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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上升,阳光刺眼,一行人离开官道,走上一条崎岖小路,夹在茂密葱绿的树丛中间,望不到底。@乐@文@.xs.c
马车颠的厉害,黄单的屁|股很疼,他红着眼睛坐到刘楚腿上,好像更疼,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身子左右晃动,像是在水上飘,很晕。
刘楚拽出自己的那块座垫,塞给黄单。
黄单的屁|股底下多了块座垫,要软一些,没那么疼了,“还有多久能到县城?”
刘楚说,“很快的,也就两三天左右。”
黄单,“……”
刘楚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白皙的脖颈吹口气,“有我陪着你,不会累着的。”
黄单说,“更累。”
刘楚的面部一黑,把青年压在车壁上亲。
黄单吃了很多男人的口水,吐字不清的说,“你轻点亲,很疼。”
刘楚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响,他托住青年的后脑勺,亲那两片柔|软的嘴唇,亲的更用力。
黄单的手撑住男人的肩膀,推几下都没推开,疼的眼泪直流,哭着求饶。
耳边的声音像一片细细尖尖的树叶,掉进刘楚的心窝窝里头,打着旋儿,弄的他整颗心都痒痒的,他|口|干|舌|燥,浑身燥热,“说,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黄单,“……”
刘楚粗声喘气,眼眸深谙,“肯定是。”
黄单捂住嘴巴哭,嗡嗡的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刘楚一声一声喘息,欲||望从眼底蔓延到面上,他抱住青年的腰,把人往怀里捞,唇也凑上去。
黄单躲不开,被亲的身上都湿了。
外面的车夫又往后瞧,帘子还是那样儿,没有什么变化,他抓抓头,继续赶车。
黄单的嘴巴有点儿肿,下嘴唇破了一块,有血珠渗出来,他伸舌舔||掉,气息里的甜腥味儿又加深一分。
刘楚瞪着他,眼睛因为隐忍而发红,“还说不是在勾||引我!”
黄单不想说话,把一个桃子丢给男人。
刘楚接住,两眼放肆又野蛮地在青年身上游走,他吞咽唾沫,不想吃桃,想吃别的,“我的大少爷,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哭?”
黄单吸吸鼻子,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是,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哑哑的说,“我不是喜欢哭,我是怕疼。”
刘楚斜眼,“不是一回事吗?”
黄单闭上眼睛,懒的跟这个男人说话。
他的脸被粗糙的手掌捏住,嘴里多了一块桃肉,香甜多汁。
刘楚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欲||火,“我一看你哭,就想要你,让你更疼,哭的更凶,你说我这是什么原因?”
黄单说,“你脑子有问题。”
刘楚把唇贴在青年的眼睛上面,“胡说,分明就是我太喜欢你了。”
他叹息,很苦恼,“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黄单拿了块点心吃,听到男人说,“上辈子我们一定认识,你就是我刘楚的婆娘。”
嘴里的点心融化开,太甜了。
刘楚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平安寺有一棵许愿树,想不想去看看?”
黄单咽下点心,“不想。”
他说,“只有小孩子才信那种东西。”
刘楚挑起一边的唇角,眉眼间有一抹浅浅的笑意,“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
黄单说,“我二十五了。”
刘楚揉他的头发,“嗯,还很小。”
黄单,“……”
两三天的路程,说很快,二十五的年纪,说还很小,他觉得,这男人的数学是自学的。
刘楚偏要带黄单去看许愿树,黄单被他亲的全身都湿的难受,答应了陪他去。
有一丝丝的风擦过车帘子的缝隙,往车里跑,尽情的撒野。
黄单在座垫上挪来挪去,一会儿斜斜靠着车壁,一会儿把腿抬起来盼着,怎么都不舒服后,就趴到男人腿上,调整调整姿势,开始睡觉。
刘楚的嗓音粗哑,“少爷,你能换个地儿趴吗?”
