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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后,六点钟刚刚出头,琼恩、梅菲斯和莎珞克三人离开住处,前去打探情况。凛原本也要跟来,但被琼恩否决了,他才不想把莎珞克和凛放在一起,太危险,万一两个人在路上又打起来怎么办。

为了保密起见,琼恩并没有跟伊森或者唐琦拉打招呼,也没有走城门。反正圣渊城的城墙并不高,也挡不住他们,直接用了一个瞬移法术便出了城。

天气颇为晴朗,但看不到月亮,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中。周围是一片黑暗,如果是普通人类,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楚,好在琼恩和梅菲斯都不是“普通”人类,莎珞克更是连“人类”都不是,倒是不存在这种问题。

埃卜拉的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一百多个帐篷,有的比较大,估计可以塞十七八个人,有的又很小,能住三四个人都勉强,完全没有统一规格,看起来乱糟糟的。但让琼恩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帐篷里都是漆黑的,没有灯光,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仿佛全都在熟睡,而营地中也没有半个巡逻的卫兵,静悄悄的,就像是一座空营。

“这是在搞什么名堂,”琼恩看不懂,“完全没有防备啊,不怕敌人来夜袭劫营么。”

“说明埃卜拉是个军事白痴嘛。”莎珞克说。

“他看起来不像白痴啊,”琼恩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是个白痴,身边总有人提醒他吧。”

“白痴是一种病,会传染的。”

“......我觉得我已经快要被你传染上了。”

“你们两个闭嘴!”梅菲斯低喝。

琼恩和莎珞克乖乖闭嘴,跟着梅菲斯悄悄进了兵营,转了两圈一无所获。帐篷里并不是空的,都有人,但所有人都在熟睡,鼾声此起彼伏,就没有一个是醒的。这情形实在是有点诡异,让人禁不住地心里发毛。

“全都是光头,而且脸上都有刺青,”莎珞克一连检查了七八个帐篷,回来报告,“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埃卜拉带来的这支军队,有可能所有士兵都是“魔仆”,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魔鬼将凡人变成魔仆,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它是有代价的,每创造一个魔仆,魔鬼自身就会暂时性地损失一部分力量,直到魔仆死后才会恢复。因为这种缘故,魔鬼一般来说很少会同时创造多名魔仆,这很危险,而且也没有必要,和深渊里的那些急躁家伙不同,它们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难道不止一个魔鬼?

“气味都很新鲜,附体发生的时间应该不久,就在最近这几天,”莎珞克继续说,“而且每个人脸上的刺青花纹都一模一样。”

“那就是同一个魔鬼。”梅菲斯说。

“同一个魔鬼创造出的魔仆,刺青花纹就会一模一样吗?”琼恩不太懂。

“未必,通常会根据对象的差异,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但反过来说,如果一模一样,那肯定是同一个魔鬼。”

“原来还是个处女座的魔鬼。”

梅菲斯没听懂“处女座”是什么意思,她正眉头紧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能够在几乎同一时间,将如此之多的精锐士兵转化成魔仆,在他们的躯体中种下黑暗的种子——有这种本事的魔鬼,即便在强者如云的地狱之中也是为数寥寥,都有资格被称呼一声“大魔鬼”了。虽然按照严格定义,只有地狱九魔君才是大魔鬼,但在凡间,那些魔君麾下的将军、都督之类,往往也冠以大魔鬼的头衔。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九层地狱不是什么和平所在,和深渊的血战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继续,能在这种激烈竞争的环境下脱颖而出者,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扎瑞尔的手段,梅菲斯是亲身领教过的,那种反手之间翻云覆雨的本事,就算是诸神只怕也不愿意与之对抗。地狱九魔君当然不会轻易降临凡间,扎瑞尔那是特例,但就算是次一级的魔鬼,也不是好对付的。

“有看到埃卜拉吗?”梅菲斯问。

莎珞克摇头。

出发之前大家就有过猜测,埃卜拉可能已经被一个魔鬼附体,而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更加印证了这点。当然另外的可能性也有,但无论如何,埃卜拉必然是关键人物,找到他就有可能解开整个谜团。

“但这么多帐篷要怎么找?”琼恩有点头疼,帐篷非常多,光看外面也看不出什么主次之分,而且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全都在睡觉,需要一个个去辨认面容,还要小心翼翼不要把人吵醒,岂不要累死。

梅菲斯也皱着眉,显然没什么好办法。“分头找吧。”她说。

莎珞克举手:“我不认识那个埃卜拉。”

“那你跟我一起吧。”琼恩说。

约定了集合地点,三人暂时分开,各走一边,梅菲斯往北走,琼恩和莎珞克则负责检查南边区域,两人一路搜索过去,接连找了七八个帐篷都没发现埃卜拉,正有些烦躁,琼恩突然瞥见前面一个人影,他吓了一跳,赶快拉住莎珞克,躲到一个帐篷的后面。

那是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袍的女人,身材高挑,黑色的卷发垂到腰际,她显然没有发现琼恩和莎珞克,自顾自地走路。琼恩远远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有些面熟,像是最近在哪里见过,想了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红龙教会后来推出的那位“圣女”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琼恩心中疑惑,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红龙圣女并未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她一路往南,一直走到营地的边缘,然后钻进一个帐篷里。

