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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紧接着喷涌出一股温热的气流,洛伦佐踉踉跄跄地从其中走出,伴随着他的前进,身上的黑甲也在逐一脱落,叮叮当当地落满了一地,渐渐地露出布满伤痕的身体。
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低温的气体充满了肺部,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让洛伦佐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脑海里依旧有着剧烈的痛楚,这感觉就像自己的意识被人拖了出去暴揍了一顿,然后再塞了回来一样,残余的痛觉一直延续到了这具躯体之上,让他的感知错乱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金属贯穿了,但实际上那里根本没有受伤,模糊的幻痛折磨着他的心智。
颤抖的手掌拿起圣银的冠冕,洛伦佐勉强地为自己戴了上去,一时间躁动的思绪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住了,令洛伦佐轻松了不少。
他走了没两步,然后便靠在一边,在阴影里休息了起来。
这是洛伦佐第一次尝试【间隙】入侵原罪甲胄,早在华生依托着黑天使来救自己时,他便意识到这个东西的力量,从限制来讲,黑天使本身便是一个披挂着甲胄的妖魔,它缺少着一个控制它的意志,大多时候是由驾驶者来充当主脑,而在权能·加百列的作用下,洛伦佐成功地做到了远距离操控。
只是第一次这样操作,洛伦佐十分生疏,其所带来的副作用也让他倍感痛苦,就比如这重叠在一起的幻痛,黑天使所受的伤,明确地反馈给了他的意识,并作用在了现如今的躯体上。
还不算糟,至少洛伦佐找到了一个新的作战方法,依靠着这个,很多危险的绝地都可以先用黑天使探路了,只是……
洛伦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没有贸然移动,而是感知着周围的侵蚀的流动。
他摘下了冠冕,还动用了权能·加百列,以华生的警告来看,洛伦佐有很大的概率会被缄默者们所追猎,此刻他不急于前往断崖与晨辉挺进号汇合,一大原因便是在等待这些缄默者。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洛伦佐等待了有数分钟,以缄默者的反应速度,在自己沉入黑茧时它们就该出现了,可直到战斗结束,自己在这里休息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长叹了一口气,正当洛伦佐放下戒备,准备前往断崖时,他的心再度紧绷了起来。
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他拄着长矛,和洛伦佐之前的距离恰到好处,就像一个突然出现的鬼影,震慑着洛伦佐的行动。
洛伦佐试着拿起武器,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杖剑已经折断,温彻斯特也打空了弹药。
该怎么做?
和黑天使断开连接时,晨辉挺进号还没有从战斗中脱身,它们不能在断崖处等自己太久,况且对上这神秘的先驱,洛伦佐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的胜算。
“先驱……你便是所谓的缄默者吗?”
洛伦佐突然说道,既然不清楚该怎么做,倒不如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哪怕打不过先驱,被他杀死,洛伦佐也可以进行【间隙】穿梭,入侵到黑天使之上。
只是如果不到绝境,洛伦佐不想放弃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这是047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了,是构筑洛伦佐·霍尔莫斯的基石。
“缄默者?”
先驱的声音空灵,带着金属的音色。
洛伦佐目光凝重,他大概没想到先驱居然真的说话了,之前他的沉默令洛伦佐感到压抑,可在意识到先驱是可以交流的后,洛伦佐反而觉得不算太糟糕了。
“让我猜猜,你在几个月前召集信徒们,了一次集会,想必你是引发了什么吧,比如触及了那些不可言明的东西,从而招来了缄默者的袭击。”
这是洛伦佐根据加隆的言述推测出来的,弗洛基便是在那时参与了集会,遭到了缄默者们的袭击,从而失去了意识,而在袭击他们之前,那些缄默者正在工坊内和净除机关作战。
一个威胁程度之大,能引发缄默者全力诛杀的对象……他不仅没有死,还站在这里和自己对话着。
洛伦佐内心压力十分巨大,这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与劳伦斯交战时的情景,面对无法撼动的强敌,发自内心的无力与绝望。
“对,缄默者。”
洛伦佐回应着,秘血预热,在躯体内躁动,如果需要洛伦佐会在瞬间抵达临界突破,说不定还会步入禁忌之地,朝着妖魔化的方向进展。
面对这样的强敌,洛伦佐自认为自己出手的机会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而已,不是他一击重创了先驱逃遁,便是先驱反制自己。
先驱与劳伦斯一样,一个拥有了权能·加百列的不死者,他随意地替换着身体,以度过漫长的岁月,而像他这样的不朽者,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存在多少个呢?
在福音教会取得《启示录》时,权能·加百列便出现在其中了,想必在那久远的时代里,便已经有一大批不朽者了,可他们大多都消逝于历史之中,无人知晓。
洛伦佐曾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不朽者们的集体消逝,从自己过去所得的信息来看,引发集体消逝的人,很有可能便是那个将权能·加百列封存起来的人,那个名为艾德伦·利维恩的人。
自他之后再无不朽者,直到很多年后,圣临之夜的降临,所有的阴谋与欲望穿插在了一起,令这禁忌的力量重见天日。
那么这样的话,眼前的先驱他很有可能是与艾德伦·利维恩同一个时代的人……甚至说,他便是艾德伦·利维恩。
洛伦佐的思路飙起了火车,这种要命的情况下,他居然在想一些极为扯淡的事。
如果自己以上的推断正确,那么终末结社的出现也有了足够的理由了,一个来自福音教会内部,权力与资历深到可以拥有权能·加百列的存在,以他的能力,忽悠一个信仰结社出现,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可随即有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先驱没有与那些不朽者一同消逝,而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行走在大地之上。
洛伦佐不再思考,生物的本能令他握紧了拳头。
“你是指艾德伦他们吗?他自称是守望者……当然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称呼了,你们喜欢怎么称呼他们,都可以。”
先驱缓缓说道,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如同北境的寒风一般冷漠。
洛伦佐则完全地僵在了原地,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先驱。
乌云散去,露出圆月,皎洁冷意的月光洒下,映得银白的甲胄散发着辉芒,他就像从神话中走出的存在,从未有过的神圣,只是这光芒如此清澈,依旧难以映亮头盔下的黑暗,仿佛这甲胄包裹的并非人类的躯体,只是一团难以触摸的黑雾。
“艾德伦……你是说他们是由艾德伦率领的吗?”