黄单趴着不动,他已经看见了周公。
刘楚阖了阖眼,背脊弯下来,脸埋在青年的发丝里蹭蹭,“别睡,我们来说会儿话吧。”
黄单和周公抱上了。
刘楚听着青年的呼吸声,均匀悠长,睡着了,他的额角一抽,喉结滚动了两下,摇头苦笑道,“小坏蛋,不管我了啊。”
车里静下来。
黄单睡着觉,刘楚在看他睡觉,目光温柔。
前面有几匹马,是四毛和几个捕快,他们顶着烈日,被晒的汗流浃背,嘴上还不闲着。
“哎你们说,这趟回去,是有正事要办,老大干嘛把宋家的大少爷也带着?万一宋少爷在路上有个好歹,跟宋家不好交差。”
“我们哪儿能猜得到老大的心思。”
“话说回来,老大救了宋少爷两次,是宋家的大恩人了吧?”
“救命之恩,是最大的恩情,老大带的那长盒子里应该是刀,宋家给的。”
“肯定是把宝刀!”
四毛往后瞧,其他几个捕快也瞧过去。
囚车里的妇人一身脏污,脸上头上有几处血迹,黏着头发丝,哪里还有平时的风光和娇媚。
四毛拉拉缰绳,唏嘘道,“在东大街的时候,可真吓人,大家都跟疯了一样,要不是我们拦着,他们恐怕会冲上来把二姨太给撕了吃掉。”
一个憨厚的捕快甩把汗,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搞不懂哎,二姨太是杀了人没错,可是跟他们没什么过节吧,干嘛一副被逼急了样子。”
四毛说,“人心难测。”
“毛儿说的对,我就算是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叶老爷子的二姨太会跟命案扯上关系。”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女人生来是柔|软的,遭遇某些人和事才会变的锋利,要我说,还是怪命不好。”
几人说了一会儿,嘴皮子发干,嗓子眼冒烟,屁股快捂出疹子了。
走上一段路,出现一个岔路口。
四毛拽着缰绳去马车那里,“老大,前面不远有个棚子,我们上那儿歇会儿吧?”
车里传出刘楚的声音,“好。”
棚子搭在离岔路口不远的地儿,有凉茶,大饼,鸡蛋,还提供饭菜。
四毛在内的几人翻身下马,不光是他们,其他赶路的人也伸着舌头喘气,屁股后面的裤子都有一块颜色很深,湿|答|答的。
大夏天的,要人命。
棚子简陋,三面通风,也不凉快,六七张木桌随意的摆放着,都坐满了人。
那些人看到黄单他们,也发现了那辆囚|车,知道是官府的,都神色微变,没再多看热闹,也没窃窃私语,只是低头吃吃喝喝,想着赶紧上路。
棚子里的气氛不再懒散。
刘楚抬脚勾过来一条长板凳,拉着黄单坐下来,他将刀丢桌上,提着茶壶倒茶。
黄单看见对面桌上有几片西瓜,瓜瓤红艳,有黑子不均匀的嵌在瓜|肉里面,他望着一个小孩捧着西瓜吃,吞了吞口水,想吃。
刘楚瞥见了,就叫来一伙计问,说还有一个西瓜,就买了切开,叫手下人过来吃。
他拿两片放到黄单面前,“吃吧。”
黄单捧着一片西瓜吃,嘴巴鼓鼓的,满嘴都是甜甜的西瓜汁,顺着喉咙往下冲,掉进空荡荡的胃里,他吐掉瓜籽,又去咬一口。
刘楚喝口凉茶,侧头看静静吃西瓜的青年,“好吃吗?”
黄单的声音模糊,“好吃。”
他没把两片西瓜都吃掉,剩下那片推到男人面前。
刘楚说自己不爱吃。
黄单说,“那算了,我拿去给四毛吃。”
“你敢!”
刘楚快速在青年的手背上捏一下,警告道,“我给你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准给别的男人。”
黄单问,“你吃不吃?”