从外表上看,那个帐篷毫不起眼,就是营地里最常见的那种,但里面透出微微的灯光,这就显得不一般了。琼恩和莎珞克轻手轻脚地走到帐篷边,然后听见了说话声。

那是两个人在交谈,其中一个琼恩有点耳熟,想了想回忆起来,正是埃卜拉,另外一个声音比较陌生,只听得出是位女子,应该就是刚刚进去的红龙圣女。琼恩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然后发现这两个人说的都是恩瑟语,而且语速还特别快,从语气判断似乎是正在争执。

琼恩和莎珞克面面相觑,他们的恩瑟语水平都不行,简单的日常对话还能勉强应付,这种场合就完全不够用了。正考虑要不要去把梅菲斯找来,就在此时,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正是那位圣女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物体噗通倒地的动静,琼恩还没什么感觉,莎珞克却微微皱起眉,她已经闻到了血腥气。

她朝琼恩做了个手势,琼恩明白过来,两人悄悄往后退,打算先离开这里。刚刚退出两步,忽然帐篷里传出一声低喝:“谁在外面?”

话音未落,琼恩就觉脚下传来一阵隐隐震动,随即地上的野草陡然疯长起来,张牙舞爪,遮天蔽月,要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入侵者困在其中。莎珞克抽出长鞭横扫,鞭身上烈焰缭绕,所及之处野草无不纷纷化作灰烬,顿时便在身体周围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更多的野草如蛇般卷过来。

眼看已经被发现,琼恩也无意继续纠缠,他揽住莎珞克,正准备发动宝石跳跃戒指和梅菲斯会合。忽然前方帐篷的门掀开,一个瘦削、脸色苍白的青年人走出来,正是之前在辛巴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埃卜拉。

“是你?”

看见琼恩,埃卜拉似乎也有些诧异,他挥了挥手,原本疯长的野草顿时安静下来,退了回去。“你来这里做什么?”埃卜拉问,这次说的是中土通用语,发音不是很标准,但听懂没问题。

嗯?

琼恩莫名其妙,他和埃卜拉只是道旁偶遇,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半句。对方却是这种口气,搞得好像大家平时很熟似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埃卜拉说,也不管琼恩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回到帐篷里。

琼恩犹豫了一下,示意莎珞克在外面警戒,自己掀开帐篷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桌上的烛台上点着三根蜡烛。埃卜拉站在帐篷中,俯视着躺在地上的红龙圣女,后者左侧胸口心脏部位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像是被某种利器所贯穿——凶器是一柄黑色的短矛,就握在埃卜拉的手中,鲜血从矛尖滴落,将地毯浸透了一大片深红色。

她已经断气了。

埃卜拉看了片刻,半蹲下来,将手中短矛的尖端抵在圣女的右侧胸口上。“这样是对称的吧?”他问。

琼恩被问得一头雾水,不过埃卜拉显然也没有真的期待他的回答。短矛比了比位置,然后“噗”地一声刺了进去,在女人的右胸造成了一个和左侧一模一样的伤口。“好了,”他站起身,将短矛平平放在桌上,掏出一张白色丝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每次都要补一刀真麻烦。”

“她早已经死了,”琼恩说,“你没必要补这一刀。”

“但那样伤口就不对称了,”埃卜拉回答,“所以说,人类就是一种不完美的生物,心脏为什么不生在正中间呢?”

琼恩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看来伊森和唐琦拉说得没错,这家伙确实已经精神不正常了。

埃卜拉从口袋里摸出一点灰色的粉末,洒在地上,同时低声念了一句咒语。几秒钟后,一团扭曲的阴影从地面爬起来,它看起来像是一个长满触手的怪物,爬到尸体上,将她完全覆盖起来,然后消失了。

“请坐,”埃卜拉对琼恩说,他彬彬有礼,完全看不出他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军营之中简陋,招待不周,还请不要见怪,想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琼恩沉住气,决定静观其变,“你认识我?”

埃卜拉能叫出他的名字并不奇怪,在辛巴城登陆的时候,琼恩一行人都是做过登记的,填了一大堆表格,虽然其中不少资料都是假的,属于莎珞克临时乱编,但至少名字是真的。埃卜拉想找几个“外乡人”的资料,自然一点都不难。但琼恩左思右想,和埃卜拉似乎并无什么交往,大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贵为城主,日理万机,关注我这样一个过路游客做什么?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暗恋梅菲斯或者凛,所以把琼恩视为情敌?

他正在发散思维,就听见埃卜拉低低地笑了两声,“莫瑞斯当然能够辨认出另一个莫瑞斯。”

“莫瑞斯?”琼恩没听懂这个词。

“这是古恩瑟语,意思就是‘被选中的人’。”

被谁选中?选中做什么?

