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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歌手里还拎着谢相玉最喜欢吃的黄桃蛋糕。
这是他在家园岛买的,水果自然是当天采摘的,最是鲜美。
外面雨起时,蛋糕上的装饰花带被水汽沁湿了不少,愈显得整个蛋糕沉甸甸地坠手。
到了死境,他却一点不慌,稳稳当当地把蛋糕送放在门口的玄关处。
易水歌开口发问:“你怎么知道我把眼镜送出去了?”
他一夜未归,也没告诉谢相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谢相玉挣脱束缚不难,但能做到提前埋伏,稳准狠地打掉他的眼镜,显然是接到了什么情报。
一语中的。
见谢相玉不说话,易水歌已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高维人。
他问:“你不是不想被高维人左右吗?”
“塔不是已经建好了么?”谢相玉冷笑,“谁做信号塔的主人,不都是一样的吗?”
易水歌细想一番,竟然认同地点点头:“也是。”
见他乱动,谢相玉眸光一敛,手中钢刺横切向他的动脉,将他的皮肤下压了寸许,没想到手上失了准头,把他的脖子又割出了血来。
眼看被刺破的皮肤洇出浑圆的血珠,谢相玉的语气不见丝毫得意,倒平白添了几分烦躁:“……别动。”
易水歌居然不怕,也并不求饶,笑笑地一斜视:“我连眼镜都没了,你还怕我啊。”
谢相玉极响亮地磨了一声牙。
易水歌又问:“你踮脚累不累啊?”
回应他的是一根尖刺楔入颈侧的痛感。
谢相玉被戳中毕生最大痛处,踮着脚怒不可遏道:“闭嘴!”
易水歌轻叹一声:“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最近好了点儿呢。”
谢相玉冷笑:“你觉得我有那么贱吗?”
易水歌但笑不语,轻轻扬起了脖子。
毛衣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些许。
谢相玉的目光本能下移,却瞥见了他颈上淡红中微微泛青的吻痕。
那个位置,除非易水歌嘴能拐弯,不然靠他自己,是决计亲不上去的。
这个动作可算得上是挑衅了。
谢相玉霎时狂怒,握钢刺的手狠抖了一抖,但还是没刺下去。
王八蛋!
自己什么时候干了这种蠢事?
听到身后喘息之声渐重,易水歌无奈地一吁气,稍稍矮下了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深插·在他血肉中的倒刺顺着血槽放出了一长线鲜血,全数流到了谢相玉的指节上。
他无所谓的模样,又让谢相玉愤怒起来。
……易水歌总是这样,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撩得他血压上升。
谢相玉喝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易水歌抿着嘴轻笑了一声:“你要杀早杀我了,在刺上涂毒,或者直接割断我的脖子,不是更痛快?”
末了,他又悠然补上了一句:“我懂,我懂。就这么杀了我,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谢相玉:“……”
他脸都气白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偏偏他就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易水歌的话,他一句也反驳不得。
他咬紧牙关,不肯说话,生怕一怒就又落了下风。
易水歌就这样保持着微微屈膝下蹲的姿势,迁就着他的动作。
两人一时沉默。
谢相玉从后呼出的热流,又回流到他面颊上。
二人身躯紧贴,谢相玉的双腿又开始习惯性地微颤,腹内一紧一松地酸胀起来。
谢相玉也觉出两人这样的姿势,又是暧昧,又是滑稽。
可易水歌的本事他心知肚明。
之前嘲笑他离了“傀儡之舞”就不行,只是一时的口舌之快。
谢相玉太清楚,面对易水歌,哪怕放松分毫,他就有立时脱困的本事。
为了避免这暧昧肆意蔓延下去,他粗鲁地从后面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腰身:“说话。”
易水歌带着谢相玉往前栽了两步,笑道:“你倒是先问我点什么啊。”
谢相玉的确有问题要问。
他气沉半晌,本以为已经将情绪拿捏得当,谁想开口还是阴阳怪气:“你还挺大方的啊。”
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折在易水歌手里,就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傀儡之舞”。
在和易水歌共过副本、又得知他喜欢男人后,他就故意引诱挑逗,本来打算抢宝后再把他戏弄一番,谁想这人不识好赖,不仅厚着脸皮假戏真做,还强逼着自己和他做了队友。
现在倒好,他说送人就送人了?
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先是嘴硬不服,又被他调理得哀求连连的场面,谢相玉就牙根作痒,恨不得直接把他脖子抹断,一了百了。
“我一向很大方。”易水歌却还是大言不惭,“你要,我就给了啊。”
谢相玉被他的一语双关气得胸膛起伏连连,胸口一下下顶在易水歌的后背上:“……你要不要脸?!”