刘楚被他那样气的半天都没想出词儿,“吃吃吃,我吃!”
其他几个没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的都蹲在地上,风卷残云般呼哧呼哧的吃着西瓜,很快就剩瓜皮了。
四毛一抹嘴巴,走过去问道,“老大,你跟宋少爷想吃啥子,我去跟伙计说。”
刘楚挑眉,“我无所谓,宋少爷,你呢?”
黄单说,“我也无所谓。”
四毛,“……”
行,都无所谓是吧,那他就按照自己想吃的点了。
棚子旁边的草丛里,老汉和他的老伴在杀鸡,一个抓着鸡翅膀,一个拿刀在石头上磨了几次,对着鸡脖子横着就是一下。
鲜红的鸡血喷涌而出,少数溅到草叶上面,大多数都滴进盆里。
黄单说,“一只鸡的血不少。”
刘楚摩|挲着刀鞘的动作忽然一停,“那要是个人,得有一桶了吧?”
黄单说,“看是多大的桶。”
“就拿装鸡血的那个盆来说,如果被放血的不是一只鸡,是一个人,那大概有三四盆血。”
刘楚放下刀,拍拍青年的手臂,示意他坐着别乱跑,自个起身走到囚车那边,“二姨太,你当时杀厨子的时候,为什么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囚车里的白莺没有动静。
刘楚按着栏杆靠近,将那句话重复,“你带走了吗?还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自顾自的说,“我在厨子家搜过,没发现血,二姨太,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不留痕迹的?”
白莺闻言,眼皮颤了颤,思绪控制不住的混乱起来。
从小跟着爹娘出去杀猪,剁|肉,白莺习以为常,甚至是享受那个过程,在她眼里,人和猪被杀死了没什么两样。
一刀下去,皮|肉连着骨头,再下去一刀,骨|肉|分|离。
那晚白莺背了杀猪刀爬梯子进去,先是把厨子迷晕,再放了血,砍成两部分,将弄到地上的血迹全部擦掉,她很冷静,没有出任何差错。
因为厨子跟老母亲的屋子中间隔着院子,老人又上了年纪,睡的沉,没有年轻人那么警觉。
白莺不担心会被发现,一切都很顺利。
可白莺在准备离开时,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桶血不好拎着爬梯子翻墙头,万一她一不留神,手晃了晃,桶倒了,血就会撒出来,倒进草土里。
等厨子的死被发现后,捕快来查,必定会很严格,不放过一个细节,难保不会查出来这个线索。
就在白莺思虑,是冒险把那桶血弄出去,还是找东西挖坑埋了的时候,隐约感到有影子一晃而过,她扭头,桶还在原地放着,里面的血没了。
白莺当时的脸煞白,抖着手去桶里摸,一点血迹都没有。
她吓的双腿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地。
桶里很干,触手没有一丝湿意,像是有一条巨大的舌头在里面反复的|舔||过,将血全部搜刮干净。
白莺慌了。
镇上的人都在说妖,她没多大的恐惧,如今妖就在自己身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站着,目睹她杀害厨子。
那种感觉让白莺浑身发毛。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许就在下一刻。
杀|人|分||尸的时候,白莺没有一点害怕,就跟她不怕鬼一样,但是她怕妖。
人吃饭喝水,妖吃人||肉喝人血。
耳边的声音将白莺的思绪猛然扯回来,她惊觉自己一身冷汗。
刘楚的目光里有审视,“你也不知道?”
白莺没说话。
刘楚的上半身前倾,压在囚车上面,“二姨太,你这一去,脖子上的脑袋是保不住了,我呢,可以替你在叶老爷那里说几句话。”
他轻笑,“我想二姨太应该会很牵挂自己的孩子吧。”
白莺闭了闭眼,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是……是妖……”
听见妖这个字,刘楚倒是很淡定,“这么说,你们打过交道?”