“当然是被至高神意所认可,为了拯救这个黑暗、腐朽、堕落的世界而来,”埃卜拉说,“如果用你们中土话来说,我觉得翻译成‘天命者’比较合适。”

天命者你个头啊,你以为自己是小说主角么。

“抱歉,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琼恩说,“我不是什么莫瑞斯或者天命者,你或许是认错了。”

“你当然是莫瑞斯,我们都是,”埃卜拉伸出右手,展示给琼恩看,“只是我已经苏醒,你还在沉睡而已。”

在他的无名指上,一枚金色的戒指正在烛火下反射着微光。

琼恩心念电转,刹那间已经闪过千头万绪,“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而已。”他说。

“普通的戒指?你真是不识货,”埃卜拉大笑,“这是女神的圣戒。”

“哪位女神?”琼恩追问。

埃卜拉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仿佛想确认琼恩是否在开玩笑,“女神就是女神,没有‘哪一位’的说法,女神是唯一的,”他说,“女神在混沌中降临,她区分了光与影,将天与地分离,让河流导入大海,让万物诞生繁衍,在完成创造世界的工作后,女神陷入了沉睡。在入睡之前,她锻造了七枚戒指,并将它们掷向大地四方,每过一千年,一枚戒指就会现世;谁能找到戒指并且戴上,谁就是莫瑞斯,就是被女神认可之人。”

“也就是说,有七个莫瑞斯?”

“七枚圣戒,七个莫瑞斯,七个被选中者。”

“然后呢?莫瑞斯要做什么?”琼恩继续问,“你说要拯救世界,怎么做?”

“女神在混沌中创造了一些仆人,协助她创造世界。当女神因为力竭陷入沉睡后,这些仆人窃取了她的权柄,僭称神王,让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但女神曾经做出预言,在七千年之后,七枚圣戒将会全部出现,七个莫瑞斯将会诞生,唤醒沉睡的女神,帮助她重归王座,让大地重现光明。”

“所以有戒指的就是莫瑞斯?”琼恩说,“但我并未感觉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还没有苏醒,”埃卜拉说,“戴上圣戒即是莫瑞斯,但并不一定会马上苏醒,这需要时间。我在七岁时得到了圣戒,但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刚刚苏醒,知晓了我刚才所说的这一切。但你说自己与别人没有不同,这是不可能的,戴上戒指的同时,你就已经获得了女神的祝福。”

女神的祝福?

“你的祝福是什么?”埃卜拉突然问。

琼恩身上没什么女神的祝福,诅咒倒是有一个,是维若拉下的,不过他能猜到埃卜拉的意思。“这枚戒指让我变得类似亡灵,在月光下会变成骷髅——我猜你所指的是这个。”

埃卜拉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获得的是第五种祝福。”

“嗯?”

“圣戒拥有女神的一部分力量,但我们是凡人,无法承受,因此女神在每一枚圣戒上都附带了一种祝福,共有七种,各不相同,你获得的是第五种,”埃卜拉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因为这种祝福,我们才能够承受神的力量。或许你将它视为诅咒,那也没错,每个莫瑞斯都有自己的诅咒,它让我们痛苦不堪,又无法消解,唯有死亡才能终结。”

“但我没办法杀死自己,”琼恩说,“它不允许我死亡。”

“因为第五种祝福本身就是‘不死’,”埃卜拉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当然,如果你真想死,办法也不是没有。”

琼恩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他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已经晚了一步,无数条蛇一样的阴影从黑暗的角落中飞射而出,将他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牢牢缚住。

“这是什么意思?”琼恩质问。

“获得第五种祝福的莫瑞斯不会被任何力量杀死,除了女神和另一个莫瑞斯之外,”埃卜拉轻声说,“既然你视女神的祝福为痛苦,那么我很乐意帮你做个了结。”

“不用了,我觉得活着还是挺好的。”

“我也觉得,但七个莫瑞斯实在是太多了,而女神只有一位。”

琼恩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打女神的主意?”

“你居然一点都不懂,这可真是奇怪,”埃卜拉皱眉,“就算还没有苏醒,戒灵应该也会告诉你一些基本常识吧。圣戒本就是女神的定情之物,所谓莫瑞斯,另有一层含义就是女神选中的情人。”

“......女神是不是也太豪放了点。”

埃卜拉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你也这么觉得对吧。身为女性,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毕竟对于大部分凡人来说,还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女神是一位贞洁少女,而非********。”

“听起来你对女神很有意见?”

埃卜拉摇头,“恰恰相反,我无比敬爱女神,所以希望她能够完美无瑕——而这份无暇的完美,有我一个人欣赏就足够了。”

“所以你是要把其他六个人都干掉?”

“正是。”

“你已经干掉几个了?”

“你是第一个。”

埃卜拉抬起手,似乎要发动攻击,琼恩赶快叫住,“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

“我读过你们中土人写的传奇故事,反派总是死于话太多,我可不会犯这种错误,”埃卜拉挥了挥手,“有什么问题,到了冥界再问吧。”

......但你之前明明已经说了很多了吧。

“轰”地一声,青蓝色的火焰在琼恩的身上熊熊燃起,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埃卜拉退后两步,这种来自地狱的火焰能够焚烧一切,尽管他是召唤者也承受不起。正常情况下,它只要几秒钟就可以将一个人烧成虚无——并非灰烬,而是彻底的“消失”。然而这次似乎有些例外,整整十秒钟过去了,火焰仍然在燃烧,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埃卜拉微微皱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正自警惕,忽然背心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段寒光闪闪的剑刃从左侧胸口突出来。

“咦?”

