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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药神》剧组已经在印渡呆了一个星期了,这边的戏份不多,但每一场戏都是重点,马虎不得。

不过时间很充裕,除了第一天的时候为了契合程勇风尘仆仆长途跋涉来印渡的戏份,特意一来印渡没休息够就开拍,其他时间安排的都是比较宽裕的。

一个星期过去,也差不多完成了印渡所有戏份的拍摄,包裹机场、新德里市内航拍的一些背景镜头。

12号,在新德里城郊的一家华人开办的工厂里,拍摄印渡最后一场戏,也就是程勇第一次来买药的戏份。

也就不用单独布置一个摄影棚了,省了事。

就这一场戏,没几个镜头,有一天的时间,也不急,ng了几次之后,李谦也耐心地说着戏。

“征哥,当知道零售价2000的仿制药在工厂只要500块的时候,眼中那种惊喜稍微收一收,别跟中了五百万一样,而且笑的时候也收敛一点,我们这是给观众看的。”

徐征不解道,“可是,这么高的利润,但凡是个商人都会这样吧,程勇一开始卖药就是为了赚钱啊。”

“是这样没错,但是要考虑到观众的想法,不能一开始就是一副奸商嘴脸,过犹不及。”

“这样的话,后面卖5000一瓶,还对着病人发火,不也是一样的?”

“那不同,那个时候虽然卖了5000一瓶,4500一瓶的利润,但是他实实在在地帮助到了病人,观众虽然会觉得黑了点,但是不会去讨厌这个角色,哪怕在前面程勇只是为了赚钱,也不能让观众厌恶这个角色。”李谦耐心解释着。

“其实跟佛教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差不多,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放下屠刀成佛了,大多数人会感到不忿,但是如果这个恶人杀的是一些坏人,或者为了报杀父之仇把仇人干掉,放下屠刀,更容易让人接受。”

一旁文幕野插了句嘴,“程勇是个爱钱的普通人、小人物,但绝不能把前半部分的他塑造成一个奸商,要是这里一副奸商嘴脸的话,会让观众厌恶。”

“行,我试试。”徐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微妙的差别,呈现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这时,旁边一个一直旁观的印渡人插话了,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

“李导演,你这么顾忌观众的反应,是为了票房吗?”

说话的是阿米尔汗,印渡仅次宝莱坞之王沙鲁克汗的男演员,听说创造了华语电影票房纪录的导演来印渡拍戏,前天就跑来剧组观摩拍摄。

虽然并没有质疑李谦的年纪,不过这三天下来在旁边观摩李谦拍戏,发现李谦经常会强调观众的观影感觉。

要是一般的商业电影那还正常,可了解过《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以及背景之后,总觉得李谦有点过于市侩了,这才忍不住吭声。

看着这位年过四旬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的印渡天王,李谦点点头,“没错,确实是为了票房。”

“可是?”

阿米尔汗话没有说完,不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无法理解。

早几年因为公开抨击古吉拉特修建水坝的计划,声援抗议活动,呼吁地方政府安置移民,因为他过于激烈的态度,当时他主演的电影《芭萨提的颜色》被迫提前下线,而《为爱毁灭》在当地遭遇封杀,损失高达5亿卢比。

即使职业和商业利益受损,仍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道歉,所以无法理解李谦既然要拍这么一部对华国来说如此敏感的电影,为什么还要时时刻刻考虑票房的问题。

对于这位印渡天王,李谦还是比较尊重的,不说记忆中他主演的《摔跤吧爸爸!》等电影,光是上个月播出的一档尖锐揭露印渡社会弊端的电视节目《真相访谈》,就足够让人报以敬意了,虽然是个外国人。

巨额嫁妆、医疗失当、妇女被迫堕胎、自由恋爱与包办婚姻、种姓制度,一个月几期节目,全都是这种在印渡没有人敢公开抨击的话题。

李谦道,“我拍这部电影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反映医疗问题,甚至希望能够为医疗改革起到推动作用,但前提是电影能够造成足够的轰动,让所有人都走进电影院,看完电影为之感动,然后为之发声。

个人的声音是渺小的,过不了几天就没人关心了,只有声音足够大,形象足够大,上面才会认真去考虑我们的声。所以,要让让更多的人看到电影,因此而感动,并且愿意自发地发出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声音比电影本身有用多了。”

