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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这里只有你醒着
“倘若这意味着我们的活动最终会偏向好运而非噩运,亦或是获得机运的祝福,你还会对我们这次出行如此抗拒吗?不知来自何处的萨塞尔先生。”
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来自何处是什么意思?
塞蕾西娅感到迷惑,诡异的迷惑。她根本没听懂米特奥拉学士暗指的是什么,但她能察觉到那两人间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就像空气凝固了一样。
这种难堪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你自己就能做出判断,”那个巫师终于说,“何须我给你讲我的故事?”
“我想说的是我本人并不抱有敌意,因为我不会去判断某件事是否正义,或者判断我自己是否正义,巫师先生。”
塞蕾西娅听到那巫师尖声笑了,笑声很扭曲,就跟那个裁判官一样。
“你说的可真好听啊,学士,那这次战争呢?或者说下次战争呢?你们将要进攻七城大陆的下次呢?”
“无论是哪次,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祭品,萨塞尔先生,我的意思是说——献给神明的祭品。我们在踏上异民土地的时刻,也是我们跃入黑暗的时刻,更是将我们自己作为祭品献给这场旅途的时刻。没有人能判断自己所为是否是正义,因此我们只能对这一切给予希望,只有在这一切完成之后,我们才能知道,我们一切行为的总和究竟达成了什么意义。”
声音渐止,只剩寂静。
学士的话音总是一成不变,但她的发言时常使人感到奇妙的共鸣。塞蕾西娅觉得米特奥拉似乎总比其它人看得远——不是指现实意义上的距离,而是指灵魂。她灵魂所站的位置似乎比其它人都要站的高,站在可以俯瞰每一个人的制高点上。学士很漂亮,有种小巧玲珑的美质,而且几乎没有脾气,也不会生气,可为何,那些粗俗的佣兵们从没有人敢和她开玩笑?那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感觉,所有和她聊过的人都有,那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敬畏,就像重新回到无知的童年时代,并面对像是知晓整个世界的老师一样。
在一阵低沉的几乎听不清的喃喃自语后,巫师继续和学士讨论那个龙之套牌的话题。
“注意这张牌的左侧。”
“双子神双手交握的位置?”米特奥拉问道。
“男神上伸的右手,女神下伸的左手,在他们手里的东西。”
“银色,圆形,很小,”学士说,“这枚银币是他们的徽记。”
“没错,这是机运神的硬币,它的出现意味着欧普恩的视线就落在我们附近——很近,近到难以想象的位置,它亲身参与了这场游戏。你仔细看,这枚硬币一直在旋转,从男性切换到女性,又从女性切换到男性。学士,这是一种意味不明的警告,也是一种阻碍,一种危险的预兆——即将到来的危险。”
危险的预兆......塞蕾西娅紧了紧自己的拳头,还有她手里的欧普恩之剑。这场战争的一切都很危险,就算再危险......又能危险到哪里去?
“第四张,贞女,死亡神殿。”学士说。
她应该是翻出了下一张牌。
“伤痕累累,双手沾满鲜血,这意味着这座死城还会迎接更多死亡,”巫师用一种诗化的腔调念出了这几句话,“这是一般的预兆,而另一个更深层次的预兆是,秩序将要重返。”
“我不明白......”
“胡德也该回来了,学士,”巫师宣称,“死亡将重归秩序,流亡的鬼灵也将重返胡德之门,从未来某一刻起,所有用复活来亵渎死亡的举止都将经过神殿的审判。”
“这是已然确定的事实,还是一种未来的走向?”
“未来是不确定的。”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解释。”
“第五张......”
米特奥拉犹豫了片刻。
“阴影神殿,猎犬,在尸体上咆哮的噩梦,与之共行的食腐乌鸦群。”巫师代替学士念出这几句话,“这个消息很不祥,比刚才的一切都要不详,我不想在战场上看到阴影神殿的猎犬,更别说食腐乌鸦还意味着远超想象的死亡。”
“有任何更详细的预兆吗?”
“仔细观察猎犬的三个头颅撕咬着的手臂,学士。”
沉默又在继续。
不知为何,塞蕾西娅想,这样的对话让她想起过去,让她想起的两个老师互相交流的时候.....那时他们也是这样说话。某种程度上,在营地附近的所有人都该在学士面前自称无知的学生,但那个傲慢的巫师不一样:他所知所解的一切,还有他的见地和灵魂,似乎都和那个学士是平等的,而且是唯一一个平等者。
老师就像父母。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冒犯学士。
但那个傲慢的巫师......他和学士交流的时候,没有老师和学生的分别,就像是两个古代的哲人在谈话。这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愤不平,近乎于一种毒素:这样的人怎么能拥有这样的学识?
她可不会敬畏这种空有学识没有道德的混账!
“从细节来看,”米特奥拉终于开口道,“手臂很干净,皮肤白皙,没有肌肉轮廓,不是战士的手臂,似乎也不是施法者的手臂......倒不如说,更像是平民,或者说没有承担战斗职责的人。”
“这意味着阴影猎犬的受难者将会具有的特征,学士,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推断吧。不继续吗?”
“通道关闭了,我没法再进一步,欧普恩的迷宫在影响套牌的运转。”
又是一阵难询意义的交流,接着声音渐止,只剩寂静。塞蕾西娅心情复杂地靠回大厅角落的壁橱,一个人抱着膝盖眺望窗外的夜空,思考自己的未来。她瞥到学士卷着被子在卡莲医生一侧躺下来,然后,巫师走到她眼前。萨塞尔眼神闪动,从她的脸移到她的剑上,又移回塞蕾西娅的脸上。
“你都听到了。”他用流利的莱维语说——她体内有一部分莱维人的血,而这种语言,也是她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门语言。虽然早就知道巫师在语言学上的天赋,但听到这人这么用她的母语说话,塞蕾西娅还是感到极其的抗拒。
“这是军营,”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反驳,“会有很多人听到。”
“不,这里只有你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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