易水歌却是一派坦然,反问道:“你要和我上床,我就给你了。可‘傀儡之舞’,你开口向我要过吗?”
谢相玉猛然一噎,一张俊美的脸气得直透粉。
……他还真的没有问过。
可这不是废话吗?!
他要了,易水歌就舍得给?
但听易水歌的话意,他竟然无法反驳分毫,一股气淤在胸中,更是咬牙切齿。
他怒道:“你少他妈耍我!”
易水歌笑眯眯地一摊手:“哎呀,被你看出来了?”
谢相玉气得呼吸不畅,差点要开口问出,你要是真觉得我十恶不赦,杀了我不就好了?
这个问题,从他失陷在易水歌手心里就想问。
他的确有在副本中坑过其他玩家,杀npc也从不手软。
在【沙、沙、沙】里,为了试新做的武器是否趁手,杀了一个npc,谢相玉至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本来就擅长自制武器,杀人的东西,不用人试,还能用什么东西试?
在游戏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他又没拿其他玩家练过手。
人类玩家当然也被他算死过两三名,但都是他们自己蠢,盲听盲信,自己指东他们不往西,最后被boss害死,又不是他亲手杀的。
谢相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之前,他嫌正常生活无聊,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来,有了《万有引力》这款全息游戏作为发泄,他心中一直潜伏的恶念才得以释放。
而易水歌和自己不同。
他的行事风格就是专坑恶人,不择手段。
他要真想对付自己,杀了就杀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扣起来,一遍一遍地折辱不可?!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易水歌默然半晌,突然叫了谢相玉一声:“哎。”
谢相玉恶声恶气:“干什么?!”
易水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谢相玉:“……”
他分明背对着自己,但还是轻而易举地窥破了自己的心思。
这种感觉很糟糕。
易水歌眨着眼睛,为了蹲着省力,索性把身体的大半中心都舒舒服服地寄到了谢相玉身上:“你想要获胜,所以在副本里杀npc,鼓动其他玩家送死,方便通关,这有很特别吗?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这番话大出谢相玉意料,一时怔愣。
这话却完全出自易水歌的真心。
他的善恶观很奇特。
不是每个人都有南舟或江舫的能力。
在很多情况下,在副本中用人命去试错,才是常规手段。
譬如南舟在第一个世界里遇到的沈洁和虞退思,都有不肯冒险、推南舟他们这批新人上去试险的意思。
人到极境,总会做出寻常不会做的恶事,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如果只是在副本游戏中动用阴谋手段,就值得被判个死刑的话,易水歌恐怕早就累死了。
不过,和正常人相比,谢相玉的心态的确非常扭曲。
正常人是走投无路、才用人命探路;谢相玉是一开始就想用别人的命去垫。
但从结果论,他在大多数副本里,往往不是坐等死人,而是主动破局。
他确实害了一部分人,客观上也救了一部分人。
谢相玉现实里并没做过恶事,只是进了游戏,天性解放,如果不压制下去,由得他往“获胜许愿”的方向发展下去,在一步接一步的胡作非为中,他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易水歌诚实道:“我认为你不配许愿而已。死倒是没有必要的。”
只要“立方舟”能赢,过去那些人命都能还回来,错误就能挽回。
易水歌的目标是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犯错。
哪怕回到现实里。
谢相玉被易水歌的身体压得心烦意乱,熟悉的体温又煲热了他的半副身子,眼见小腹又怪异地一紧一酸起来,他刹不住情绪,愤恨道:“我要是能许愿,就让你马上变成太监!”
易水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你看吧,果然不能让你许。”
谢相玉怒问:“你既然不想让我许愿,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那你呢?”易水歌忽而反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谢相玉愣住片刻,心绪大乱:“……哈?”
易水歌:“你是因为要慢慢折磨我才不杀我,还是因为不想?”
谢相玉:“……这有什么区别?!”
易水歌笑笑:“这区别很大啊。”
他顿了顿:“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什么?
谢相玉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擒住了自己腰部的衣服,猛然发力,一股巨力便把他凌空掀起!
他手中的钢刺原本紧抵在易水歌喉咙处,如果易水歌强制动武,谢相玉甚至不需要多费力,只要顺势把钢刺切入,易水歌的脖子就能像切黄油一样被斫下一半去。
然而,谢相玉手腕下意识地一翻一抬,把钢刺脱手扔远。
下一瞬,他整个人就被倒掀出去,身体直撞向玻璃。
哗啦一声,窗户尽碎!
