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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城往朝阳,茫茫多的国槐树。
四九城用国槐做行道树的历史很长,俯瞰老城区,灰色的建筑里支棱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国槐绿。
槐树是北方树,南方则多榕树。
榕树被称为“风水树”,南方的村落,村口、桥头,多能看见。
夭山村也有。
一棵在桥头,一棵在村口,都是老树,该有七八十年了。
桥头那一棵被雷劈过,树活皮,树心里面烧空了还活着,只是枝叶稀疏,夏天纳凉的人气再也不及村口枝繁叶茂那一棵了。
不过谁老家没棵奇怪的树呢,孟时一直觉得它挨过雷劈特酷。
哦,温桐说村里要在桥边修个凉亭,那棵树前两天已经被挖掉了,年哥还拉了一车“尸骸”扔院里,准备晒干了当柴烧,那没事了。
昨晚,孟时和温桐视频,她说老宅旁边的柿子熟了。
她摘下来和大伯二伯分了分,又寄了些到李哥的酒吧,叮嘱孟时去拿的时候,用棉签往果蒂上抹些白酒,放几天就可以吃了。
孟时问她,在夭山还习惯不。
她只是笑着说,自己把院里放电视的青色石磨刷洗干净,年哥喊来做木工的姑父做了木头架子,一组合跟新的一样。
这几天泡了黄豆,磨了两次豆腐,第一趟给邻里分了分,第二趟借了三轮车骑到镇上卖,大家看到任虎举着相机在拍视频,都好奇的过来捧场,一下子就卖完了。
温桐掰着手指算,刨去成本卖豆腐赚了五十,又添了一千块钱,买了一头20斤的小猪仔,等明年养到300斤,就能杀年猪了。
又说道观里的越剧班走后,语保组的人又请了布袋戏在敬老院表演,已经很久没演出的老师傅功夫没落下,嘴里唱,手里控制布袋人偶,脚还踩锣鼓,小小的台子后面,一个人就是一台戏,可厉害。
这段时间村里热闹有人气了,良载阿公走路都哼着曲。
还有刘夏的奶奶知道杨衣是青华的教授,还给了刘夏两万块的“片酬”以后,一定要捎一篮子鸡蛋连同下蛋老母鸡一起寄到四九城,被她给劝了回去……
孟时听温桐细细碎碎的说些村里琐碎的事,也笑。
看来她在村里过得挺自在,这才几天,不仅该认识的人一个不落,还去赶集买了头小猪。
没想到马路牙子乐队三人散伙时候写的回家养猪,最终落在她身上了,这二十万花的属实不亏。
管斌用眼睛余光瞄安静出神的孟时,这货明明做事那么荒唐,却还能给人可以信任的感觉,就很离奇。
想到老秦因为找不到孟时恼火的样子,管斌最终没忍心把他往‘虎口’里送,说,“我知道一家铜锅涮肉,羊肉什么的都是从内蒙空运过来,地方也安静。”
孟时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打老秦那顺的好猫香烟。
顺了一条不到,九盒,这是最后一包了。
孟时把烟点了,说,“先回趟公司吧。”
管斌老演员了,好像不是自己把车开过来一样,目视前方,疑惑的说,“你不是在躲老秦吗?他今天在公司。”
孟时看着窗外,说,“我想把你的裙子抽奖抽了,是我不对,但事情不是没成嘛,裙子也没送出去,这叫犯罪未遂,不对,这叫中止,犯罪中止没有造成损失应当免于处罚……”
“那叫戏服,不是,我的裙子!”管斌本来已经把这事翻过去了,听这货又提起来,还扯什么未遂、中止,气的拍了下喇叭,“我就该直接……”
孟时转头瞄他,“你果然是想打击报复我,要把我送到老秦那里去。”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就是想带你吃点好的,人店开这边,我有什么办法。”管斌瞬间变脸,恢复那副不解的神情,说,“我出来的时候,老秦问我去哪里,有没有看到你,我说出去办事,没有看到你,他脸色很不好看,你惹他了?”
孟时对他的演技挺满意,说,“你知道老秦这段时间不在公司,都在哪吗?”
管斌看了眼120秒的红灯,停车熄火,说,“在廊坊大厂那边吧,我去过几次,好多综艺节目都在那。”
孟时把车窗按下来,说,“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吗?”
“老秦不会是想让你去参加《乐队》吧?你不是已经把乐队解散了?”
管斌突然想起来这货是以前搞乐队的,虽然从来没听说过他乐队的名字和歌,但拍《极道女团》那段时间,和他见面的那些摇滚圈的人,对他的态度都挺客气。
“马路牙子是解散了……”
孟时把一截老长的烟灰弹在手掌上握住。
管斌看了眼红灯时间,从扶手箱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六芒星形状的烟灰缸递给他,“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乐队?”