身后传来讶异声,是一个女子,嗓音非常娇媚,然而埃卜拉已经无暇欣赏。他的身体在下一瞬间化作一团黑雾,飘到帐篷的角落,然后重新凝聚成人形。他看见了偷袭者,是那个和琼恩一起的魅魔,似乎是叫“莎珞克”,至少在入关时是这么登记的。

一击无功,莎珞克快步后退,琼恩从她旁边的阴影中走出来,“气化躯体,这就是你的‘女神祝福’?”

“你怎么会不怕邪炎?”埃卜拉不答,反问。

“或许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琼恩猜测,“人长得帅点,总是有特权的。”

这个解释显然让埃卜拉无法接受,他瞪着眼前的两人,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的啸声。这啸声并不高亢,却尖锐无比,仿佛金属块在耳边用力摩擦,让人头痛难忍。琼恩皱了皱眉,揽住莎珞克的腰,快速发动了一个瞬移法术,离开了这座帐篷。

他对周围的地形不熟,不敢随意设定传送地点,怕碰到障碍物,所以瞬移结束后,琼恩和莎珞克是出现在半空中。这个位置居高临下,可以看见整个兵营——然后琼恩就看见,随着埃卜拉的那一声长啸,原本酣睡的那些“魔仆”们全都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幽幽的光,四处搜寻着敌人的踪迹,看起来仿佛一群凶狠的饿狼。

“在那里!”

不知道谁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琼恩和莎珞克,高喊了一声,顿时就有十几个“魔仆”从地面上高高跃起,他们背上的衣甲裂开,伸展出黑色的羽翼,像鹰一样扑了过来。

琼恩将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转了三分之一圈,在下一瞬间,他和莎珞克空间跳跃到了梅菲斯身旁。

梅菲斯正挥剑砍翻一个魔仆,而在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魔仆正在冲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少女问,“你找到埃卜拉了?”

“找到了,”琼恩说,他释放了一个法术,将原本坚实的土地变成泥沼,困住了几个魔仆,同时在身后打开传送门,“先回去再说,那家伙的确很有问题——靠!”

毫无预兆地,一股诡异的力量仿佛网一样笼罩下来,将整个空间都封锁住了。琼恩已经接近完成的传送门瞬间凝固,随即消散无踪。一阵狂风卷过,埃卜拉出现在半空中,他看起来和之前已经有些不太一样,眼眶中碧绿闪烁,仿佛跳动的鬼火,黑色的雾气从身体里不断地蒸腾散溢出来,让他整个人若隐若现。

“从没有人可以从我的罗网中逃脱,就算是一只飞虫也不行,”埃卜拉说,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传送魔法是无效的,巫师,你还有什么把戏?”

“只有一句忠告,”琼恩说,“你的废话真的太多了。”

埃卜拉哼了一声,伸出左手,平平地张开,掌心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风挟着黑色的雾气从空洞中涌出,如一条长龙在营地中回旋飞舞。

“成为黑暗的祭品吧。”他低诵。

月亮不知何时从云层中探出来,明亮的清辉洒下来,将大地照得仿佛白昼,让琼恩可以将周围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所有被黑雾接触到的魔仆,身体都在几秒钟里发生了猛烈的改变,变得狰狞可怖,仿佛怪兽,有的背上凸出骨刺,有的额头长出尖角,有的肋下长出了新的两条手臂,有的甚至生出了长长的,仿佛龙一样的尾巴。很多魔仆都无法承受这种身体的剧烈改变,发出痛苦的嘶吼,在地上翻滚着,最终化作一滩黑水。但最后仍然有接近一半的魔仆经受住了这种“考验”,完成了蜕变,他们咆哮着,像野兽一样跳跃奔跑着,朝着被包围的三个敌人如潮水般涌来。

然后敌人在眼前消失了。

“唰!”

青铜豪宅的庭院中,黑色的空间漩涡陡然出现,然后琼恩、梅菲斯和莎珞克依次被弹了出来。“主人你这次的传送太糟糕了啊,”魅魔抱怨,“我差点都被甩晕了。”

“将就点吧,”琼恩说,“我是第一次用影魔网施法,没把你传送到火星上就不错了。”

莎珞克一怔,“火星是什么地方?”

“......反正就是一个很远很荒凉的地方。”

刚才埃卜拉居然发动了类似于“空间锁”的法术,封闭整片区域的传送,差点把琼恩吓了一跳。空间锁是一种强行干涉一定区域范围之内的魔网,造成所有传送、瞬移无法生效的法术,非常之蛮横,要破解它必须调用第九层魔网的能量,琼恩是肯定没这个本事。幸好在阴影谷之战后,为了防止被魔法女神报复,莎尔给他开放了影魔网的权限,关键时刻成为一张底牌。影魔网是魔网的仿制品,质量还不是非常合格,据说很容易出安全事故,会对施法者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虽然有莎尔庇佑,但琼恩还是不太敢冒险,取得权限后就放在一边,平常从来没有尝试过,今天是第一次使用。

珊嘉、凛和维若拉听到动静,也都先后赶了过来。琼恩详细地描述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整个经过,“看来事情还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他最后总结,“埃卜拉显然是和某个魔鬼有勾结,但他又自称什么莫瑞斯,口口声声为了女神之类的,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是魔仆?”

