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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贾宝玉回过神来,鼓起勇气去找黛玉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中午了。

结果任他怎么在门前苦苦哀求,也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他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此后三天两头的跑来纠缠,甚至不惜求老太太出面解劝,最后见倒是见着了,可林黛玉始终板着脸不苟言笑,任凭他怎么装疯卖傻的兜搭,也不过是两句硬邦邦的场面话。

直把个贾宝玉急的五内俱焚七窍生烟,曾不止一次当面闹着要与黛玉绝交,可没两日又忍不住巴巴的跑去软语相求。

可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黛玉也只是淡淡的不去理会,连带着和三春钗云都少了往来,只与邢岫烟愈发的亲厚了。

司棋、玉钏也常跟着过去坐坐。

因时机未到,倒还不曾挑明焦顺的心思,只常常在紫鹃、雪雁面前,揭露宝玉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貌似宽厚实则凉薄的‘真面目’。

效果因人而异。

那紫鹃平时处处为主人着想,乃是林妹妹最倚重的丫鬟,原著中更曾主动帮黛玉试探宝玉的心意,唬的宝玉疯了好一阵子。

可她毕竟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家生子,对宝玉又存了难以言表的情愫,故此对玉钏指摘宝玉的话很是排斥,每每都要与其争辩几句。

对于玉钏给出的小恩小惠,她更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至于雪雁,原是林家派在黛玉身边的嫡系,这些年因不得黛玉信重,在荣国府里六亲不靠,所受到的排挤比什么‘风刀霜剑’不知严重多少倍,心下难免怀有怨愤。

故此她对玉钏的言论几乎没有多少抵触,在得了些小恩小惠之后,更是迅速发展到了举一反三的程度,倒给玉钏和隐藏在背后的焦顺,提供了不少的弹药。

时间就在这一场场闹剧中飞快的流失着,不知不觉间就进了隆源四年的腊月。

年节气象肉眼可见的往上涨,各大衙门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收官盘点工作,而焦顺作为工部大总管,自然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腊月初七。

焦顺一早到了衙门里,先是根据各司的呈报申请,以及部里定下的准额成例,拟好了年前福利的分发计划,命人抄录后贴在点卯处公示,又专设了意见箱供官吏们进行反馈。

毕竟是新官上任,他不敢说做到最好,至少也得让下面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这事儿刚铺排好,转脸又在司务厅的大堂里,接见了几个伤残退伍军官优秀代表,商量年后派他们去左安门蒙学,担任军训教官的事儿。

等亲自送走了退伍军官,京城几家国营大厂的提举、大使,又被刘长有领了进来,汇报‘厂内文艺汇演’的筹备进展。

这也是焦顺升任司务厅主事之后,大力推行的新政之一。

当着几个似懂非懂的官吏,他表示节目内容一定要体现出工坊特色,要能代表最广大工人群体的所思所想所求所愿。

最好能营造出一种以厂为家、以厂为荣的气氛。

看一众官吏愈发的懵了,焦顺不由笑道:“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已经让蒙学的工读生们排演了一出小戏,等明儿你们过去瞧瞧,就什么都明白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毕竟都是管着数千人的亲民官,即便没能力创新,比着葫芦画瓢总还是不成问题的。

打发走这些大厂领导,军械司又差人来催,让去验收新造出来的弹仓簧片——这是先前楞充先知造成的后遗症,以至于军械司有什么新进展,都要请他过去帮着掌掌眼。

还没等从军械司的试验工坊出来,通政司又转来急报,说是湖南矿工聚众造反,让工部和兵部协调磋商,拟一个平叛的大方针出来。

这事儿就不是焦顺能做主的了,忙把消息禀给了尚书、侍郎们,又奉命召集相关部门商量对策,结果直吵到入夜,也没能拿定主意。

最后只能先选出和兵部协商的代表,届时再见招拆招的甩锅。

好容易捱到散衙的时候,焦顺脑子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回到家里直接躺平,连晚饭都是邢岫烟跪坐在脚踏上,一勺一筷子喂给他的。

就这般萎靡不振到二更左右,焦顺这才重又打起精神来,于是询问王夫人给出的补偿,如今可曾落实到位。

王夫人原想着等日后另说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当做是给焦顺的补偿,可无奈贾政为了前途一再催促,焦顺的态度又比想象中的强硬不少。

可这现成的亲事,又岂是好踅摸的?