白莺白着脸摇头,“没有。”
那件事之后,白莺根本就不愿意,也不敢去深想,夜里被惊醒,白天也疑神疑鬼,过的每一天都很煎熬,真的生不如死。
她甚至多次动过轻声的念头,死了一了百了。
可她又怕死,她想活着。
白莺有时候会觉得,那个妖是捏准了人心,知道她不敢死,所以故意不吃了她,目的是为了吓她,看她痛苦,惶恐不安,苟延残喘。
镇上突然出现有关自己跟厨子的流言,白莺就开始怀疑了,在捕快拿出小箱子,露出早就被她扔了,却又回来的黑衣时,她的怀疑得到证实。
是那只妖!
在她被折磨的半人半鬼,终于努力试着忘掉过去,忘掉惊恐,重新开始时,那只妖没有乐趣可看,很失望,觉得没意思,不好玩了。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出戏。
那只妖就在镇上,藏匿于某个角落,或者幻化成某个人,它冷漠的看着所有人。
卖货郎,张老板,厨子……镇上那些肮脏的人和事,愚昧,无知,又可笑的心思,每一样都被它看在眼里。
妖是单纯的路过镇子,想惩罚惩罚杀人放火的人,逗逗他们,还是有备而来?
白莺打了个冷战,希望是前者。
此时离镇子已经很远,她怎么看也看不到叶府的轮廓,不禁为自己的孩子感到担忧。
镇子里的人内心有多阴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都和孩子无关,孩子手上没有染血,是无辜的。
白莺的耳边响着声音,没什么起伏,“二姨太,你好像很害怕。”
她挤开嘴角,笑的难看,“刘捕头,是个人要被拉去砍头了,都会害怕的吧。”
“确实是那样,不过,”刘楚笑笑,“杀人|分||尸这种事,别说是女的,就是男的,多数也不敢做,连我一个捕头都做不到,可是你二姨太做到了,这胆量和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白莺听出话里的嘲讽,她脸上的笑容僵硬。
刘楚一副很好奇的样子,“二姨太,既然你们没打过交道,那妖为什么要帮你毁尸灭迹?”
白莺讽刺,那不是帮忙,她的视线越过刘楚,落在后面一处。
刘楚转头,见青年站在身后不远。
没再多问,刘楚叫手下人给白莺喂两口水,就走到青年面前,“都听见了?”
黄单点点头,“世上真的有妖吗?”
刘楚说,“也许。”
黄单又问,“妖就一定会吃人?”
刘楚说的答案和前一个大同小异,都很模糊,“未必。”
黄单心想,他这次的任务要找的,是吃人的妖,也没说吃的人就是妖杀的。
根据白莺话里的意思,人因为利益,欲||望互相残杀,妖在后面一边开心的看戏,一边愉快的捡尸体吃,再利用尸体之类的东西搞出名堂。
好深的计谋。
“妖是在算计白莺吗?”
黄单说,“张老板在酒楼失踪,在山里出现,下山回镇上被当成妖活活打死,也是谋划好的?”
刘楚摇头说,“不知道。”
黄单若有所思,原主在镇上生活的时间很短,几乎都在国外,跟镇上的人没什么交集,也没有参与到某一段的恩怨情仇里面。
那天他被抓到坑里,没什么事的回来了,说明妖没想害他。
至于莫名其妙的昏迷,被传有妖气,神婆出现,要将他活煮,这四件事应该都是族长的意思,宋家的明争暗斗。
刘楚忽然开口,“你对妖很感兴趣啊?”
黄单说,“随便问问。”
刘楚盯着他,半响勾唇笑,“去棚子里坐着吧,外面晒。”
不多时,伙计上菜,是一盘水煮大白菜,一盘水煮青豆,上面都分别有一大坨辣椒油,然后是一人一碗米饭。
刘楚嫌弃,“四毛,你这点的是什么?给猪吃的吧?!”
