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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虞子期的身影走远,韩信才小心的翻入窗来。
虞秒弋正抿嘴咬牙,面带忧虑的坐在塌边,见韩信进来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茫然。
韩信虽然隔着远,却因为耳力过人也听了个大概。见虞秒弋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的,虞公正值盛年,一向身强体壮,我想大概是深入越地所以水土不服才导致的风疾,想来回到彭城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虞秒弋闻言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小会,又小声的哀求道;“韩哥哥,父亲现在病了,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我们能不能晚些再走,我想亲眼看到父亲没有大碍再和你离去。”
韩信心中微微叹息,却也知道不能勉强,像秒弋这么至情至善之人,就算她现在肯跟自己远走高飞,想必也会一辈子不得心安。
只是他心中着实有些怀疑,他起初听虞子期的语调平常,完全是一副兄妹拉家常的语气,可却突然却说出了虞戚病危的消息,着实有些突兀。可这只是他的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依据,若是仅仅凭此就强迫秒弋现在就跟着他远走高飞,他也实在于心不忍。若是自己猜错了,虞戚真的是病重自身,那让秒弋如此自处,有何面目去见亲人。
所以韩信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不想让虞秒弋为难,非要在亲情和爱情中舍弃其一。他只是搂着了虞秒弋的娇躯,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在呢。你父亲既然病了,那我们就等几日就是了,等你放心下来我们再走。”
虞秒弋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头小声的说道;“韩哥哥,等我确定父亲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一辈子都不再和你分离了,好吗?”
韩信亲了亲她的额头,微笑道;“好,一辈子都不分离了。”说完又看了看窗外,说道:“你刚刚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担心你哥哥会心生怀疑,万一又回来被他撞见就不妙了。夜已经深了,我还是先走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怀中的虞秒弋轻轻的“恩”了声,却没有松手,“韩哥哥,再陪我一会吧,我很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韩信低下头,与她鼻尖相碰,亲昵的笑道;“怎么会呢,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爬也要爬来娶你。”
虞秒弋轻轻的说道;“若是有人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韩信笑了笑,“那怕什么,谁敢反对,我提着三尺剑杀过去便是。”
“如果那是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人若挡之,则杀人;天若反之,则灭天。”韩信语气森然的说道。
虞秒弋脸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埋下头去应了声,“好。”
两人相拥许久,韩信才开口说道;“我真的走了,再晚估计你那丫鬟也要醒了。”
虞秒弋点了点头,韩信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飞身跃出窗外,身躯犹如一只大鸟般融入了茫茫夜色中,再无踪影。
虞秒弋倚在窗边,痴痴的看着韩信消逝的背影,直到许久被夜风吹醒,这才打了个寒战,回到了房内。
韩信潜回寄宿的客栈时,已经是深夜丑时了,韩信倒头大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洗漱。
这些年来他已经少有机会能得闲睡个懒觉了,想当初在淮阴城混迹市井之时,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吃喝睡觉。倒是现在成为了位高权重,反而不得自由,每日要早早的起床上朝,总是会有处理不完的公务送到面前。
韩信慢吞吞的下楼来到了大堂,此时正值吃饭的时间,堂内已经座无虚席。韩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偏僻的角落,喊来小二上了些简单的膳食。
这是一家集餐饮和住宿为一体的客栈,楼上住人,楼下则经营酒饮膳食。店只是小店,所以膳食也十分简单,只是几种楚地和齐地常见的羹食,韩信倒也不挑食,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这时店外的街道上一阵嘈杂,正在行走的人群纷纷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路出来。随即杂乱的脚步声产来,大批整装持戟的楚军士卒排着稀疏的队伍从街上小跑而过。直到这队楚军经过了,人群才从新聚集起来恢复如常。
韩信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些疑虑,便伸手招呼了店小二过来。
那小二长的尖嘴猴腮,看上去倒是一个机灵十分的人,见韩信伸手招呼,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说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韩信指了指门外,笑道;“刚刚那么多军爷路过,我看了心中担心,可是要打仗了。”
那小二嘻嘻一笑,道;“客官,你可是外地人吧。要知道彭城可是我大楚的都城,军队调动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是这段时间,总是不断有南方征调过来的军队入驻彭城,然后再转道北上。大爷你放心,这支军队料想也是如此。”
“不过客官你这么担心军队干吗?”店小二有些奇怪的打量着韩信,韩信的相貌生的高大白皙,看着并不像楚人,这难免不会让他心中生起疑心。
韩信微微一笑,伸手探了过去。那店小二只觉得手中一紧,反手来看却见手中已经塞着一串秦钱,顿时眉开眼笑。
彭城虽为楚地,可项羽建国时间尚短,秦国的统治从关东撤去不过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关东大部分地方仍然大量流通着秦币。楚国复国后也曾经塑造过新的楚币以取代秦货,但因为工艺有限,楚钱大多粗制滥造,含铜量常有不足。现在又是诸侯国林立号令不齐,所以商贾之间流通仍多以秦货为主。再加上秦币在关东流通十余年,这些优势都不是新的货币能比拟的。
那小二本以为韩信吃的简单,料想只是一名普通之人,却没想到他出手如此阔绰,一时是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一窜钱足够他一月所用,急忙翻手将钱塞入衣袖,脸色堆满了笑容谄笑道;“大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就是,这彭城地头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韩信见这种市井老油条如此上道,不由会心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是一名商人,商人嘛,求的是和气生财。若是碰到打仗商路不通那是小事,丢了性命可是大事,所以才对这些军爷的事情格外的担心,你可明白?”