谢相玉被翻身摔出五楼,瞬间置身倾盆大雨中,身体失重,直直往下落去。
他心里一时空茫,大骂易水歌不是东西,但还没等他尝到颅骨粉碎的痛楚,身下就嘭地一声,绽开了一个33柔软气垫。
……在抬手捉住他肩膀时,易水歌就将这个两秒延迟的纽扣式外弹气垫倒黏在了他的后背上。
谢相玉自高空落下,背朝下,稳稳跌陷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面筋一样的大雨哗啦啦临头浇下。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懵了,仰头承受了好半天的雨打风吹之余,忽然用手盖住脸,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们看,他本事大得很,我可杀不了他!”
高维人本来想,谢相玉在“立方舟”手里吃了大亏,这人又睚眦必报,上次“立方舟”被围攻,他本来已经从易水歌手中逃脱,却硬是要去捣乱,肯定是恨“立方舟”恨到了骨子里。
所以在易水歌动身前往“家园岛”送物资后,高维人特地给了谢相玉一个弹窗,提醒他易水歌失去了他最重要的s级道具,有意助他挣脱易水歌的束缚,借他的手杀死这个大·麻烦,再让他去找“立方舟”捣乱。
他们猜中了开头,猜中了过程,却没猜中这结尾。
谢相玉只打算利用他们的情报。
这也不能怪高维人押宝失败。
因为就连谢相玉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占尽先机地挟持了易水歌,却不立即动手杀人。
他确实怒过、气过,却都是在气自己,为什么不肯对易水歌下手。
但在有充分机会杀死易水歌时,他那下意识的一撒手,让谢相玉明白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妈的,还真够贱的。
察觉到自己心思的谢相玉,在笑话完高维人之后,一股悲愤后知后觉地上涌,眼泪又气得涌了出来。
忽然间,他头部软垫往下一陷,是有人把双手压在他的脑袋两侧,查看他的表情。
他听到那个让他血压上升的声音笑道:“又哭又笑的,是不是神经病啊。”
谢相玉带着哭腔扬声道:“滚啊!”
他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人身上了?
易水歌当然不滚。
他不仅不滚,还伸手轻捏住了谢相玉左耳处那一枚耳钉似的小红痣。
谢相玉被他一捏耳朵,双腿便是一软,别过脸孔去,闭眼不答。
“哎。”易水歌笑意盈盈地问他,“吃蛋糕吗?黄桃的。”
谢相玉咳嗽两声,带着哭腔,用恨不得把易水歌的肉咬下来的力度,愤恨道:“……吃。”
……
浓重的雨云笼罩了五个安全点。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则是一片安然平静。
在昨夜宣布进入决胜局的同时,高维人就非常无耻地停止了商店的补货。
终焉之战的氛围愈来愈浓。
很多玩家在世界频道里交换着物资。
有氧气和食物的玩家使用尚能运行的交易系统,就近把手头的物资交易给其他匮乏的玩家,来交换自己缺乏的东西。
事已至此,他们已经不去讨论他们无法参与的副本,也不去催促“立方舟”赶快行动,只是尽己所能,互相帮助。
眼见这样的情境,“立方舟”也的确不能耽搁下去了。
不管高维人有没有准备好副本,他们都要尽快行动。
在把易水歌送来的道具进行适当的分配后,南舟唤醒了游戏界面。
在背景里蓊郁不死的生命树,全部的树叶都投入秋风之中,徒留枯枝。
而随风飘曳下的树叶聚成一团,凝结合拢。
一张泛着光芒的“终局卡”,出现在了他们的仓库中。
只要他选中这张卡片,最后一个副本就会到来。
等他们再睁开眼睛时,这副本中所有玩家的生死,就全要看他们五人了。
他第一个看向元明清。
元明清咽下一口口水,点一点头。
他又看向陈夙峰。
陈夙峰平静地点下了头,手掌却攥得铁紧,腕子在微微发抖。
他身上背负着哥哥和虞哥两个人,无论千难万难,他也得走下去。
李银航把变成了蜜袋鼯的南极星在仓库中藏好,认真向南舟表态:“我尽量努力。”
南舟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江舫。
江舫反问他:“昨天睡好了吗?”
南舟:“嗯。”
江舫便笑开了,轻轻用手指碰了碰他后颈上的咬痕,暧昧又温存地抚摸了两下,提醒自己再也不要发生类似的事情。
他对南舟说、也对其他的人说:“那么,我们一会儿见。”
作者有话要说:屑老板身心一起栽跟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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