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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昏暗中瞎转悠十来分钟,除了看见几处坐在长椅上偷偷摸摸的身影,万长生的第一次美术学院之行,啥都没看见。
打车回家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这个点杜雯往往已经睡了,所以他轻手轻脚开门进户。
首先就看见门口玄关的小板凳上,居然正对放着那个骷髅头!
如果真有什么小偷小摸的坏人进来,看见这样一对冰冷的大窟窿,估计会被吓疯。
反正喝了点酒的万长生心里都咯噔一下。
但莫名的又泛起点笑,因为脑海里面立刻出现了杜雯贼眉兮兮捧着头骨摆放的样儿。
确实很有趣。
不过立刻万长生就看见杜雯在沙发上蜷着打盹,身上就一件平时画画的家常睡衣裤。
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个盘子,装了俩看起来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方块煎炸物,可能是吃的吧,还配了杯什么绿油油的糊糊,看着就有点瘆人。
但冬夜里,男人回到还亮着灯的家里,有个女人在等待,吃的不那么好,喝的哪怕是毒药。
也会觉得心里暖洋洋。
这恐怕就是无数男人在外面含泪打拼的企望。
可万长生在玄关站着,静静的看了几秒,估计是判断这姑娘到底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意。
因为道具都太经典了。
如果是真实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就该抱着进卧室了。
万长生最后掰掰手指,过去拿沙发抱枕推推:“喂,醒醒,可以起来进去睡觉了,这样会凉的。”
推了好几下,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杜雯应该是证明了真实。
因为站起来就有点摇摇晃晃,第二天早上更是明确无误:“我……病了……”
万长生不需要鼓起勇气尝试茶几上的试验品,昨晚端到厨房后回房间倒头就睡,喝了点酒以后的那种酣睡醒来,有点诧异阳台上居然没有杜雯的身影。
等他准备出门第一次敲敲那边卧室的门,听到虚弱的声音,推门看到的就是杜雯那张面若桃花的脸蛋。
勉强睁开的眼睛,透着可怜巴巴的可怜神情。
应该还是受凉发烧了。
江州和绝大部分南方地区一样,没有冬天开暖气的习惯,而且江州还是个两江交汇,水雾湿度比较大的城市,所以从十一二月开始进入冬季,就会有种特别阴冷的刺骨寒气。
这刚进入冬季就最容易迷惑人忽略保暖。
万长生终于有点愧疚了,确认杜雯真的是因为等着自己回来生病了。
什么时候生病,能比得上这个时候危急?
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就要参加艺考,还有无数学习内容需要追赶。
稍微耽误个十天半月,那就能摧毁之前所有的努力。
所以万长生难得突破授受不亲的摸了下额头,确认滚烫得不合时宜,赶紧先找了片毛巾淋湿以后叠放在杜雯额头,叫她忍耐下,转身就跑出门去。
只是万长生没看见被窝里,杜雯脸上勉强挤出来点心满意足的舒坦笑意,就支撑不住自己昏昏沉沉的又睡了去。
万长生有丰富的照顾人经验,甚至如果这是在观音庙,他甚至能到赶圩的集市上收集几样中草药自己来搭配调理。
但现在是在什么都有的大城市,万长生跑着去培训学校那边给陆涛请了个假,这才相互留了电话号码,然后到药店买了几种中成药,早餐铺子里的粥,麻辣小面,体温计等各种东西一大包回去。
39度多的体温,换个人都束手无策了,万长生还有条不紊的先扶着杜雯坐起来把麻辣小面吃了,尽可能激发一身汗,不管有没有效果就再吃中成药,然后把这边能找到的被子、大衣全都盖在娇滴滴的姑娘身上捂汗。
他就坐在旁边的门口外,拿杜雯的素描习作,和自己的对比观察,思考能不能找个更有捷径的突破办法,弥补这生病可能会有的耽搁。
不过只要咫尺之外的被子堆里发出点声音,万长生都会探头回应:“怎么?”
被子里面只有点泣声,他只好把脖子再伸长些,看见那张梨花带泪的脸蛋,勉力想把眼睛睁大点,可泪水又忍不住往外涌,就不停的眨,眨得还有些吃力:“重……”
看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万长生就笑:“捂汗呢,这是遇见了风寒,捂出一身汗是最快能够激发身体免疫功能的治疗办法,你哭什么哭……”
这时候他还是知道扯两张纸巾盖那脸上自然吸水。
杜雯艰难的鼓腮帮子把纸巾吹开,居然又噗嗤笑。
万长生更奇怪:“你笑什么?”
全身跟压在五指山下一样,一动不能动的姑娘泪中带笑:“影视……那边有个化妆老师说,长得好看的人,因为立体,所以哭起来眼泪是大颗大颗的落,长得不行的一大片平铺整脸,这贴着就吹不开了……”
万长生都忍不住哈哈笑:“精神好点就好。”
杜雯像孙猴子那样艰难的扭头还要求:“过来点,我看不见。”
万长生只好像唐僧小心翼翼的爬五指山揭偈那样凑近些:“怎么?”
病人为大嘛。
病人看着他:“从我记事起……就没亲人这么照顾过我生病。”
万长生撇清:“我这是人道主义,你自己昨晚不注意,而且幸好我没有吃你做的东西,那样说不定现在就是两个人分别卧床不起的等待救援了。”
杜雯不生气,更可能是没力气发飙,所以只能温柔:“真好。”
万长生鄙视:“神经病……我看你有点清醒了,我们来说说素描吧?”
杜雯柔柔的说好。
万长生心无旁骛的举起昨天的素描:“我觉得可以再进一步取巧,反复对比观察最近几年的高分考试作品……”
等他叽里哇啦一阵,发现没有回应的转头,看见杜雯已经带着甜甜的笑容又昏睡过去。
只是脸颊上的泪水确实是好大一颗的滑落。
万长生只好拿纸巾帮她印了,再挠挠头退回到门口,结果低头发现被子下面伸了只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
看看这还是杜雯给自己挑的衣裳,万长生叹口气怜惜的坐在床头边,根本不抬头这临时闺房,继续专注在素描上,强迫自己挖掘更多的可能性。
其实到这时候,万长生已经隐隐有点感觉到什么。
他很擅长绕开墨守成规的那些东西,独辟蹊径的找寻新办法。
杜雯就是个例证。
她在素描造型方面真的没有太多天赋。
但万长生却在自己都白手起家的状态下,硬生生的拖拽着这么个零基础走得越来越好。
他有点沉迷这件事,因为这有点像他最喜欢的事情的那样。
雕琢。
只不过现在雕琢的是人。
想到这里,万长生无意的回头看看,看见那张吹弹可破的娇艳脸蛋,出神了几秒钟。
摸出衣兜里的石头和雕刀,破天荒的很想把这张脸记录下来。
要知道万长生以前从未涉足过这种写实的雕刻。
在印章端头的那些龙虎凤龟,无非是老祖宗传下来已经很套路化的手熟,更多就是炫技的糊弄下香客而已。
至于其他时候的雕刻,万长生基本都是闭门造车……
这应该也是他学过素描,还有最近这些感悟以后,才会有的突破。
所以说,离开观音庙,万长生的人生不可避免的会改变。
会遇见林建伟、会遇见茅东阳,也会遇见杜雯,遇见老曹,赵磊磊……
生命不就是这样才会变得充满不可捉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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