“不是,他有头发,脸上也没有刺青。但他能够使用邪炎,而且纯度还不低。”

“他口中的女神,应该就是你梦见的那个阿斯塔蒂吧。”珊嘉猜测。

“或许,他不肯说名字。”

梅菲斯沉吟了片刻,“你和他交过手了,感觉如何?”

“说不好,”琼恩皱眉,“本来觉得也不过尔尔,但最后那个空间锁可非同一般。”

琼恩之前和埃卜拉短暂交手了几个回合,感觉对方虽然会一些颇为诡异的法术(大概就是所谓的覡术),但水平也就那样,一开始不熟悉,可能会被打个猝不及防,但只要稍稍反应过来,也就没什么威胁,不足为惧。谁料最后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着实把琼恩给震惊了。有这种本事,别说在魔法荒漠的东域,就算是阴魂城、塞尔这种巫师扎堆的地方,也够资格被尊称一声“大巫师”,可以横着走路了。

“巴尔泽布最擅长的就是封锁空间,没什么好奇怪的,”梅菲斯说,“他可能就只会这一招而已。”

“你是说和他有勾结的那个魔鬼是巴尔泽布?”琼恩问,“第七狱的大魔鬼?”

“他最后一句话露了底细,‘就算是一只飞虫也无法逃脱我的罗网’——这是巴尔泽布的口头禅。而且除了巴尔泽布,哪里再找一个像这样对‘对称’有变态偏执的魔鬼?”

魔鬼是秩序法则的具现,天生倾向于整齐,反感混乱,但能够偏执到这种程度的,的确也是寥寥无几。巴尔泽布的“对称美学”,就和格拉兹特的“数字六强迫症”一样,在整个下层界都是有名的。

“你们说的巴尔泽布,是长什么样的?”珊嘉忽然问。

“巴尔泽布没有固定形态,经常变化,但大多都是以半人半虫的模样出现。”

“半人半虫?是不是就像那个东西一样?”

“什么东西?”

其他人顺着珊嘉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吓了一跳。在西北边的天空中,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正在逼近,它看起来依稀是个人形,但比最高大的云巨人也要高出一截,行走速度看似不快,步伐却极大,几步便走到了城墙边。圣渊城的城墙不算低矮,但只及他的膝盖,仿佛抬腿便能跨过。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将它的形体暴露无遗,那是一只形态奇特的怪物,背生透明翅翼,四只手臂弯折如刀,头上还有两根长长的触角,宛如一只直立而起的螳螂,全身覆盖着金属般泛光的甲壳,但若是只看脸的话,分明就是埃卜拉。

雷鸣般的声音从它的腹部发出,在全城中震荡回响:“这座城市应于今天毁灭,我将在废墟上加冕为王,你们的灵魂将成为我的食物,让我更加强大,你们的躯体将成为我忠诚的士兵,为我征服四方。现在,统统跪下接受你们的命运吧,凡人!”

虫魔喷出一团黑色的液体,顿时将城墙蚀开了一个缺口,而且还在不断向两边扩大。面目狰狞的魔仆仿佛蝗虫般,争先恐后地从这个缺口涌了进来。

“这家伙是要屠城?”

琼恩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在他原本想来,埃卜拉无非是要干掉伊森和唐琦拉,最多株连整个红龙教会,总不至于和城里这些平民百姓过不去。圣渊城虽小,原住民也有七八千人,再加上这段时间涌入的难民、其他城邦的援军,加起来总有一万多。看埃卜拉这架势,是想把这全城人都杀光?虽说他明显是被魔鬼附体——但魔鬼又不是恶魔,可从来没有在凡间搞大屠杀的名声和记录啊。

怎么办?

埃卜拉手下虽然有一支大军,但如果限定战场,正面对垒,以琼恩这一行人的实力,未必就打不过。珊嘉且不考虑,梅菲斯和凛都是属于那种超乎常理的存在,一个能够召唤曦天使的力量,一个能够变身红龙,在人类战场上,以一敌百完全不是问题。维若拉是第一流的大巫师,通晓这世界上几乎一切法术,真正放手开打,不见得有多少人能胜过她。至于琼恩,虽然相对弱了点,但如果把莎珞克、棋子魔像这些都算进来,在战场上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但现在埃卜拉打破城墙,魔仆如潮水般涌入,圣渊城却显然是保不住了。这些魔仆打不过琼恩等人,但面对城中的卫士、民兵和平民百姓,那就完全可以碾压。琼恩等人就算再强,终究没有分身千百的本事,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城。

或许,还有个办法。

琼恩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女神圣戒”,又看了看梅菲斯,沉吟了几秒钟,最终做了决定。

埃卜拉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那些中土大陆的传奇故事,在四五岁的时候,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打闹,而他往往是捧着一本从商船水手处买来的书,一读就是一整天。不止一次地,埃卜拉也幻想过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和他们一样聪明、勇敢、强壮,而且充满幸运。