洛伦佐一时间忘记了先驱对他的威胁,反而是心急地质问着。
如果说所谓的缄默者,是先驱口中的守望者,那么他们在守望着什么?而且从他言语表达的来看,守望者们是由艾德伦率领的,那个封存了权能·加百列的家伙……
也就是说,那些不朽者都变成了守望者吗?变成那种诡异憎恶的存在,守望着围栏之外的世界……
“这是一个凭证,踏上升华之路……”
洛伦佐轻语着,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先驱好像是故意要告诉他这些一样,轻易地将这些不可知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那么,我的尽头,也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吗?”
身体微微颤抖着,但随即洛伦佐便镇定了下来,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守望者那样的存在,眼前的先驱不就是一个例子吗?他知晓这一切,却没有变成那样无神的怪物。
洛伦佐看着先驱,眼底升起炽白的焰火。
身体的机能被强化到最大,洛伦佐眼瞳紧缩,可他依旧无法看破头盔下的黑暗。
“那么,你是谁呢?你知晓这一切,还活了那么久,你也拥有着权能·加百列,对吧?”
洛伦佐的心里已经有了些新的对策,他开始决定放弃自己的躯体,利用【间隙】穿梭将这些秘密送回英尔维格,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洛伦佐认为自己不能让这些珍贵的情报和自己一同步入死亡。
可之后呢?
洛伦佐突然冷静了下来,这世界显然要比他想的复杂,黑暗里潜藏的力量也远比他认知的还要邪异,他把这些情报带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存活,亚瑟那些凡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将这些秘密传播出去,只是在散播灾难而已……
“所以知识会断代,秘密会被隐藏,人类活在并不真实的历史之中,愚昧地度过一生……这并非愚昧,而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种族的延续。”
维多利亚女王的话语在耳旁响起,这便是这些筑国者一直所面对的,他们无法战胜这绝望,只能与绝望妥协,让更多人活下来。
“没想到,这么久之后,还有人走上了这相同的道路。”
先驱没有回应洛伦佐的话,他给洛伦佐的感觉就像……神明一样,不可知且缥缈,毫无情感可言,他所有的行为都带着一种距离感,让洛伦佐不由地觉得自己是在与一个更高位的存在对话。
“别再尝试观察我了,这种金属被制造出来,便是为了遮蔽信息的流动。”
先驱的话语再次响起,冰冷的长矛抵在了洛伦佐的喉咙上,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贯穿洛伦佐的脖颈,洛伦佐的身体则僵硬着,就像被猎食者发现的羔羊,难以压过本能的恐惧做出反应。
“哦,你看样子也知道它该怎么用,是吧?”
长矛向上抬起,轻轻地敲了敲洛伦佐头上那银白的冠冕,发出清脆的声响。
“遮蔽信息?所以你的真身不可告人吗?还是说你在躲避着什么,比如守望者们。”
这种艰难的情况下,洛伦佐仍在寻找着生路,从华生的信中可以看出,圣银可以阻断【间隙】入侵,也就是说信息之间的传输,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目前来看也只有守望者们了,那么先驱把自己保护的这么严实,是否说他也在畏惧着守望者呢?
是啊,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的,他没有加入艾德伦,而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或许两人之间是对立的,洛伦佐可以尝试在其中周旋。
秘血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越过围栏,呼唤着守望者们的到来。
“在我们那个时代,它被叫做禁绝合金,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信息的认知与传播,用来防备和压制那些无形的存在,再适合不过了。”
先驱看样子是选择性地回答洛伦佐的话语,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屑于和洛伦佐交流,此刻的所有言语只是一时兴起,在洛伦佐听起来,这些话就跟自言自语一样。
“所以,先驱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洛伦佐深呼吸,眼下这个情况,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往遇到敌人提剑开打就好,哪怕打不过,洛伦佐也会像个疯狗一样扑上去。
可这一回他首次察觉到了无力感,面对劳伦斯时,洛伦佐都有过同归于尽的愤怒,但面对先驱,什么样的想法都提不起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无法撼动他,先驱拥有着绝对的权柄。
“没什么,只是来看一看……”先驱说。
“看一看……我?那我面子还真是很大啊。”
洛伦佐说着烂话,但这次无论什么样的烂话都难以让他轻松起来了。
头盔下有目光端详着洛伦佐,接着说道。
“我会在前方等你的。”
先驱收回了长矛,然后转身离开,随着他的离开,那种沉重的压抑感也随之离去。
洛伦佐宛如脱力了一般,半跪在了地上,用力地喘息着,然后便是痛苦地干呕。
“前方……等我……”
他狼狈地站了起来,随后看向遥远的北方,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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