那小二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那我问问小哥你,这一月多来可是有很多南方来的楚兵入驻彭城?”
小二稍稍一思虑,便回道;“到也不少,陆陆续续的二十来批吧,听说都是从南边招募来的士卒,一批多则万余,少则五六千,都是大白天从街道上经过的。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说霸王要打大仗了,要一口气吞掉中原和河北。”
韩信脑中迅速转动,看来项羽从南方已经陆陆续续招募和征调十几万大军,想必现在南方已经空虚异常了。这到对彭越是个好消息,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只是这么一来中原的战局此消彼长,看来刘邦肯定是要支撑不住了,这倒是个问题。不过短期内项羽肯定极难平定齐地和河北,给秦国的时间还是不少的。自己要尽快的解决匈奴的后顾之忧,还有打通巴蜀迎回遗留在岭南的大军,这样才有本钱和项羽逐鹿中原。
韩信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出口说道;“唉,看来是要打仗了,那我的生意可就亏惨了。”
那小二一笑,说道;“虽说北边肯定要打仗了,可南边仍然太平无比呢,大爷你若是专心经营南面的行当,照样可以一本万利的发大财。”
韩信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难呀,一旦打起来估计整个楚国都要乱,我去哪里会安全呀。”
“那可不会。”小二不以为然的说道。“虽说霸王并不怎么爱惜民力,可打仗的本事还是一流的,天下人对他可没有不服气的。有他在,只有别人挨打的份,楚国哪会有事呀,大爷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韩信却听出了小二话中有话,便故作诧异的说道;“哦?听你这么说好像并不是很满意霸王。”
小二吐了吐舌头,连忙摇头道:“我可没怎么说呀,这话可不能乱讲。”
韩信哈哈一笑,指着小二说道;“这里你知,我知,天地知,有何可怕的?”
那小二一想也是,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没人,才靠近韩信的耳边说道:“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霸王嘛,也就会打仗而已,其他弄的是乱七八糟。再说北面的那几位爷,他们做的更是过分,一个个为了扩充势力到处抓壮丁,中原原来可是繁华人口稠密的地上,可如今几场大战下来,早已经十室九空了,那些爷们为了扩充军队,甚至不惜强逼着所有成年男子入伍为兵。”
“你说呀,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当年始皇帝还在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横征暴敛,暴虐天下。可我看他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不就是服服劳役嘛,咬着牙苦过半年就可以回家了。哪像现在这样,小命都要丢掉。你说这算哪门子呀,我们辛辛苦苦的推翻了暴秦,过的日子还没以前好,反而命都要丢掉。”
韩信微微一笑,心想这就是秦国和楚国的差别了。秦人习惯了耕战生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就是耕作和征战。若遇战事,随时可以穿上战甲拿上兵器组成一支虎狼之师。
而楚国就不同了,习惯了宋玉和屈原的文辞诗赋的国度,孕育了中国最早期的浪漫主义。楚人多好自由,崇尚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当年吴起和廉颇流落到楚国为相之时便感慨楚兵不可用。战国期间,论人口和地盘,楚国都是数倍于秦国,可却被秦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楚人并不适合以军立国的思想路线,举国为兵的思想在楚国并不行得通。
所以喜好作战的项羽自然也不会得到楚人的欢迎了,若不是一场场炫目的胜利光环笼罩在项羽头上,恐怕楚人早已经哗然了。这些韩信自然心知肚明。
至刚易折,过犹不及,项羽无疑是在用他的天才绑架上整个楚国在进行一场豪赌。
有随口问了下小二一些,韩信心中大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便让那小二去忙了。他自己则离开了客栈,一路在街上闲逛,看似无心,其实却在暗中记住彭城的大小街道。
到了入夜时分,韩信回到客栈匆匆的用了晚膳,回到房内闭目修养了一会,便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再次潜入了虞府。
虞府看上去和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防守严密,巡查不断。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楚国右尹和彭城城守的家中,自然守卫十分森严。不过这些巡卒大多都只是普通的军士,若是防范一般人还是可以,可防范韩信这种高手就成了摆设。
