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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往,刘铁柱早就看痴了,不过现在却有些顾不上,他着急忙慌地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孙红霞挑眉:“咋啦?林荣棠拎着菜刀来砍你了?”
刘铁柱无奈,跺脚:“你瞎说啥呢,还有心思开玩笑,是林家出事了,林家的贷款果然出事,人家公安局把他抓走了!”
孙红霞继续梳着头发:“那不挺好的吗?这个死太监,这个骗子,他被抓起来,活该,他去蹲监狱,咱正好求个长久,那不是好事,咱应该高兴啊!”
刘铁柱:“哎呀,你心咋这么大,他那些羊绒羊毛,咱偷偷捣鼓出去不少,还有你放我这里的钱,他现在可是因为欠人家钱坐牢,万一人家查封他的东西,到时候查到咱,咱不是也得被他连累!”
孙红霞看刘铁柱急得脸都红了,不由噗嗤笑出声:“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有没有一个男人样?不就是拿了他一点东西吗,钱也才一两千,至于吗?我还嫌拿少了呢,你就这么经不住事?”
刘铁柱无奈了:“红霞,我是怕你受牵连,现在怎么说你也是他媳妇,回头他出事,把你给供出去,你说你咋办?”
孙红霞鼻子里哼了声:“供我,凭啥供我?他贷款的事,我可不知道咋弄的,再说了,你看路家,那不是现成的例子,他们家欠了那么多钱,路奎军进去了,听说他媳妇好好的,人家公安局不抓女人,只抓男人!如果公安局来,我就让他们查,反正咱啥都没有,我怎么着也不会把你供出来,不把你供出来,藏你这里的钱和东西都会好好的,没人知道,只要你自己别沉不住气!”
然而刘铁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咱这辈子没干过这种坑人的事,我看着人家公安局带走了他,我想着咱藏了他的钱,我那心里啊——”
孙红霞见此,收了笑,郑重地望着刘铁柱:“铁柱,有个事,我昨天还不确定,今天我确定了,可以告诉你了。”
刘铁柱:“啥?”
孙红霞定定地看着刘铁柱,看着看着,眼圈红了:“我已经怀上了,我怀孕了,我也怀孕了!”
刘铁柱一惊,忙道:“孩子……我的?”
孙红霞一听,差点气疯了,随手拿起炕边桌子上的茶杯就扔过去:“还能是别人的吗,还能是别人的吗,林荣棠就不是男人,他能给我弄出来孩子?还是你觉得我除了你还有别的野男人?”
刘铁柱吓坏了,赶紧上去哄着孙红霞:“我可没说你还有别的男人,我这,我这不是高兴坏了吗,我都不敢信了,红霞,红霞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傻,我嘴笨,我当然信你,你肚子里铁定是我的娃,这我得信啊!”
哄了半天,孙红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擦了眼泪,这才勉强收住。
之后,她叹了口气,趴在刘铁柱壮实宽阔的怀里,无奈地说:“你看看你,你家里这么穷,我不图别的,就图你这个人,但我现在怀孕了,我们以后受穷没啥,可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受穷,你说是吧?”
刘铁柱当然只有点头的份:“我就是因为穷才娶不上媳妇,现在你肯跟我,你就是我的仙女,我不舍得你跟着我受穷,也不舍得孩子跟着我受穷。”
孙红霞:“所以咱这个钱,可得好好收着,不但得好好收着这个钱,还得想办法从林荣棠那里再挖一点别的,咱们能捞多少是多少,管他林家日子啥样,林荣棠蹲监狱活该,他那种人,就该遭报应!”
刘铁柱:“行行行,我都听你的,你咋说,我就咋办!”
孙红霞这才笑了:“我可知道,他其实没把货全都供给孟雷东,自己留着一些好货,他肯定不给人家派出所说实话,说自己根本没了,既然没了,那正好,在那给他偷偷弄出来,到时候,他就算知道自己丢了一批羊绒,也是有口难言!他啊,以为自己心眼多,但其实算个屁,老娘今天就让他吃一个哑巴亏!”
刘铁柱:“梳绒机那院子不是也贴封条了吗,咱咋进去?”
孙红霞不屑地道:“林家后宅虽然贴上了封条,但也不是不能进,我们到时候爬墙过去就行了,趁着天黑,也没啥好怕的!”