在七岁的那一年,他的幻想变成了现实。

那一年,他偶然掉进一个洞穴,头部重伤,差点丧命,结果大难不死,反而捡到一枚戒指。好运从此降临,这并非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戴上它,就能听到一个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他知道,很多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他被邪魔所引诱,对于这些愚昧之言,他压根不屑一顾,也懒于分辨。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声音根本不是什么邪恶的巫师,而是一位聪明、仁慈、善良、美丽的女神。

尽管他只听到声音。

在女神的指点下,他突飞猛进。他悄悄学会了覡术,成为东域罕见的巫师;他劝说父亲进行改革,让辛巴城一跃成为彻森塔最强大的城邦;他制定规划,将辛巴城迁移到河北岸;他加入察斯萨教会,被预定为红龙王的转世圣子——这一度让他的内心非常痛苦,因为尽管这一切都是出自女神的授意,然而埃卜拉仍然坚持认为自己不够忠贞,未能始终如一地侍奉女神。

他渴望能够为女神奉献一切。

这一天终于来临。三个月前,在一场睡梦中,女神亲身降临,让他第一次目睹了神的面容。无论过去多久,埃卜拉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他只与女神对视一眼,就激动得难以自抑,他像孩子一样哭泣着,匍匐在女神脚下,亲吻她的趾尖,宣誓要永远为她效忠。女神温柔地扶起他,紫色的眼眸里满蕴着柔情爱意,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女神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明,她率领诸神王打败了邪恶的巫师,然后因为神王们的卑鄙背叛,陷入沉睡。她创造了七枚圣戒,分散在世界各地,每一千年出世一枚,只有最勇敢、最忠诚的人才能得到它,当七枚圣戒聚齐,女神将会重新返回这个世界。

“你持有的是第七枚圣戒,也是最重要的一枚,”女神对他说,“当你回到我身边时,我就会真正地醒来。”

“我无时无刻不想能够侍奉在您身旁,”埃卜拉激动地回答,“请告诉我您在何方,我将兼程前往,即便是披荆斩棘、赴汤蹈火,我也绝不会迟疑半分。”

女神满意地笑着,告诉他自己在恩瑟,五名穆罕神王得知她即将复活的消息,正在试图阻止,希望埃卜拉率军前来救援。女神告诉他激发圣戒真正力量的方法,并且向他面授机宜,按照女神的指点,埃卜拉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剿除红龙教会,迁移走所有旧城区的居民,然后率军东征。

“但蜿蜒河被封闭,每月最多通行三十人,我要如何才能率军通过?”他向女神提出疑问。

女神告诉他不必担心,只要抵达河边,将圣渊城中居民尽数斩杀,以血祭祀,女神便会亲自降临,打破河上封印。

如今,一切都在按预想的进行。他已经来到了蜿蜒河边,他已经打破了城墙,只要将这座城里的人全部杀掉——这并不难做到——他就可以看到女神,这次是真正的看到,而不是在梦里相会。

他会向女神展示他的麾下大军,他会为女神英勇奋战,将那些卑劣的穆罕神王一个个斩杀。胜利之后,他将会凯旋归来,在献捷的仪式上向女神公开求婚。他将会与女神共同统治整个东域,成为比红龙王更伟大的英雄,留下万世不朽的传奇。

今天并不是他传奇的.asxs.,但潜伏二十多年后,他将于今日一飞冲天。

他踌躇满志,心潮澎湃,展望未来,憧憬明天。正在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

象。

“嘿,虫子,我在这里!”

埃卜拉循声望去,看见了那个叫兰尼斯特的外乡人,正用法术维持漂浮在空中,远远地朝自己挥手。虽然距离很远,但埃卜拉仍然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家伙夸张地挥舞的右手上,一枚金色戒指正在烁烁发光。

这个该死的混蛋。

埃卜拉哼了一声,打算不予理睬,先办完正事再去对付他。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把他的宽容当做一种美德,“虫子,你现在这样好丑啊,”那个家伙仍旧在大放厥词,“你有没有照照镜子,长成这幅尊容,女神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呢。你本来虽然是长得丑了点,好歹还是个人样啊,虽然跟我这种长得帅的是没法比了,马马虎虎还能看,现在却把自己整成这种鬼样子,女神还不一见就跑。你说你长得不行就算了,智商还这么低,啧啧,真是没得救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铁匠,他很擅长打面具的,以后你就戴着面具上街吧,免得吓到别人,就算不吓到人,吓到小猫小狗也不好嘛。至于女神陛下,当然就交给我照顾好了,我很擅长哄女孩子的,和你这种死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不过你放心,等我和女神结婚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偶然想起你,给你发张请帖的,哈哈哈哈哈!”

“闭嘴!”

埃卜拉忍无可忍,张口喷出一道闪电。琼恩大笑着避开,从空中降落到地面的一座青铜色的宅院里。“这是你自找的!”埃卜拉说,腹中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

随着这一声嘶鸣,很多冲进城内的魔仆们仿佛得到了指令,纷纷改变原本的前进方向,朝着琼恩这边扑过来。

“成了!”

