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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珂一路走到景华宫,正要踏进去,却忽然见到竺元风带人走出来,“宁王殿下。”
刘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哟,是你呀。”
竺元风笑了笑,“难为殿下还记得杂家。”
“跑了雍凉那么多趟,想不记住都难,你怎么在这里?”刘珂狐疑道。
竺元风说:“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景王殿下。”
“探望?”刘珂瞥了里头一眼,冷笑道,“他怎么了?”
“景王殿下得了癔症。”
刘珂一听,顿时皱眉,接着嗤了一声,“喂,不是看到本王害怕了,才寻了这个托词吧。”说着,他就要绕开竺元风走进去。
然而后者伸了手,拦住去路,依旧是那不温不火,恭敬却疏离道:“殿下,没有皇命,不能进去。”
刘珂看着他,后者垂眸淡淡。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当看得清形势了。”
竺元风说:“奴才愚钝。”话虽这么说,但是脚步一点也没挪,很不给面子。
刘珂看了看边上的侍卫,最终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这一幕一五一十地落到顺帝的耳朵里,他忍不住啧啧两声,一手拦过竺元风,“元儿,如此好的机会能卖老七一个好,怎么不把握呢?”
竺元风心中一叹,“皇上便别寻奴才开心了。”
第164章请帖
饶是刘珂紧赶慢赶,回府之时,天色也已经暗了,室内掌了灯,而尚瑾凌仿佛刚午休而起,一头乌黑长发只是用簪子绾在脑后,一手端着蜜水,一手拿着纸笔,正伏案写些什么,看起来慵懒随意。
边上正站着王府管家,低声汇报着什么。
刘珂所有的寒冷和燥郁在看到这一幕时,好似被春风拂过心口,瞬间温暖而平和,他隔着内室帘子站了一会儿,从入宫开始一路的冷笑假笑嗤笑之后,难得有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过总有一个不太长眼睛的,纳闷地问他:“殿下,咱为啥不进去啊?”小团子跟随着刘珂进出,很清楚见了皇帝之后,自家主子的心情有多恶劣,马不停蹄回府,不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小少爷吗?
刘珂回头,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肩头,一路风雪,上面堆积的雪花还没融化,“一身寒气,冷着凌凌了怎么办?”
“把披风脱了不就好了?”小团子道。
刘珂低头看他,小团子缩了缩脖子,讷讷道:“奴才说错了。”
“不,你说得对。”说完,刘珂解了披风,一把丢给他,然后大步走进去,“凌凌。”
屋内,很温暖。
大管家见到主子,连忙行了一礼。
刘珂摆了摆手,看向尚瑾凌桌上,问:“在写什么?”
尚瑾凌回答:“请帖。”说着将膝盖上的暖炉递了过去。
“我不冷。”
尚瑾凌看着他一身华服蟒袍,连披风都脱了,不禁蹙了蹙眉,“可我看着冷。”说完就拉过手来一摸,然而挑眉看着他。
刘珂:“……”刚从外头刮风下雪地回来,手怎么可能是热的?
但是手不热,心热,刘珂乖乖地接过来说:“我没有见到景王。”
“拦住了?”
“嗯,说是得了癔症,死活不让我见,阻拦的便是竺元风。”
尚瑾凌听着,不禁扯了扯嘴角,眼露讽刺,“这位陛下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这个本事若是放在治理国家之上,就不会有今日动荡的局面。”
顺帝除了不信刘珂之外,也不信竺元风,哪怕后者在他身边从来没有一丝逾矩,更无结交任何皇子大臣。
现在正好拿景王拭了拭两人。
刘珂若不见景王,帝王对他存疑,若是见到了,那竺元风便陷入麻烦。
“你说他疑心病重成这副德行,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刘珂有些想不明白。
“帝王,殚精竭虑者,通常命不长久,然昏聩所欲者,一般……”尚瑾凌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形容,然后就听到刘珂说,“死于他朝开国皇帝之手。”
“噗嗤……”尚瑾凌笑出了声。
“怎么,我说错了?”
尚瑾凌摇头,“此乃正解。”他称赞道,“看来史书没白读。”
刘珂一走进这屋子,就暖和了,他将手里的暖炉又重新塞回尚瑾凌的手里,说:“若非凌凌你,我曾经就是这么打算,刘家江山让人推了最好。”
新政既是大顺的药,也是一味毒,用得好,便是去疾病愈,国泰绵长,用得不好,燃尽气运,发作早亡。
然而一般人根本掌握不好那个度,瞧,搞得地方上乌烟瘴气,哀声哉道,借着新法,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朝廷动荡,便是因为已经压不住此起彼伏的反对声。
宁王,是顺帝送于安抚人心的最后一颗药,所以……刘珂将目光重新回到了尚瑾凌的桌上,拿起那一张张的请帖,粗粗一看,他笑道:“凌凌,你这是准备将整个京城的权贵都给哥邀请过来呀?”
“别乱翻,打乱次序。”尚瑾凌将请帖抢过来,对着大管家送来的名册重新核对,他说:“管家方才禀告,半月前你回京的消息一出,这个宁王府的请帖就没停过。等今日你回来,单进宫的这一个下午,又有一叠送上门,这数量全部拢一拢就是送灶房当柴火烧都能烧出一桶洗澡水。再加上今日雪下这么大,都有那么多官员来迎接……”
“不过是些三品以下,不大不小的官罢了。”刘珂混不在意。
然而尚瑾凌却摸着暖炉,微微一笑,“这些官员虽然是听命行事,但这说明他们背后之人,却是相当迫切,宁王殿下,您比我想象中的炙手可热呀!”
