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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智慧远在中国,人们也会想方设法去寻找——阿拉伯谚语。
那个代号“蝴蝶”给中央写信的人是我们小组工作的一切出发点和落脚点,对“蝴蝶”的寻找和保护则是我们所做工作的关键中的关键,因为这最直接地关系到对“蝴蝶”所掌握的未来资讯的开发和利用,对共和国几十年国运甚至更加深远的未来具有非常直接和重要的意义。
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们的工作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好在力求稳妥,先控制住知情者的范围,做到保密性万无一失,先在上级首长中达成基本共识,在做好各项预案尽可能排除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再根据掌握的线索集中全部力量一举找到“蝴蝶”,把他严密地保护起来并让他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但是随着这份诡谲而又突袭般的电报的到来,一切情况都变了,时间似乎要有点来不及了,真见鬼!
我明白这点,李晨风明白,在旁边一起看到这封电报内容的人都明白。
因为事关重大,李晨风立即用电话把在办公室里待命的陈观水也叫了进来,章天桥也出去拿进来几张方凳,大家就在阅文室里召开了一个小规模的会议,下一步工作必须要立即安排部署起来了。
机要阅文室两扇厚重的木门紧紧闭合着,优异的隔音性能让房间里的声音即使你在大喊大叫都一点透露不出去。
陈观水进到阅文室里时,只见到我们一个个神情严肃,房间里弥漫着凝重得令人难受的气息,他意识到了事情并不是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一定是有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他在走向一边的空位时,颇具意味地瞄了我一眼,似乎说,这阵势,不会是我又要倒霉了吧?!
我坐在那里八风不动,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心底却是在暗想,不是你倒霉,是我们大家伙都要倒霉了!
陈观水走到位置边但没有坐下,而是笔直地站着,低声说:“组长,我来了!”
李晨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说道:“你把收到这封电报的有关情况在这里跟大家介绍一下。”
“是!今天上午11时28分我收到了部里的紧急通知,我们安排在京城电报中心负责的同志,发现上午11点时该中心收到了一封发往10086信箱的民用明码电报,根据部里的最新命令,立即向部里机要值班室进行了报告,并立即按照方案秘密启动了保密隔离机制,部里马上就通过机要线路用密语通知了我......”
陈观水扼要汇报着情况。李晨风和白斯文神情严肃地听着,气氛沉重压抑。我很清楚,每位负责情报工作的业务领导肚子里都有本难念的经,但在认真工作时表面上千篇一律,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的表情。陈观水汇报的事情经过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还要通过听取情况汇报的时间来拼命思考一切,事情怎么发生的?我们要怎么办?最终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因为大家思考的角度和立场的微妙差异而又格外地敏感,不得不慎之又慎。
比如,眼前这位白斯文,表面上是政府工作方面的代表,但传言他其实是某位常务委员负责情报工作一线的心腹,并且有着令人不可言表的经历和背景;
组长李晨风是一办派遣过来的负责全盘工作的,密保那边的官员,都跟他有千丝万缕乃至上下级的关系。章天桥的地位超然,负责机要管理密档就是她最大的底气,我作为部队的人,始终记着局长送我来时对我的交代,也不愿坠了军人子弟兵的形象,虽然对组长李晨风必须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但在组里和谁都和气友善,不过我的心里也得有数,心如明镜,不能和别人挨得太近,这样才不会出大的差错。
哎!该怎么向上级汇报呢?看吧,这封电报的内容直接就把我们现在在绝密进行的国家最机密的工作给点破了,从最坏的情况下去想,是不是泄露出去了?怎么泄露出去的?究竟泄露了多少?会牵扯多少人?会给京城和全国的情报系统带来多大的震动?只有天知道!
我坐在边上看着大家紧锁的眉头都替两位领导心痛。
李晨风的心里肯定有数,他是一办的老人,曾在国家的情报系统工作多年,啥不门清?此事棘手啊!
在结束汇报的时候,陈观水说:“京城电报大楼那边我们已经处理好了,所有涉及到这封电报的环节和人员我们都进行了梳理,而且有1位可能接触到电报内容的大楼人员,也立即以家里有事为由帮他请了假,对他进行了保密隔离,下一步我们具体如何处理,得请领导指示。”
李晨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文件袋说:“明码的民用电报,就只有1个人可能涉密?”