琼恩落回院中,随即匆忙下了一连串的命令,青铜豪宅内部光芒闪烁,各种魔法防御纷纷激活,连外形都开始发生变化,原本低矮的围墙抬高变宽,出现垛口,变得仿佛城墙一般,箭塔自四角升起,一列列全副武装的骷髅武士从地下钻出,驻守其中。十几个半透明的幽灵漂浮在城堡中,来回传令。转眼之间,一座民居宅院就变成了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

刚刚变身完毕,第一波攻击便已经到来。

月光下的夜空中映出几个黑影,六七个长着翅膀的魔仆从云层中俯冲过来,迎接它们的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奥沃给青铜豪宅里配备的这些骷髅武士可不是那种普通的亡灵,各种武器样样精通,拿起刀盾就能近战,拉开弓弩就是射手,而且准头还不错。转眼之间,所有的魔仆都被射成了刺猬,从空中坠落下来。

“你老师对你可真是不错。”梅菲斯说。

岂止是不错,明明是非常不错,如果奥沃不是巫妖的话,琼恩有时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私生子什么的。自从相识以来,琼恩已经从老师那里获得了无数帮助,别的且不说,光宝物就拿了好几个。就比如这个青铜豪宅,平常用用还不觉得,只是一个比较方便的生活用品,但现在这种情形,其价值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经受来自地狱的力量的改造,魔仆的形态无不异常狰狞可怖,仿佛怪兽,它们是由人类转化而来,原本都是各城邦中最精锐的士兵,不仅仅体格强健,而且穿着严密厚实的盔甲。魔化之后长出的甲壳、鳞片,更是进一步强化了防御。普通的箭矢甚至不可能射穿它们的皮肤,但刚才骷髅武士所发射的,明显都是经过附魔的特制品,锋锐无比,穿甲如纸,才能对敌人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这种魔法箭矢,其价值远胜过同等分量的黄金,奥沃当然不缺钱,但对学生的这份心意,实在是没话说。

更多的魔仆出现在视线的尽头,朝这边奔跑过来。骷髅武士再度射击,但魔仆们举起了几面盾牌,有效地削弱了箭矢的杀伤力。后面的魔仆甚至拿出了攻城梯之类的器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造的。

弩车被推上了城墙,一支支比军用长矛更粗更长,锋矢上刻满各种元素符文的特制弩箭被发射出去,在碰到目标的那一刹那,弩箭便整个爆炸开来,将周围的魔仆炸翻一大片。

“看来应该能挡住。”观战片刻,琼恩松了口气,说。

“前提是那个家伙不算在内,”莎珞克指了指远处的虫魔,“我觉得它只要过来踩几脚,这个城堡就变成平地了。”

埃卜拉面孔的虫魔也已经跨过了城墙,朝这边大踏步走来。它每走一步,大地都会随之震颤,房屋倒塌,建筑崩毁,不知道被他踩死压死了多少居民。梅菲斯戴上头盔,银色的天界独角兽“露丝雅”在她身旁显出身形,“我去对付它。”少女说,跨上独角兽,升起到空中。

“只要能拖住就行。”琼恩叮嘱了一句。

少女点点头,朝虫魔飞去,远远地就是一剑破邪斩,遥遥示威。虫魔原本直奔琼恩而来,但梅菲斯身上散发出的光明气息让它感觉非常难受,不得不停住脚步,要先将这个麻烦解决。它巨大无比,双臂挥斩如刀,口中可以喷出浓酸和闪电,头顶上的两只触角还能发射灰色的石化射线。梅菲斯借助独角兽的飞行能力,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攻击,趁隙反击一两剑,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却成功地将它拖住了。

“姐姐,把琪雅借我用一下,”琼恩招来莎珞克,“你和她去城里游走,尽量阻挡那些魔仆,但要注意自身安全。”

埃卜拉手下原本有一千余名士兵,超过一半在之前魔仆变身中挂掉,余下的大约五百名。琼恩一通嘲讽,把主要仇恨吸引了过来,他站在塔楼上朝四周望去,魔仆已经将这座临时变化出来的青铜堡垒团团围住,从地面到天空都有,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也就是说,埃卜拉把主要兵力都投在这里了,只有大约五分之一的魔仆被派去城中其他地方,这就好对付多了。否则的话,他还真不敢把莎珞克派出去,真名契约的关系,万一她遭遇意外,自己可是会跟着死。

魅魔领命而去,她是躲在阴影中的刺客,不是正面对敌的战士,琪雅的风格也类似,属于那种个人格斗能力一流的武者。让她们去街巷中猎杀正是其所长,留在青铜堡垒里反而作用不大。

“凛,你去城南找喀流奶奶,帮她们守住那个兵营,塔拉夏会马上来帮你。”

“我去就行,塔姐姐留在这里吧。”

“你一个人守不住,”琼恩说,“那个营地太大了。”

凛点点头,全身燃起一团火焰,然后转瞬消失了。

“塔拉夏,帮忙通知城中所有居民,让他们到城南兵营里去避难,然后你去帮凛。营地里有个失效的‘海市蜃楼’法阵,但主要节点都还在,你试试看能不能重新激活。”

传道巫师早已经在院中开始绘制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阵,琼恩话音刚落,她的魔法阵恰好已经完成。无数点灵光从法阵中腾起,在空中化作上百只全身透明的鸟,扑楞着翅膀分头四面八方飞去,“邪魔打进来了!邪魔打进来了!”它们冲进每个人的家,冲着居民大喊大叫,“城主有令,快去城南兵营躲避!”