她倒是巴不得拿林黛玉顶缸,可老太太那关却不是好过的。

至于探春……

先前就被贾政给否了,王夫人自不好旧事重提。

思来想去,也只好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作为先期补偿——至于后期补偿,仍是承诺会帮焦顺保媒。

而她所谓的好处,便是将天行健半成的干股,作价三万两银子卖给焦顺。

这半成干股一年约莫能分七千两红利,即便日后略有下降,五年也足够回本了——相对于抵押给薛家时,每成干股作价十一万五千两的定价,说是半卖半送也不为过。

当然,这只是旁人的看法。

焦顺因知道原著里荣国府没几年好风光了,就没想过要长期持有天行健的股份,只打算借机给王熙凤使些绊子,然后再转售出去换些现成的好处。

却说邢岫烟听他问起此事,便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无奈道:“我使人问过几次,二奶奶都不理睬,今儿太太亲自走了一遭,也只见到了平儿姑娘——听平儿姑娘的意思,分红好说,咱们想要派人跟着盘账却怕是……”

这也在焦顺的意料之中,王熙凤一手把持着轮胎生意,从中也不知贪墨了多少好处,这年底盘账的关键时刻,又怎容旁人插手过问?

更何况因为当初的误会,王熙凤早就恼了焦顺。

“以后不要再惊动太太了。”

只听焦顺吩咐道:“你继续每日差人去问,等过几天火候到了,我自会让政老爷夫妇出面施压,届时由不得她不答应。”

邢岫烟乖巧应了,又犹疑的禀报了林黛玉的近况。

“这几日宝二爷天天都要在门前站一会儿,各种物件更是从来没断过,林妹妹虽不曾理会,可我能看得出,她心下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

这回轮到焦顺皱眉了。

相比于王熙凤那边的进展,林黛玉这边显然更让他觉得棘手。

先前只想着互换偷家釜底抽薪,可真等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双方竞争优势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那宝玉仗着身份每日上门苦缠,自己却只能靠邢岫烟旁敲侧击,这隔了一层,纵有百般的手段也难以施展。

有时候焦顺甚至想着干脆放弃得了,反正林黛玉美则美矣,论身段却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可被宝玉无端坏了姻缘,若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焦顺这心头的恶气又该如何宣泄?

他沉吟半晌,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修书一封递给了香菱:“明儿一早你把这请帖送去薛家,就说我在左安门蒙学恭候薛兄弟大驾。”

焦顺原本担心那晚的消息泄露出去,会促使‘金玉良缘’一语成谶——虽然婚事被贾宝玉搅黄了,但他依旧对宝钗存着觊觎之心。

可看现在这架势,若继续顾东顾西的,只怕就真要鸡飞蛋打两头够不着了!

…………

话分两头。

却说这日下午徐氏走后,一直躲在里间不肯露面的王熙凤,便把平儿喊到跟前儿,板着脸问:“来旺媳妇方才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一五一十的学给我听!”

这话里话外就透着不信任。

不过平儿近来也已经习惯了,再说王熙凤疑心她暗通焦家,其实也算不上冤枉。

故此也只当没听出这话里的异样,规规矩矩的回道:“来旺婶儿倒也没说旁的,只问奶奶什么时候在家,近来在忙些什么。”

“哼~”

王熙凤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果真是我调教出来的好奴才,知道不乱叫的狗才更容易咬人。”

平儿默然片刻,忍不住劝道:“奶奶,这么多年情分,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何苦非要……”

“你倒会做好人!”

王熙凤不屑的打断了她的话,俏脸含煞的冷笑着:“他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还要我求着他说话不成?!”

说着,拂袖道:“行了,你先去老太太那边儿候着吧,我这里忙完了就过去!”

等平儿领命去了,王熙凤独自在屋里愈发的焦躁不安。

她一贯将这轮胎生意视为私产,不说是予取予求,至少也是大权独揽。

王夫人先前提出要质押两成干股给薛家,她心下就老大的不痛快。

后来得知薛家虽成了大股东,却甘愿让荣国府继续掌舵,且又主动让出了头三年的分红,并定下五年内可以随时原价赎回干股的约定,王熙凤这才熄了暗中作梗的心思。

哪成想一转眼的功夫,王夫人竟又贱卖了半成干股给焦顺,而且非但没有什么额外条件,反还答应焦顺可以随时派人盘账。

这可当真戳了王熙凤的肺管子!

要知道近一年来,从天行健苛敛的银子,足足占了她暗地里收入的六成以上!

再加上当日山顶受辱的经历,王熙凤只恨不能把这欺主刁奴挫骨扬灰。

话说……

这算算也已经半个多月了,贾蓉那边儿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几次使人催问,也只是一味的敷衍。

莫非是没能领悟自己那日的暗示?