白斯文脸色更是难看:“就是啊,陈观水同志,你要把情况说得更清楚一点。”
陈观水便又补充汇报,京城电报大楼是我们国家第一座最新式电报大楼,是国家电报通信的总枢纽,当前的月业务交换量达到了300多万份,发到我们10086信箱的这封普通电报就像是在浩如烟海的电报之中的一滴水那样毫不起眼,京城电报大楼的国内民用电报线路采用自动化的中文译码机,电传打字机通报,以撕断凿孔纸条的半自动转报方式实现电报的接收,大楼内部的电报传送系统也采用的是传输带、小电车和气压输送管的方式,实现了电报文稿传送半自动化,这种传送方式不但是速度上的提高,在保密性上除非未卜先知刻意地针对,否则也是非常安全的。
李晨风抬了抬手打断了陈观水的继续汇报,向白斯文询问:“这么说最后需要保密隔离的是不是就是发现了这封电报的存在并马上向部里报告的那位同志啊?”
白斯文苦着脸:“是的!我们梳理和排查了大楼整个收报和分发的流程,邮电部门是严格按照制度在开展工作的,电报的译制一直到分拣前的过程都是由机器设备自动化进行的,即使是其中有些牵涉到人工处理的部分,也是流水线一般繁忙的操作,会发生涉密情况的概率非常地微小。”
“而且京城电报中心的政审工作一直以来都非常地严格,在那里工作的同志应该都值得信任,迄今还没有在那边发现过有间谍活动或者泄密的现象。”陈观水补充道。当然,作为全国电信网中心和全国电报网路主要汇接局,也一直都是密级非常高的单位,干部职工的保密工作也是常抓不懈,算是半个自己人,无缘无故就无端猜疑别的同志对职责的操守和对国家的忠诚在圈子里面是一件很让人忌讳的事情。
这就多少有点尴尬了,转了一圈因为事关重大只好把经手的自己人送去隔离脱密,万一要是传出去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啊!
我明白白斯文的态度了,他要迅速并安全地把接收电报的这一页给掀过去。当得知有人给10086发电报的时候,估计李晨风和白斯文刚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兴奋的,乐观的猜想会不会是“蝴蝶”本人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主动站了出来和我们直接联系了,或者是因为“蝴蝶”突然想起了什么即将发生的国内外重大事件,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紧急给我们发报,这样就会给我们留下更多寻找他的线索,因为和往邮筒里丢信不同,发电报是必须有发报人在场并填写内容的,那么我们寻找“蝴蝶”的工作就会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了。
真的是麻烦大了啊!我暗自想着,白斯文本来应该是想着成为为首长们带来好消息的“报喜鸟”的,没想到他亲自带队去忙了半天带回来的是这样一个凶险莫测的讯息,这让这位进组以来一直力图表现的副组长情何以堪?
陈观水小心地提出了个建议:“两位领导,我们还可以再安排人在中心里开展一下工作,严密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作为我负责的这边在那里近段时间的重点工作来抓好、抓实,以确保不出问题!”
这是个审慎的意见。因为10086信箱作为目前我们和“蝴蝶”联系最重要的渠道,邮局,现在再加上电报局那边,必须加强监控。
我明白陈观水的心思,这位我的老大哥,国安部的实权处长,正是处在部里从公安脱离筹建的关键时刻,被选拔到现在这么信任又关键的位置,结果“五号机”的时候阴差阳错他掉了链子,而且在我们小组工作整个保密措施中,对外的10086信箱编号是整个保密工作链中最薄弱的一环,作为这方面的负责人,他的压力实在是很大。
结果白斯文立即表态了:“哎,陈处长的这个意见好,京城电报中心的工作先就这样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那口气似乎已经代表工作组做了决定,也没去征求下组长李晨风的意见。
李晨风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不过和电报内容比起来,这些真的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大家的主要心思也不在这里,之所以还研究讨论一下,只是为了留出时间让大家对后面要发表的意见更加地深思熟虑而已。
只见李晨风下意识地用指节轻击着桌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章天桥,最后才看着白斯文说道:
“这个暂时应该问题不大,就按你的意见办!我们下面开始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问题。陈处长也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研究研究,斯文同志,你的意见呢?”