刘铁柱皱眉,不过想想,孙红霞怀上了,为了他以后的孩子,他也咬牙,硬着头皮说:“行,就这么干了!”
冬麦知道林荣棠被抓进公安局的事,已经是当天下午了,还是王二婶过来给冬麦讲的,讲的时候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听得冬麦笑叹不已。
做买卖嘛,有赔就有赚,赔钱的着贷款,被人家公安局抓走也正常,这事也不稀罕,都听说过好几桩了。
好在现在沈烈步子走得稳健,加上自己也有些家底了,还不至于贷款,不贷款,万一赔了,只是心疼钱,还不至于因为拖欠人家银行钱被抓公安局。
沈烈听说这消息的时候,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这一步是他预料到的,如今搞羊绒出事的越来越多,没办法,大环境不好。
自从去年新出了政策,羊绒市场放开了,搞梳绒机的一个拼着一个地上机器,要不然他那几台梳棉机改造的梳绒机也不至于卖出来一万块的高价,上了机器的那些羊绒胡,赶上头茬的还能捞一笔,跟着别人屁股慢半拍的,吃屎都吃不了热乎,供应量太大,可是客户就首都绒毯厂,就算个别的也开始跟着沈烈一起开发上海纺织厂的市场,但到底需求量有限,而且人家要求挑剔,内蒙古又限制羊毛出省,供应量不大,一般人梳绒梳不出来符合人家长度的羊绒,最后的结果是,一股脑地梳绒,梳出来大量的羊绒,卖不出去,首都绒毯厂收不了那么多,甚至于交过去的,人家也可以拖欠着了,反正不着急了。
这就是羊绒市场的弊端,还是国内市场太小,不开局面,大家看别人挣钱一窝蜂地上,一个个赔得一塌糊涂,赊欠人家的被讨债的追上门,欠了银行的被人家告到派出所然后抓起来审问,还有那些搞基金会的,像路奎军那样,最后弄得家破人亡。
沈烈再次想起来江春耕之前走动过的新疆土畜产进出口公司,如果能走通这家公司的进出口指标,把陵城的羊绒卖到国外去,国外市场广阔,到时候何愁没有销路!
沈烈原来对这件事并不着急,他觉得可以慢慢来,现在,路奎军出事了,不少羊绒户出事了,他开始觉得,这件事必须想办法在年春交会之前搞定。
他并不在意孟雷东会不会倒下,也不在意林荣棠要不要蹲监狱,但是却不能就这么看着那么多庄稼人把血汗钱赔进去,满怀希望上了梳绒机,最后羊绒积压在家里卖不出去,甚至有些人因此被债主逼着走上绝路。
这个时候,小宝儿突然哭了起来,哇哇哇地哭,冬麦正在厨房忙乎,听到这个进来,沈烈却已经把小宝儿抱起来,检查了检查,熟练地换了尿布:“没事,就是尿了。”
冬麦笑着擦了擦汗:“再过一些日子就是端午节了,我算弄点粽子的花样来卖,你觉得怎么样?”
沈烈笑道:“那敢情好,不过粽子不就那样吗?有什么花样?”
冬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但可以放枣,还能放点别的,反正我也在试,看看粽子里放点什么能和糯米融在一起口感好。等做出来后,咱端午节就卖!”
沈烈:“好!我等着先尝尝。”
冬麦又过去厨房忙了,到了晚上时候,沈烈终于想清楚了,和冬麦说起来。
“本来孩子还小,也才出满月,不应该这个时候出门,不过我实在惦记着这事,不能拖下去,我想现在过去一趟新疆,再想想办法,和人家谈谈。”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成的,出口指标金贵,沾上边的就能挣钱,人家不可能轻易和咱们合作,只能耗着功夫,尽量多和人家谈。”
冬麦听他这么说,叹了口气:“知道你的心思,你这个人就是心太好了,自己过好了,看别人水深火热的,你也不踏实,我能理解。”
沈烈苦笑:“倒也不至于……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把新疆土畜产这条路子走通,通了国际市场,我们整个市场就会大很多了,我们要挣的也不只是这点小钱,一群人不至于为了争首都绒毯厂争一个你死我活。”
冬麦:“我在家倒是没什么,有王二婶帮着看孩子,我还琢磨着回头再让刘金燕她婆婆给咱看,刘金燕家儿子大一些了,让刘金燕公公看着就行,刘金燕婆婆一直叨咕着让刘金燕再生一个,刘金燕不愿意生,现在让刘金燕婆婆给咱看孩子,一个月挣几十,刘金燕婆婆能挣钱了,也就把再生孩子的心思给歇了。我估计她们婆媳两个都愿意。到时候,两个帮忙给咱看孩子的,我就时不时看顾下,不一直守着孩子,腾出时间来,我开始捣鼓粽子,等下个月端午节,正好卖粽子,至于你出门的事,让我哥陪着你走新疆,你临走前,多和胡满仓说说,让他帮着咱照顾下梳绒机,帮咱守夜,再让刘金燕胡翠花多上心就行了。”
沈烈其实现在就这么一个想法,他没想到,他才说出来,冬麦已经给他安置妥当,连后顾之忧都给他解决了。
他挑眉,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事,你什么时候想的?”