刚伸手拿了个青豆,咬|开豆壳的黄单,“……”
刘楚看他一眼,“你比猪好玩。”
黄单呸一声吐掉豆壳,吃着嘴里的青豆,“随便吃点就行了,别挑。”
过来的四毛在一旁附和,说就是,这外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一个棚子,有的吃就不错了。
刘楚瞪过去。
四毛冤枉,“老大,我问你们了的,你们都说无所谓……我错了。”
他端着碗跟弟兄们凑一块儿去了。
老汉的老伴看白莺可怜,就去拿水给她喝,知道她是杀了人才被关押之后,都不往囚|车那边去,棚子里的其他人也是,老远就绕开,嫌沾上晦气。
大家伙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到了下午,一场大雨悄无声息的砸下来,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马车的车轮子陷在泥坑里,寸步难行,马死活都不动,车夫往后头大声喊,“刘捕头,走不了啦!”
刘楚跳下马车,叫四毛几个和他一起在车后面推。
雨下的太大了,眼睛都睁不开。
鬼知道早上出发还是大晴天,怎么下午就变天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有捕快冲刘楚提议道,“老大,叫宋少爷下来吧,他坐里面,我们不好推的。”
刘楚抹把脸吼,“下来个屁,他就是一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有什么力气,赶紧的!”
几人在雨里喊着一二三,同时使力,把车轮子推出泥坑。
这条路上多的是大大小小的泥坑,最麻烦的是,路上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他们不得不绕道走。
刘楚将斗篷甩在车头,弯腰进车里。
黄单说,“我要跟你一起下去,你不让,非要我坐车上。”
刘楚脱掉有点潮的外衣,抱住青年,“雨很大,你下去了,我怕你被摔泥里。”
黄单,“……”
他问道,“二姨太呢?”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于被雨淋?”
刘楚的刀脱离手掌,压住车帘子的边边,“这雨不停,路就难走,要绕路,没个三五天,是到不了县里的。”
黄单不想说话了。
雨幕刁钻,想着法子的遮住视野,四毛几个看不清路,马又不想走,抽一鞭子才走几步,他们门头往雨幕里冲,误打误撞的穿过山涧,进了一个村子。
此时,天已经黑了。
马车停下来,黄单被刘楚扶着跳到地上,长时间坐着,腰酸背痛屁|股疼,他的脚一着地,就伸了个懒腰。
刘楚也活动活动腿脚,让车夫把马车拉到后面。
几人站在村口往前看,在一片漆黑当中,有一点微弱的亮光,像鬼火。
四毛跟一个弟兄朝着那点亮光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回来了,说那户人家同意让他们留宿一宿。
大家伙来钺山镇的次数很多,每回走的都不是这条路,沿途经过的村子有不少,唯独没见过这一个小村庄,大概不到十户人家。
小村庄被山林紧紧包围,要不是有大雨,他们只会从山涧过去,不可能两眼一抹黑,七拐八拐的拐进来。
那户人家只有一个麻脸妇人。
黄单进屋时,看到桌上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有一件破旧的衣服,他把目光挪到妇人身上,粗布衣,脏黑的布鞋,满脸沧桑,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麻脸妇人大概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又是穿着官|服的,又有囚|车,她显得很不安,也很紧张。
刘楚表明身份,“大姐,给你添麻烦了。”
麻脸妇人忙说,“捕头大人,我这儿有几间屋子,你们随便住,不打紧的。”
刘楚道谢。
麻脸妇人说她去老姐姐那屋睡,随后就端着针线篓子离开。
刘楚跟黄单一屋,其他人就在堂屋待着,看守囚||车,他们都是大老爷们,习惯了风餐露宿,有片瓦挡雨已经很不错了。
没过多久,四毛他们商量轮流值班,就随意的往板凳上一躺,合衣闲聊一会儿,纷纷入睡。
另一边,不大的茅草屋里,村庄的所有人都在,他们有男有女,年龄都在3、40岁以上,有几个脸上都有疤,在不同部位,一样的狰狞。
片刻左后,打探消息的壮汉回来了。
“那伙人是从钺山镇过来的,往县城去,有个叫刘楚的,他是衙门的捕头,身边几个都是捕快,他们不是镇上的人。”
壮汉又说,“捕头身旁的青年,是宋家的大少爷。”
其他人异口同声,“那老太太还没死?”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壮汉问道,“可那关在囚||车里的女人是谁啊?她背对着我,看不到正脸。”
一直没说话的麻脸妇人抬头,领口下的脖领露出来一截,上面有块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扎过,“她就是叶府的二姨太白莺,当年我在西街摆摊卖胭脂的时候见过她,化成灰都认得。”
大家再次沉默了,屋里死寂。
壮汉说,“我偷听到几个捕快的谈话,说是那女的跟酒楼的厨子偷情,不但跟厨子合伙杀死一个卖货郎,还把厨子给杀了,要被押送到县里砍|头。”
坐在中间位置,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人听到这句话,他笑了,“老天爷十几年前没长眼睛,十几年后长了。”
麻脸妇人咧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有个没有双臂的中年人问道,“那镇上的其他人呢?”