韩信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守卫,再次潜入了后院秒弋的阁楼。
秒弋的窗户仍然亮着灯光,看上去和以往毫无两样,惟独有些区别的就是窗台上摆着一盆剑兰。这是秒弋和韩信约定的信号,若是无事则放在窗台上,若是有事则不放,这样才能让韩信心生警惕。
窗台处的剑兰依旧静静的开着,韩信却放下了担心,轻轻的爬上一跃入阁。
虞秒弋正坐立不安的在房中,忽然间韩信从天而降,顿时满脸欢喜霍得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韩信的手。
“我还担心你今天不来了呢,这不心烦气躁的骂了不少人。”
韩信却有些愕然的看向虞秒弋身后的一名少女,朝着虞秒弋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雪雁这时也注意到了韩信的眼神,便气鼓鼓的上前说道;“姑爷,你好狠的心,昨天打的我那么重,哼,亏我还天天在小姐面前帮你说好话呢。”
韩信盯着雪雁想了一会,这才想起了当年在吴中逛夜市时秒弋身边待的也是名年纪幼小的少女,和眼神这个女子眉目之间有些相似,想来就是她了。只是从身材尚未发育完全的女童变成了身材妙曼的听听少女,这倒真不好认出来。
韩信闻言干笑道:“好了,小妹妹你别生气呢,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已。”
雪雁“哼”了一身,撅起嘴来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欠我一次,以后若是我你都要给。”
韩信被她弄的啼笑皆非,幸好虞秒弋上来解围笑道;“好了雪雁,你的好我们不会忘记的呢,现在你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呀。”
“你帮我去看看我哥哥有没有回府,我有些放心不下。”
雪雁邹了邹眉,有些不满的说道;“小姐,你这借口真烂,明明是想支开我过二人世界的,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这就闪。”
雪雁走出阁楼,回头看着窗户透出的灯光,想起刚刚两人被她说破尴尬的场景,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她虽然只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可小姐待她一直如同姐妹一般,小姐的心思,小姐的感情,倾诉的对象都只有自己。见小姐整日郁郁寡欢,这三年多来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她心中自然也是担忧无比,现在看见久违的笑容从新出现在小姐的脸上,她自然高兴十分。
只是她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心,她在虞府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和小姐亲近才得到的,如果小姐离开了虞府,她恐怕也很难立足了。想到这里雪雁不由一阵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快步行走,穿过了池塘的走廊,走向前院。在一处拐角处却迎面看见一人正在面前,顿时吓得差点喊了出来。待看清那人是虞子期后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苍白。
“少……少爷,你怎么在这。”雪雁行了个礼,紧张的结结巴巴说道。
虞子期却不回答,只是紧紧的盯着雪雁,缓缓的说道;“雪雁,我且问你,小姐房中可有什么人。”
雪雁顿时大惊失色,却不敢承认,只是摇头支支吾吾道:“少爷你弄错了,小姐屋内除了我还能有谁能私自上去呀。”
“吭。”虞子期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指着雪雁的喉咙冷冷道;“我最后问你次,可有什么人。”
雪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心中害怕至极,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虞子期听完后朝身后挥了挥手,雪雁抬起头来大胆的朝后看去,只见远处却小跑而来一群甲士,在夜晚中也看不清楚,依稀不下数千人。
虞子期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阁楼,缓缓开口说道;“韩信,既然你是自己跑来彭城求死的,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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