舆论才是重点,其实国内很多比较沉重的现实题材电影,但是根本没几个人看过,更别说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不会有人注意到。

阿米尔汗却依然摇摇头,“抱歉,我还是无法接受,既然要拍,就应该不掺杂任何杂质,报以最大的真诚。”

在《真相访谈》中,就是这样,为了拍摄第一季的节目,他带着团队花了三年的时间调查取证,走遍了全国。

...怎么说呢。

要是其他人,爱接受接受,不接受随便,李谦才不管别人的声音。

不过现在也有时间,而且对方又是一个程勇式的英雄人物,李谦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这几天我在印渡也经常听人议论《真相访谈》这档节目,但是这和我的电影《我不是药神》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阿米尔汗问道。

“节目中的每一个话题,本身就是印渡社会一个巨大的矛盾,而且是所有普通人都会面临的矛盾,所以不需要进行加工,就能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几亿人观看。

但是我的电影中医药这个话题,虽然也是社会顽疾,可和大部分人还是有些距离的,因为吃不起药癌症去世的人终究是少数,所以需要进行艺术加工,让它变得更加感人,这才能让观众觉得感同身受。

就像我看《真相访谈》一样,里面那些话题,那些悲惨的人,我会觉得他们很可怜,但是仅仅是这样罢了,因为我无法切身地感受他们的悲痛。”

比《我不是药神》更惨、更沉重的片子多了去了,但是谁又记得呢。

“原来是这样吗,非法堕胎、巨额嫁妆、医疗失当、包办婚姻这些在你们国家并不存在。”阿米尔汗喃喃道,更加意识到了印渡的现状有多么糟糕。

作为同样是发展中国家,人口众多,还是邻居的华国,不像国内、西方宣传的那样糟糕,他们这些社会顽疾,华国都没有。

“也不是不存在,不过相比而言在大多数地方要好多了,而且正在变的更好。”李谦道。

不过这也没有让阿米尔汗很失落,露出那个标志性的娃娃脸笑容道,“有机会我真想去华国看一看。”

“欢迎之至。”

“那不打扰李导演了,前几天儿童姓侵的节目播出之后,国会邀请我去作证,我先走了。”

望着离去的阿米尔汗那宽厚的背影,脚下坚定的步伐,李谦摇摇头。

印渡这个国家,普通人绝对难以理解,那一系列的社会矛盾,不是个例,也不是部分地区,而是每天发生在所有平民老百姓身边。

太可怕了。

还有一点,他们这里嫁女儿要要出高额嫁妆,甚至能让一些家庭倾家荡产。

据统计嫁妆一般占到了女方整个家庭整整六年的总收入,才能把女儿嫁出去。

令人讨厌的国家!

等阿米尔汗离开,徐征问道,“这就是那个反对种姓制度的阿米尔汗吧,他好像也是高种姓?”

李谦想了想道,“好像是高种姓阿什拉夫,而且他父系、母系,祖上都是贵族,在印渡影响力很大。”

“自己也是种姓制度的受益者,却反过来抨击种姓制度,他的亲戚、朋友应该也都是高种姓,不会恨他吗?”徐征奇道。

阿米尔汗在采访中明确抨击过种姓制度,说我出生在这个国家是我的无奈,如果我的子孙后代出生后,国家还是这个样子,就是我们的无能了。

“谁知道呢,不过印渡好像曾经反抗过种姓制度的低种姓人,他们在被人利用升级为高种姓后,就停止了反抗活动的,变成了剥削阶级,或许具有社会影响力的高种姓人才有可能改变吧。”

屠龙的勇士终将变成恶龙,再常见不过了。

说到这个,李谦好像想起了一部挺有意思的电影。

不过,正拍着戏呢,李谦摆摆手道,“行了,不要管人家印渡的事了,其实这个阿米尔汗和后半部的程勇有点相似,都是英雄般的形象。

征哥你以后就不要有这种想法了,什么他是制度的受益者却反过来抨击制度,后面程勇是一个在思想上就远高于常人的人物,是“药神”,你要在灵魂上契合这个角色。”

“我就是一俗人啊。”徐征苦笑着摇摇头,这说的自己也要变成那种高尚的、伟大的人物一样,到时候拍后半部分的对不上可怎么办。

李谦笑道,“最起码拍摄的时间内,不要出现那么俗气的想法,假装自己是个高尚的人,骗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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