冬麦:“从路家出事,我就琢磨着,等我生完,你肯定得动起来了,可不得事先想好。”
沈烈微微抿住下唇,沉默了一会,终于抬手,握住她的:“谢谢你,冬麦。这个时候,我应该陪着你和孩子,不过我实在——”
冬麦:“你不说这个,我白,再说我们有钱,有钱的话,请人帮帮忙不算事,有人帮着一起照顾孩子,你想出门就出门。”
沈烈听这话,倒是笑了:“原来我在不在都一样?”
冬麦也抿唇笑:“少贫嘴了!”
沈烈临走前又去陵城一趟,和彭天铭聊了聊,聊了自己去新疆的算,万一工地上有什么事,请她帮忙看顾着,彭天铭自然是没话说。
以前大家都处得好,互相帮衬着做买卖,现在冬麦成了苏闻州的姑舅表妹,而她是苏闻州的两姨表妹,虽然她和冬麦没啥直接血缘关系,但到底也算是亲戚了,自然更乐意帮衬着。
沈烈又提起她有香港亲戚,让她走走香港的路子:“总这么往首都上海供货,也不是法。”
彭天铭:“你说得是,最近我爸也和我提起这事了,他说想走动下,想办法走香港的路子,到时候万一能走通,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对策。”
告别了彭天铭,沈烈又去工地看了一圈,和胡满仓说了村里的事,胡满二话不说,说自己没事多回去跑跑,工地的施工队干得热火朝天,有二红他们盯着,一般也没什么大事。
沈烈又跑去东郭村,和江春耕聊了,江春耕其实也在想这个事,听到沈烈说,正中下怀,只是担心冬麦罢了。
听到冬麦那里安置妥当,也就放心了,开始准备着出发。
沈烈回来松山村,和冬麦说了,先让刘金燕婆婆来帮忙照顾孩子,一切都谈好了,也就和江春耕过去新疆。
沈烈走了后,冬麦在家里倒是还算清闲,两个孩子都是乖巧的,喂奶粉,尿布,有什么事王二婶和刘金燕婆婆都给干了,她就从旁边逗着孩子玩玩就行了。
孩子睡了没事的时候,她就开始研究她的粽子。
她家食谱上倒是记下来过粽子的几个做法,说是拿秫稻米水和蜜浸泡,泡三个时辰后,手搦开,将枣和栗肉塞进去,再油涂过的竹叶裹上,蒸烂了。
还有一个法子,提到了做粽子黍米,但是浓灰汁煮粽子,煮出来带着碱水味儿,再来蘸白糖吃。
至于粽子的配料,倒是讲究很多,不光是枣了,还有栗子和柿子干的,更有银杏、赤豆的,甚至连香药、松子和胡桃仁都有。
冬麦现在也开始搭配了几个料,毕竟要考虑到当地的出产,她了松子、胡桃仁,吃粽子的时候再白糖蘸。
做好了后,拿给王二婶她们吃,一个个都觉得稀罕,大家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吃红枣的粽子,哪吃过这个,后来让她们吃了,她们都赞叹,觉得这口味好。
冬麦看她们是真心觉得好,倒不是奉承,才稍微放心,不过她自己尝着,还是想改进下,比如吃粽子要蘸白糖才好吃,但是她不可能卖粽子的时候还搭配一份白糖,或者特意告诉人家,你回家吃粽子得蘸白糖,那样就没意思了。
所以她又想着,再蜜来腌,腌的时候只腌糯米,这样糯米里有了蜜香,再搭配松子胡桃仁还有一些别的,那口感可能就好了。
不过这事也是冬麦自己想想,毕竟人家上说的,限于食材,自己未必能全部照做,且就算能照做,到底腌多久,加多少糖,什么火候,都是问题。
冬麦试了两次后,觉得味道或者浓了,或者淡了,或者和里面夹着的果仁味道冲了,都是被不太满意,想着还是得慢慢改。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应该回娘家问问自己爹,没准他有什么法子呢。
她这里正琢磨着,王二婶却风风火火地来了:“林荣棠她娘为了儿子,可真是豁出去了,发电报把她老大老二都叫回来了!现在林家老二已经到家了。”
旁边刘金燕婆婆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溜达,听到这个,也是意外:“这还真叫回来了?”