做完这一切,维若拉深深看了琼恩一眼,“你也小心点。”她说。

“放心,真要顶不住我会逃跑的,”琼恩说,“我还留了一个传送术呢。埃卜拉跟我又没仇,应该不至于穷追不舍。实在不行,我就承认他比我帅,不跟他争那什么女神就好了。”

女巫师噗地一声笑出来,摇了摇头,发动传送。她早就在凛身上预留了一个标记,直接瞬移到她身旁,两人一起朝着城南兵营奔去。

任务分派完毕,琼恩长长地吐了口气,珊嘉走过来,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琼恩忽然问。

“不会啊,”珊嘉说,“毕竟也是这么多条人命,能救则救,怎么能算是闲事。更何况,艾弥薇心里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下次你做错了什么事,她又会多原谅你一次呢。”

被珊嘉点破心思,琼恩稍稍有些脸红,“也不是啦......”他顿了顿,“姐姐不会不高兴么?”

“没有啊,我觉得很开心,”珊嘉说,“虽然有点嫉妒,但还是很开心——前者是作为情人而言,后者是作为姐姐而言。而且,”她笑着将嘴唇凑近琼恩耳边,轻声说,“我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帅气,姐姐看了心里忍不住砰砰跳”

青铜堡垒外,魔仆已经发起了两波进攻,但都被打退了,骷髅武士出现了一些伤亡,琼恩召出四个食人魔魔像,让它们顶上去。就目前来看,局面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远处的天空中,梅菲斯依旧在和虫魔缠斗,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破邪斩打在对方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害效果,这非常奇怪。幸好,借助独角兽的灵活,虫魔一时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在报讯鸟的催促下,更重要的是亲眼看见了虫魔那巨大恐怖的身影,城中居民纷纷自家中跑出,朝着城南兵营涌去。黑夜之中,场面很混乱,也不知道拥挤之中,踩死踩伤了多少人。魔仆分成几队在后面追赶,但它们遭遇了袭击,莎珞克和琪雅两人分散开来,在街道长巷中游走,遇到落单的魔仆就袭击,遇到人多就退走,虽然其实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黑暗之中,魔仆也摸不清袭击者的底细,不得不放缓脚步。

维若拉传回讯息,她和凛已经到了兵营,直接用一个指使术控制了卫兵队长,现在正在重新激活营地中的幻术法阵,预计需要一段时间。已经有靠得近的居民奔入营地寻求庇护,营地中有些混乱,但基本还能维持秩序。

一切都还算进展顺利,但也看不到明显的转机。

他正思索着,考虑从什么地方入手,扭转局面,忽然脸色微变。“怎么了?”珊嘉问,“出什么事了?”

“我的一个法阵被破坏了。”

自从对唐琦拉产生怀疑后,琼恩为防意外,悄悄在红龙神殿里布置了一个用于监控的法阵,这法阵类似于一个摄像头,但不能随时直播,而是定期向他反馈信息。就在刚才,这个法阵突然遭遇某种强大外力,瞬间崩溃了,琼恩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受到反噬。总算他反应得快,在最后一刻切断联系,否则只怕要吐血了。

红龙神殿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唐琦拉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心情不好,琼恩忍不住抱怨,“他不是吹嘘说那个魔法阵很厉害么,如今事到临头,埃卜拉都打进来了,他那边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我去红龙神殿看看吧。”珊嘉说。

“不行不行,”琼恩赶快摇头,唐琦拉此人究竟是敌是友,现在还没完全确认,他可不敢让珊嘉去冒险,“要去也是我去。”

“你去不了,必须留在这里当诱饵,”珊嘉说,“我带上秘偶,不会有事的。”

珊嘉的态度非常坚决,琼恩也不得不考虑让步,他想了想,召出一枚卓尔女祭司。“再带上她。”琼恩说,秘偶很能打,女祭司有治疗回复能力,双重守护,应该能够保证珊嘉的安全。

珊嘉点了点头。

琼恩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将龙鳞盾给了珊嘉。“口令就是你名字。”他说。

“嗯。”

“对了,再把这个带上,”琼恩从次元袋里摸出几张卷轴,“这些你应该能够用。这是隐形术,这是飞行术,这是......”

“好啦好啦,”珊嘉忍不住笑起来,“你干脆把全副家当都给我得了。”

如果可以,琼恩还真想一股脑把所有装备、宝物、法术卷轴都塞给珊嘉,他的东西当然就是珊嘉的,还分什么彼此,问题是绝大多数她都用不了,拿着也没用。可惜奥沃给他的那枚法术逆转戒指被欣布给毁了,否则给珊嘉防身倒是最合适。

再取出一张法术卷轴,琼恩发动了传送,将珊嘉、秘偶和女祭司魔像瞬间转移到红龙神殿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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