孟时摇头。
不是还有一个乐队,是老秦他们几个“老家伙”有让他入主“八百里秦川”做主唱的意思。
这件想法一开始出自贾树道和张仁沛,在孟时要上鸟巢的时候,对于他动机的猜测。
他们认为崔建军出面打招呼,老秦的轻雪传媒在后面做推手,为的就是把孟时送到刚刚失去楼三的“八百里秦川”里当主唱,从而来拿下“梦回秦川,魂归故里”一系列演唱会的一部分话语权。
这是老贾他们的猜测,孟时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那场演唱会结束后,楼三的女朋友李姜山,把楼三留下的吉他拿出来送给孟时,虽然孟时没收下,但事情依旧变的不一样了。
知道这件事后,老秦他们开始想,让孟时入主“秦川”做主唱,会不会是一种好的尝试,毕竟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得到这种认可。
老秦和孟时在探讨《乐队》的制作流程以及想达到什么目的得时候,聊到过这个话题。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老秦说,‘我想你应该不希望看到,‘秦川’就这么跟着楼三一起没了,老五他们……’
他话没落地,孟时就抄起放在桌上的一条烟,拔腿跑了。
这货跑的贼快,老秦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
管斌把车发动,往涮肉店开,说,“既然你没有乐队,老秦找你干嘛。”
他说着,看了眼孟时抽的烟,“总不可能是因为你偷他的烟吧。”
孟时把手里的烟灰,倒进他递过来的烟灰缸里面,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夹他耳朵上,说,“老秦想让我和老五他们再合作一次,来作为《乐队》的第一期开场。”
老五作为八百里秦川的吉他手,在圈里名气很大,不过管斌对这些并不了解,也不认识老五,余光瞄了一眼难得穿着的人模狗样的孟时,说,“你在摇滚圈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我合适。”孟时笑,“在这档节目开始录之前,我问过老秦一个问题,是想做一个纯粹的商业项目,赚点钱的同时,让地下乐队在酒吧、livehouse之外,多一个赚钱的去处,生活过的好些,还是想发掘好的乐队,给乐队独立的舞台,甚至推动摇滚的发展。”
现在国内绝大部分的乐队,并不能单纯靠唱歌来养活自己,需要好多工作一起做,这跟目前演员这个圈子有相通的地方,管斌能理解,让他不解的是,“这两者不能兼容吗?”
赚钱就不能推动摇滚的发展?这不是臭矫情嘛。
孟时笑,《乐队》这个策划是他拿出来的,这就是一个商业项目,有娱乐性和对抗性的一个娱乐节目,要是非说,我们发掘好的音乐人,我们推动发展,这是自欺欺人,“这么说吧,前奏党知道吗?”
管斌点头,“反正我听歌,刷视频,二三十秒没引起兴趣,就切了。”
孟时说,“就是这么个道理,现在很多音乐人会把高潮的东西放到前面去唱,先给你一个非常明确的记忆点,
而如果我们去找以前的歌,你会发现前奏非常长,慢慢的把人带进去,
这是两条不同的路,
前者是综艺,
一个乐队参与的娱乐节目,找几个明星,大家一起上去乐呵乐呵,乒乒乓乓来一通,大伙看个热闹也就完了,
后者是纪录片,
每一支被挑到台前的乐队,都会有独立的时间,从他们的生活状态,到歌曲的创作动机,再到最终用作品展示他们独立的思想,
这是一个慢慢带入的过程,需要耐心去经营。”
管斌有点懂了,“所以你和老秦在把《乐队》做成一个‘综艺’还是‘纪录片’的问题上有分歧?”
孟时把烟按灭,“算是吧,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去不去“秦川”做主唱,这是他和老五之间的问题,老秦他们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
而《乐队》的方向是老秦的问题,孟时只是提出想要否掉第一个纯商业方案,转而去深挖探索一些不同的东西,老秦和张仁沛具体怎么操作,是他们的事情。
“我还真看不来,你是支持哪个方向?”俩人聊着到了地方,管斌把车停好。
他和孟时相处久了,很清楚一点,不要自己乱想,要直接问,“还有,既然你们意见不统一,为什么老秦还想着让你去做开场?”
“我说过了,让我和老五再合作,是因为我们合适,老秦老崔这种级别的人亲自下场,显得太隆重,让参加节目的其中一支乐队做又不合适,我在鸟巢来那么一下子,算有点名声,老五他们有威望,我们都不参赛,两边一组合,刚刚好。”
孟时看着管斌,说,“至于我的的想法嘛,你也看到了,我做的都是慢节奏的东西,我是希望不要浮躁的……”
“抽裙子这种事都干的出来,你还不浮躁?”管斌觉得这狗东西是真不要脸。
孟时盯他。
管斌被他看的发毛,秒怂,“我在老秦那里说也不上话啊,不然我一定帮你劝劝他。”
“不是这个意思。”孟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想说,老秦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跟上时代,要做快综艺,请明星,我是不是应该跟他们学习学习,也把步子迈的大一点?”
“抽裙子涨粉这事,说都不要再说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你特么老惦记你那破裙子干嘛?是不是有病?”
“我……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直接跟我走。”
“去哪?”
“去谈《悟空》的取景地,直接走,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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