老人的声音苍老,裹挟着久远的回忆,还有诅咒,“也快了吧。”
所有人都高兴的笑起来,“那就好。”
墙根那里,黄单轻手轻脚的离开,脚步飞快。
草丛里有轻微声响,刘楚走出来,望着青年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一道白光劈下来,窗户发出鬼哭狼嚎声。
黄单惊醒。
刘楚拍拍怀里人的后背,“做噩梦了?”
黄单呼出一口气,“嗯。”
刘楚侧身,把人往身前带带,“梦到了什么?”
黄单梦到钺山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看到了自己。
刘楚没听到青年说话,他也没追问,只是收紧手臂,在青年汗湿的脸上亲了亲,“别怕,睡吧,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黄单睡不着。
门外有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屋檐下的雨滴掉落在地,发出的响动,听在耳朵里,让人心烦气躁。
黄单翻身,背对着男人,面朝墙壁,他睁着两只眼睛,“系统先生,你睡了吗?”
系统,“在下的时间跟您不同。”
黄单把做的梦说了,也说了偷听到的那些话,“我本来怀疑叶父和赵老头,其他人都被我排除掉了,现在我又不确定了。”
如果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事,那所有人的年龄都符合。
“叶蓝当年见过的那个背影,会不会就是妖?”
系统,“真相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黄先生要做的,就是等那一天的到来。”
这句话等于没说。
黄单抽抽嘴,“晚安,系统先生。”
两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抵达县城。
刘楚将白莺拉到衙门关进大牢里,他去找县老爷,把案情的详细经过陈述一遍。
县老爷在知道叶家的态度以后,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说会依照律|法处置。
谈完公事,县老爷就想跟刘楚谈私事,他那宝贝千金因为相思病,都快把屋顶给拆了,“小刘啊,你这两日别管什么案子,陪陪我家那丫头。”
刘楚拍拍衣摆的灰尘,“我有婆娘了。”
县老爷一口水喷出去,“什么?”
他放下茶盏,板着脸道,“小刘,我家丫头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刘楚调笑,“我跟大小姐没好过,何来的辜负啊?”
县老爷理亏,干脆就施压,“老爷我不管你跟哪家的女子好上了,你尽快把人给打发掉,别让小姐知道。”
刘楚还是笑着,口气冷硬,“不行。”
县老爷皱眉头,怎么就不行了?这整个县城,还有谁家的闺女能比的上他女儿?“是那女子缠着你不放?”
刘楚说不是,“是我缠着他不放。”
县老爷,“……”
他擦擦额头的汗,完了完了,丫头要闹翻天,府里的屋顶难保了。
刘楚打了招呼就走。
衙门旁边的那条街上,黄单买了糖炒栗子在吃,有马蹄声靠近,他往边上站,没曾想,那马蹄声没走远,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黄单扭头,见着马上的男人,换掉官服,像个侠士。
刘楚踢踢马肚子,“走吧。”
黄单把手从纸袋子里拿出来,“去哪儿?”