李晨风的心思大家很清楚,接下来就要触及到问题的根本了,他肯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留下什么把柄。原来核心三人小组是他的一言堂,现在白斯文加了进来,但白的意见还是偏弱势,平常为了开展工作问题不大,如果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还要继续强势的话,就违背了上级首长们的意思了。国安这边是政府组成部门,有陈观水在这里的话,增强白斯文的发言权可以使得此刻的实力相对均衡,可以微妙地影响到会议的决议为各方所接受。
李晨风与白斯文在组里的小小角力,这是制度所决定的,换一句通俗的话说,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但李晨风就是李晨风,绝不会直接表露自己的意思,而是把问题又抛给了白斯文,既征求他的意见,又是巧妙地回了他一下,一个刚才是擅自就表态,一个是主动征求对方的意见,工作风格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
白斯文说:“李组长,你说可以就可以了,就不用再征求我们的意见了!来,陈处长,坐、坐,别站着了。”白斯文招呼陈观水坐下后才接着说:“刚才电报的内容大家都已经看到了,确实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看了也是吓了一跳。从来电的内容上来讲,我个人觉得这既可能是个挑战,也很可能是一个机遇。归根结底这是情况发生了新的变化,也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新的变数,必须要综合各方面的情报进行全面的研判。”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白斯文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在语术上也是大师级的人物了。这件事情虽然后果可能非常严重,但是分析起来并不复杂,可叫他表态他总得有个态度呀,这绕来绕去,还是绕过去了,但在话语权上就失分了。我坐在一边内心暗暗在笑。
李晨风点了点头:“好,白副组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倾向于再等一等,综合了各方面的信息后再开始行动。”说罢,指着我说:“哎,小林啊,你是年轻人,接受新生事物比较快,对蝴蝶的性格也比较了解,说说你的看法和意见吧!”
我听了一怔,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李晨风摆了摆手,示意要我坐下来说。我没坐下,笔直地站着,这样子思路比较清晰一些,我一时间有点蒙——我没有发言的思想准备,这冷不丁的,心底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怎么表态?
在大家的逼视下,我的脑门微微冒汗,报应啊,刚才尽研究别人的讲话去了,这下子完蛋了吧,一着急,竟把心里想的话干脆地说出来了:
“李组长,我的意见是,今天突然收到这封电报,从发报人的角度考虑大致上有四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人发现的蝴蝶并向我们举报,从语气上看可能这个人对我们有所要求,进行某种利益上的交换。第二种就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因为胡文海已经向苏修的人泄露了我们的联系方式,会不会是我们的敌人通过这种方式来逼我们露面,通过与我们的正面接触来窃取我们的机密。第三种可能是蝴蝶干的,他是不是会抱有某种目的要和我们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接触......”
白斯文出乎意料地打断了我的话头追问道:“林参谋,你怎么会认为是蝴蝶干的呢?有什么依据没有?”
我抓了抓脑袋,这个想法也是灵光一闪,不知道该怎么清楚地表达:
“白副组长,我也是根据以往对蝴蝶这个人的了解来猜测的,这个人本来就是有点......”我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玩世不恭、哗众取宠、鬼灵精怪、放荡不羁、游戏人间等等众多的形容词,下意识的觉得不妥,最后还是落在了这一句上面,“喜欢开玩笑,用北方这边的话说就是逗你玩,他在信里最爱把很严肃的事情用很轻松的方式来表达出来。如果不考虑问题的严重后果的话,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这封电报给我的感觉有点令人啼笑皆非,嗯!虽然莫名其妙,但就是这种很熟悉的感觉。”
白斯文似乎有些激动,近视镜后面的双眼睁得很大:“哎,我要说的正是这个!蝴蝶一直都在闪闪躲躲,力图把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上,我们追查的那个周天天,根本就没发现和蝴蝶有任何关系,却害得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们不敢见人,这一次又可能是他设下的圈套,那么他提供的将来是什么情况,这个准确性就很难预料了!哦,同志们,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否定蝴蝶情报的重要性啊,完全是从工作角度考虑……”
“我不赞成你们的意见,我的感觉是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大家一定已经注意到了,电报是从哪里发出的。”一直沉默着的章天桥终于发言了,会议渐渐显露出意见分歧,且针锋相对的意味越来越浓。
电报的发出地在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海西省近江县邮电局。落款也很简单,只有5个字:机械厂沐方。
近江就在海峡西侧,与宝岛隔海相望。我还知道章天桥为什么这么准确地知道“蝴蝶”不在那里,因为在学部委员、北大教授杨锐带领下的一个国家高级机密研究室里,正在对“蝴蝶”来信上的所有付着物进行全面分析和深入研究,包括信纸上的矿物质、粉尘还有花粉等等等等,但是非常明显的是,排除了“蝴蝶”写信时是在海边,因为信纸上没有发现盐分的存在。
那么这样的话,一封从与宝岛对峙最前沿的地方发出来的如此重要的电报,那么各种巧合不得不让人必须以更加审慎和严谨的态度来应对了。
我叫林千军,我现在头脑很乱,如果这封电报真的是一个陷阱,那么问题就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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