你阿爹、你姆妈、你媳妇一道过来吃饭,有些事,也得和你阿爹说说了。”
郁远恭敬地行礼,和陈氏、郁棠打过招呼,带着三木回了自己家。
陈氏则去服侍郁文更衣,郁棠则亲自帮着布了桌,等到郁文换了干净衣服出来,还主动帮父亲盛了一碗菌汤,招呼父亲吃饭。
郁文舒服地透了口气,在妻女的陪同下用了膳,移坐到后园的葡萄架下,双桃上了茶点,他这才笑着问郁棠:“听你姆妈说你一大早就去了裴家,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郁棠去抱了裴宴借给她的书,有些显摆地道:“您看!三老爷借给我的!”然后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去裴家的情景:“您是不知道,我竟然在裴家看到了梨子!是他们家田庄送来的!这个时候就上了市!三老爷还说,要是好吃,就贩给那些行商……三老爷可会种地了……难怪人人都要读书……还有写怎么种地的书……”
这下子连陈氏都被惊动了。
她翻着郁棠借来的书,惊讶地道:“书上还教怎么种地?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说?”
郁文已急不可待地开始翻书。
郁棠看着,抿了嘴笑。
她对父亲道:“三老爷说,要是我看不懂,就让我问问您!”
埋头翻书的郁文身体一僵,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我先看看,我先看看。”
郁棠眨着眼睛。
情况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阿爹不是应该看过书之后就应该知道怎么种地吗?怎么听这语气,没什么把握的样子!是裴宴太聪明了,还是她爹……完全不懂?
郁棠正想着怎么委婉地问问父亲,却听到了她大伯父郁博的声音:“惠礼,阿远说你找我有要紧的事说?”
郁棠一家三口忙站了起来。
“阿兄过来了!”郁文和郁博打着招呼,郁棠和陈氏则和随郁博一道过来的郁远、王氏、相氏打招呼。
陈婆子和双桃急急搬了凳子过来。
一行人分长幼坐下,双桃和陈婆子重新换了茶点,上了瓜果。
郁文这才得意地看了郁远一眼,对郁博道:“阿兄,让阿远跟你说吧!这件事,也是阿远的功劳。”
看样子父亲和大堂兄去苏州府大有收获。
之前父亲不提,肯定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抬举大堂兄。
郁棠在心里琢磨着,目光却随着众人一起落在了郁远的身上。
郁远少有这样被长辈肯定的时候。
他面红如血,神色却很是亢奋,先是谦虚地道了句“都是叔父帮着把的关”,然后把他和郁棠去苏州府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这才道:“我们回来和叔父商量之后,叔父有些不放心,就专程和我去了趟苏州府,去见了江老爷。那位江老爷年轻有为,有勇有谋,做事沉稳却善变通,和叔父一见如故。”他越说越激动,“可叔父和他毕竟是第一次打交道,当时一句承诺也没有给江老爷,转身就和我连夜赶去了宁波府!”
“啊!”众人惊诧。
郁文见了,得意地笑了笑,眉宇间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端起手边茶盅喝了一口。
郁远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继续道:“叔父带着我不仅把那个姓王的船东摸得清清楚楚,还去看了王家的船,打听了这几年海上的生意,觉得江老爷所说不虚,我们又连夜赶回了苏州府,这才和江老爷商定了入股契书。”
也就是说,他们家决定入股江潮的海上生意了。
郁棠不由道:“那,那我们家出多少银子?”
郁文抬了抬下颔,颇有些自傲地道:“六千两!”
又加了两千两。
郁棠失声道:“这么多?”
郁博则道:“我们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王氏和陈氏则面面相觑。
相氏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低着头,眼角却不停地看着郁远。
一时间,厅堂里一片寂静。
郁文“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自信地朗声道:“你们放心好了,这桩买卖我亲自看过,十拿九稳,绝不会出错的。至于说家里的银子,”他看了郁博一眼,“我最近得了笔意外之财,这银子就从我这笔意外之财里拿,不要你们出。可若是赚了钱,我们就两家平分,一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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