刘楚低头看他,唇角坏坏的勾起,“我家。”
黄单后退,“不去。”
刘楚的语气霸道,“不去也得去,哪有婆娘不去自己男人家的。”
他说着,就将青年拉上马。
马还不如马车舒服,噔噔噔噔噔个不停,黄单吃的那些栗子已经冲到嗓子眼,他抿紧嘴巴,感觉自己一张嘴,就能吐出来。
快中午的时候,黄单听到耳边的声音,像个在为他打开城堡的小孩,调皮又期待,“欢迎来到我家。”
但是,没有城堡,只有深山老林。
刘楚下马,牵着缰绳往前走,“这一片全都是我家,也是你家,喜欢吗?”
黄单坐在马上,“不喜欢。”
刘楚露出一口白牙,“没事,你会喜欢的。”
黄单,“……”
走上曲曲折折的山路,一排小屋出现在黄单面前,他不禁想,这荒郊野岭的,住着不觉得渗得慌?
刘楚显然不觉得。
他把马栓好,抱一把青草丢过去,“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打水。”
黄单打量屋子,一张竹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这些家具,没别的了,他往外面走,将其他几个屋子都看了看,给他一样的感觉。
简陋又孤单。
黄单在院子里的树墩上坐下来,一个衙门的捕头,待遇应该不错的,刘楚怎么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去城里一趟,骑马都要半天时间。
刘楚还没回来,黄单出去,在附近走动,看到大片的竹林。
竹林里传来清亮的小调,黄单的身形一滞,他迈动脚步,拨开两侧的竹叶,往里面走,看到男人背靠着一棵竹子,手指夹着一片竹叶,放在唇边。
不知道吹的什么,却很好听。
刘楚将竹叶弹出去,眉眼间有几分戏谑,“傻了?”
黄单说,“我很喜欢。”
他说的直接,没有丝毫保留,也不拐弯抹角。
刘楚一愣,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以后天天吹给你听。”
黄单也笑,“好哦。”
刘楚又愣了,好半天才回过来神,他提起脚边的桶,“饿了吧,我去做饭给你吃。”
黄单把手伸过去。
刘楚眼神询问。
黄单说,“想牵你的手。”
刘楚第三次愣住,他把桶换到另一边,腾出手,“大少爷,我这手可不是随便就能牵的,你牵了,就不准再牵别人的手,你可要想好了。”
黄单牵住男人的手,“我知道的。”
刘楚的心跳加速,他压住疯狂生长的情||感,哼笑一声,“告诉你,我的记性好着呢,别想骗我。”
“不骗你。”
黄单问出他关心的事,“有菜吗?”
刘楚反手握住青年的手,手指捏了捏,“当然有。”
屋后面有一块菜地。
刘楚去镇上办案期间,也没浇水施肥,菜地里的瓜果蔬菜依旧长的很好。
黄单挖出一个土豆,带出一个土蚕。
小家伙可能是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蜷缩着身子继续睡。
刘楚把小篮子一扔,人已经蹦出去老远。
黄单,“……”
他淡定的把土蚕宝宝送进土里,继续挖土豆丢到篮子里,“你那么怕虫子,怎么还住山里?”