林荣棠前几天被带走,王秀菊晕过去,据说当天就病了,病得一直说胡话。
孙红霞人都不见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秀菊病着,气得大骂孙红霞是贱人。
后来不知怎么着,孙红霞悄没声地回来了,回来后和王秀菊对骂,说你们儿子闹腾得家都给人家贴封条了,我能怎么着,我嫁到你们家,难道你让我睡大街上?
王秀菊心里又憋屈难受,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当即就要去撕孙红霞。
偏偏这个时候孙红霞掐着腰宣布:“我怀上了,怀上了你们老林家的种,我才从公社回来,这是人家给的单子。”
王秀菊听得又惊又喜,赶紧拿过来单子看,一看确实是怀孕了,简直是喜从天降:“这敢情好,你终于也怀上了,你怀上了!咱们家也有大胖孙子抱了。”
孙红霞嘲讽地笑:“你还好意思提?现在家门都被人家封了,我要什么孩子呢,我这就胎去,这日子不过了!”
王秀菊傻眼了,赶紧拽住孙红霞:“你肚子里是我老林家的种,你敢去了试试,老娘饶不了你!”
孙红霞:“怎么着,你还给我横?你咋不想想,我头一个孩子咋没的,还不是被你折腾没的,你还想让我第二个孩子也没了是不是?你儿子把家都给败没了,门都给人家封了,你让我生哪里去,生大街上吗?”
孙红霞一句句地问到了王秀菊脸上,王秀菊慌了,毕竟孙红霞说得也在理,儿子被抓了,家被封了,儿媳妇人家要走的话真拦不住。
可是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怎么都不能再掉了!
王秀菊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了,她盯着孙红霞,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红霞,这是荣棠的孩子,这也是你的孩子,可不能轻易掉啊,你们那边被封了,你先住我这里,好吃好喝我伺候着你,至于荣棠的事,我也在想法子,回头让你大伯哥二伯哥都回来,让他们想办法救荣棠,荣棠肯定能出来!你就忍忍吧!”
孙红霞一听,得意了,扬眉:“你说回来就回来?万一不回来呢?不回来我就在这里守活寡?我凭啥啊!”
她就没见王秀菊这么低姿态过,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了,她就是想狠狠地欺负这个死老太婆!
特别是她怀上了刘铁柱的种儿,却让王秀菊来伺候自己,吃她的喝她的,再使唤着她,那滋味,可真是痛快!
王秀菊跺脚,无奈地道:“你且等等,肯定有法子!”
孙红霞倒也不是真要胎,自然见好就收,于是就住进了王秀菊家,占据了王秀菊家正南边的大炕,却把王秀菊两口子赶到了旁边西屋里住。
她住进去后,就当上了少奶奶,要吃鸡要吃鱼,要这要那的,把一个王秀菊折腾得简直是前跑后颠地伺候,关键王秀菊伺候得哪里不好,人家孙红霞就发一通性子,臭骂一顿,王秀菊也忍下了。
没办法,都是为了自己的大胖孙子!
她就怕万一林荣棠关里面出不来,要孙子的事就没时候了,家里三个儿子,现在老大生闺女老二生儿子,统共才一个儿子,这哪够呢!偏偏两个儿媳妇都不想再生,可是愁坏了她。
现在必须紧抓住孙红霞,哄着她好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都暗地里笑王秀菊,这辈子张扬惯了,现在倒是被一个孙红霞给治住,那真是服服帖帖当老奴才,还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刘金燕娘听说老大老二回来,自然是稀罕:“就算她家儿子从外面回来,真就能捞回来林荣棠?”
冬麦听着,笑了下:“其实林荣棠没偷也没抢的,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把贷款还上就行了,如果能还上,他自然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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