“别笑话哥了,再热顶什么用,今日宫里走一遭,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就是那人立的靶子。”
尚瑾凌闻言,低低笑起来,朝着刘珂眨眨眼睛,“心里明白就好,你知道如今你们这三位皇子在皇上心目当中,谁最合心意吗?”
刘珂毫不犹豫且嫌弃道:“二哥。”
“是啊,所以咱们第一局就先将他踢了。”说着,尚瑾凌高声吩咐道,“大管家。”
正在门口候着的大管家走进来,“殿下,尚少爷。”
“把那些请帖都发出去吧,不要有遗漏,三天后宁王府开宴,所有人务必参加。”
“是。”
“对了,顺便告诉一声……”尚瑾凌目光幽幽,眼神带寒,“殿下不接受任何告罪,那天不来,这宁王府就永远也别来了。”
大管家一愣,皇后不过刚刚平冤,刘珂在京中没什么势力。他若仗着嫡子身份以及圣宠在身若设宴邀请勋贵大臣,人们看在这个面子上大多会来,可若态度如此强硬,这就是逼着大臣们站队,得罪人不说,怕是还得给人留下狂妄自大的印象,对笼络人心极为不利,就是当初的景王和端王也没敢这么做的。
他不禁回头看刘珂。
刘珂正喝茶,没听到声响,倒是小团子催促了一声:“听小少爷的安排,赶紧去啊!”
大管家心中咋舌,“是。”
刘珂前往雍凉,京城之中自然也需要人留下,这位大管家便担着消息往来的责任,倒是不知道这俩的关系,只觉得自家殿下对这位小少爷颇为照顾,如今看来可不单单如此了。
刘珂见他离开,想了想吩咐后头的小团子:“你去跟管家说一声,关系爷的脸面,那日给我好好办,不用拘银子。”
“是。”
小团子一出门果然见到大管家踌躇地站在门口,见到他,赶紧跟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拉过人,低声道:“团公公,这里头的那位,府里该如何对待呀?”
大管家能做到今日地位,就不仅仅只是忠心耿耿,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是一流的。
小团子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殿下怕你慢待尚少爷,特地让我来说一声,以后如何对待殿下,就如何对待这位。”
大管家一听心里有底,“明白了。”
小团子点点头,但是又一想,“不对。应该是对待殿下如何恭敬,对着这位还得再多三分。”
“啊……”
“没错,就这么着。”小团子肯定道。
大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拱了拱手,“团公公,万一两位有分歧呢?”
“当然是听尚少爷的。”小团子一副理所当然,“刚不是说了吗,得多恭敬三分。”
大管家:“……”他默默地看了小团子一眼,心说自己应该没得罪过这太监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团子哼了一声,“这是团公公我跟随殿下身边进出多年的经验,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也就你,咱们一同侍奉主子,自己人,我才多嘴劝一句。要是不信,尽可以去问老罗。”
老罗,便是罗云。
刘珂回京,这位侍卫统领自然也跟着回来,宁王府府兵上千,归他调动,可谓是心腹。
小团子这么一说,大管家信了,“不用不用,多谢团公公。”
“还有一件事,殿下说了,三日后的宴会关系他的脸面,一定要好好办,府里人手不够,那就包了京里各大酒楼,总之一定要体面。”
“团公公放心。”
宁王刚回京,连脚跟都没站稳,就满京城地派发请帖,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每个角落,人人议论。
此刻的京城已经封衙罢朝,家家户户正在准备过年,宁王此举,就显得太过急切了。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离京这么多年,若不先拉拢一批,就是除夕大宴之时,也显得势单力薄,毫无嫡子气派。同样人们也能趁此机会,瞧瞧这位被皇帝寄予希望,三番四请的七皇子究竟是何模样?是依旧如六年前那般无所顾忌,嚣张跋扈,还是韬光养晦,遇水腾飞的潜龙之资?
京城里都是人精,接了帖子,只道一声“多谢殿下,若无他事,必然前往”便给足了面子,至于究竟去不去,还得观望观望,看看有没有“他事”。
这皆是心照不宣的,然而宁王府却没有这份客气,见接了帖子便笑着放下一句话,“大人,殿下是真诚相邀,可您那日若是不来,那么今后宁王府的门,您也就别来了。”
说完,拱了拱手,礼数十足,但是态度强硬嚣张。
京城勋贵之家,宁王都是一视同仁,不管前面说的多好听,都得听这一句的威胁。
对的,威胁。
端王府
“老七好大的气魄,这京城的地站都没站稳,就开始逼着人站队。”端王冷笑着拿过这份烫金的请帖就丢到了碳炉上,火舌一卷成灰烬。
“殿下,咱们去不去?”
“去什么?这是摆明了要跟本王打擂!”端王冷冷地看着心腹,吩咐道,“通知下去,谁敢去宁王府赴宴,就是跟本王作对!”
心腹一听,应道:“是。”但是转眼一想,又劝道,“不过殿下,咱们的人可以不去,但是之前景王门下的怕是……”
“两面三刀之人,有何可惜,这些都是老底子世家,刘琅不行,那就换一个人,刘珂的母族也是王氏,跟刘琅没什么区别。正好,王氏一族受贵妃牵连,伤筋动骨,不成气候,正好便宜了这些人。不然你以为,城门接应的那些官员是谁派过去的?”
见端王如此自信,心腹顿时放下心来,然而忽然他说了一句,“殿下,杨家似乎没有收到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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