刘楚惊魂未定,“我不喜欢热闹。”
黄单说,“山里有老虎。”
刘楚的手肘撑着膝盖,在青年的鼻尖上咬一口,“老虎怕我。”
黄单得鼻尖上多了一串牙||印,他疼哭了,直接就把男人推倒在地里。
刘楚爬起来,把人抱怀里哄,“还不是你自己太可爱了,害我一时没忍住,好了好了,我错了。”
黄单把鼻涕眼泪都蹭他身上了。
刘楚很会做饭,就着从菜地里拿回来的食材,烧了盘酸辣土豆丝,醋溜白菜,干煸四季豆。
都是素的。
刘楚扒一口米饭到嘴里,“山里有的是野味,你想吃,我下午就去给你打回来。”
黄单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很认真的评价,“桌上的几个菜都很好吃,我最喜欢吃土豆丝。”
刘楚抹掉青年嘴边的饭粒,“晚上还给你烧。”
吃过饭,俩人侧身躺在不算宽的竹床上,胳膊腿挨在一起,他们四目相视,凑近点亲亲彼此。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卷着几片花瓣,竹叶,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桌上,岁月静好。
一片竹叶飘到黄单的身上,被一只手给弄掉了,那只手没离开。
刘楚单手撑起身子,低头把黄单搂在怀里亲。
俩人亲着亲着,后面就水到渠成。
黄单疼的浑身哆嗦,咬|牙撑着,最后疼晕了过去。
他睁开眼,看到男人凑在自己眼跟前,一句话没说就被紧紧抱住了。
黄单说,“你轻点。”
刘楚一下一下亲他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透着难掩的激动。
黄单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事了,你别抱那么紧。”
刘楚松开手臂,摸摸青年的脸,嘶哑着声音说,“大少爷,我快被你吓死了。”
他还没卷土重来呢,身下的人就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知道青年怕疼,刘楚在那之前还告诉自己,要慢慢来,不要急。
可是,事情很快就脱离掌控。
什么慢慢来,不要急,在那一刻全都跑没影了,刘楚的脑子里就两个大字——还要!
结果大少爷扛不住,他没要成。
刘楚拽着青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位置,“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跳的特别快?”
黄单说,“是很快。”
“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的心跳的更快,要跳出来了。”
刘楚皱着眉头叹气,“你这疼法太吓人了,以后我一定会轻轻的,不乱来。”
黄单抓住男人的头发,这话他就当是放了个屁,不能当回事的。
刘楚说要给黄单擦擦身上的汗,“你这从头到脚都湿了,衣服不换掉,会生病。”
黄单说,“我自己擦,自己换,你别碰我。”
刘楚非常严肃,“我保证不碰你。”
黄单说,“撒谎。”
刘楚,“……”
他杵在床边,咳两声,一本正经道,“要我出去可以,你得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黄单说,“没受伤。”
用菊||花||灵了。
刘楚刷地撩起眼皮,眼睛贼亮,立马就扑向黄单。
黄单,“……”
第二天,刘楚带黄单去了平安寺。
不是什么节日,烧香拜佛的人也挺多的。
拜完佛,刘楚跟黄单在寺庙里逛逛,逛到许愿树底下,铃铛声清脆响。
来这儿许愿的,有的求平安,有的求财,也有的求姻缘,求什么的都有。
也不要多少钱,写个红条子抛上去就行了。
看别人许愿,没什么看头。
黄单和刘楚待了一会儿就往别处走。
这平安寺远近闻名,在山顶形成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占地面积很大,值得一观的景点不少。
黄单中途上茅房出来,没看到男人的身影,他想也没想,就往许愿树的方向走,半路和男人碰面。
“你去许愿了?”
刘楚扯了扯嘴皮子笑,说没许。
黄单看看他,没说什么。
刘楚勾他的肩膀,“大少爷,你喝过洋墨水,觉得许愿能灵验吗?”
黄单说,“有的能。”
一阵风拂过,许愿树顶端的一根树梢上挂了个红条子,被风吹的飘了起来,隐隐可见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字:我希望能和我的婆娘生生世世在一起。
下山时还是那条石阶,却没上山时好走,从上往下看,像一条蛇,故意把自己扭成丧心病狂的弧度。
黄单低头看着石阶,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反观身旁的刘楚,步伐悠闲,还有心思看风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摔下去。
没走多久,刘楚咦了声,“那不是叶家大小姐吗?”
黄单抬眼望去,下面那层石阶旁边,坐在石头上的女人还真是叶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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