王熙凤略一犹豫,便决定再加些筹码,反正左右是要许他的,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打紧。

于是特意换了身宽松明艳的,暗中使人去唤贾蓉。

却说贾蓉得了凤姐儿传唤,当下就愁的直嘬牙花子,有心推脱拒绝吧,又不敢正面得罪王熙凤。

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到了荣国府里,打算随便找些理由敷衍过去。

可等一进门,他眼睛先就直了!

就见王熙凤似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裹着件镂花肉色长裙,要紧处半点不透,偏又惹人无限遐思,满头青丝半挽半披散,透着年轻妇人特有的慵懒与妩媚。

两只毫无瑕疵的赤足半翘在空中,荧光致致的摇曳着,每一次跌宕都像是踩在贾蓉心坎上,勾的他口干舌燥手足乱颤,满脑子都是扑上去的冲动。

“蓉哥儿,我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直到王熙凤开口之后,贾蓉才陡然恢复了些神志,心道这婶子虽是个勾人魂魄的尤物,可真要是着了她的道,自己只怕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为了这看得见吃不着的好处,就想让自己……

“唉~”

这时王熙凤突然幽幽一叹,反手轻捶着肩膀嗲声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这肩膀酸的厉害,平儿到底欠了些力道,想让你叔叔帮着捏捏吧,他又一味的搪塞我——蓉哥儿,要不你来试试?”

瞧着因她那动作,越发呼之欲出的襟摆,贾蓉用力吞着唾沫,一时把什么衡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由自主的向王熙凤走去,隔着丈许远就下意识的抬起了双臂,目标却舍了双肩直取核心。

瞧他这丢了魂似的,王熙凤心中暗暗得意,又颇存了报复贾琏的快慰,非但不曾躲闪,反而挑衅的挺起了胸膛。

得了这进一步的鼓励,贾蓉抢前两步就要下手。

“奶奶。”

偏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平儿的声音:“老太太让您早些过去,说是有事情要跟您商量。”

王熙凤吃了一惊,忙扯过毯子裹在身上,又把两只嫩足蜷缩起来。

贾蓉则是蹬蹬蹬倒退了五六步,心惊肉跳的垂下头,再不敢看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定了定神,这才扬声道:“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我这就过去。”

不想平儿沉默半晌,却回道:“既耽搁不了多久,我等奶奶一起过去就是。”

听了这话,王熙凤那还不知她是刻意来坏自己好事的?

当下恨的牙都痒痒了,一面示意贾蓉离开,一面愤然道:“那你就进来说话吧!”

这一进一出,二人便在门前撞了个正着。

贾蓉还想强作镇定和平儿打招呼,平儿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跨过门槛,又重重的关闭了房门。

且不提贾蓉如何提心吊胆的回转家中。

却说屋内主仆两个四目相对。

王熙凤眼里直似要喷出火来一样,突然间她将毯子甩到了地上,露出颠倒众生的身条,咬牙切齿的质问道:“怎么,你也学会反咬一口了?!是不是想去二爷跟前卖了主子,也好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说着,她啪的一拍桌子,愤然起身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就是死,也万不会让你小娼妇如愿以……”

正说着,平儿突然屈膝跪倒在了她面前。

王熙凤见状一愣,下意识住了口。

就听平儿道:“我知道奶奶因被二爷伤的狠了,才起了这自轻自贱的心思,并不敢一味的阻挠,只是不忍见奶奶所托非人罢了!事到如今如今我也不瞒着您,蓉哥儿那天回去就把您卖给顺哥儿了,还自告奋勇要帮着顺哥儿对付您呢!”

王熙凤面色大变,忍不住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蓉哥儿为什么要出卖……就凭他一个奴才秧子,蓉哥儿难道是疯了不成?!”

“奶奶一贯小觑顺哥儿,却哪知道他如今的手段?”

平儿无奈道:“当初因夺爵的事儿,他就捏了宁国府的短处,后来更凭借木材生意恩威并施,连珍大爷都怵他三分,就更别说是蓉哥儿了。”

“何况珍大爷素来苛待蓉哥儿,又存了没人伦的心思,若非是顺哥儿帮衬,只怕新娶的许氏也要步秦氏后尘了,更别说顺哥儿还单许了他一份好处。”

“凡此种种,蓉哥儿又怎敢跟着奶奶算计顺哥儿?!”

“怎么会……”

王熙凤重重的坐回了罗汉床上,满眼的难以置信,她原以为焦顺能借着在工部共事的机会,笼络住贾政和王夫人,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哪想到他在宁国府的影响力,竟还胜过荣国府!

平儿看她神色变幻,心下突就冒出个念头来,于是满含深意的道:“其实这还只是一鳞半爪,顺哥儿暗地里的手段,只怕奶奶想都想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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