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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吃味了?
青唯的脑子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就道:“不是,你想错了。”
吃味?她吃什么味?她才不会吃味,他们又不是真夫妻,她没有任何理由吃味。
青唯思索了一番事由,非常认真地解释:“我有很要紧的事找你,在家中等了你大半日,到了东来顺,你却招了妓子吃酒,我这才生气的。”
“真的?”江辞舟问。
青唯听他这一问,不知怎么,有点心慌,就好像那日被他取走青瓷小瓶,见了真容,“真的,是我叔父的事,我听芝芸说的。你知道的,我这人性子急,遇到大事,一刻都等不得。”
江辞舟听她说完,没说什么,伸手又去牵她的手。
青唯下意识往回一缩,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带你回房啊。”江辞舟笑了笑,温声道:“不是有事要与我商量?”
青唯:“……哦。”-
“……事情就是这样,我叔父早年就是陵川河道码头的一个工长,大字不识几个,怎么可能认识什么高官?他眼下招供,却招出了一个魏大人,这不奇怪么?当年的陵川除了魏升,还有哪个魏大人?”
青唯随江辞舟回到房中,洗漱完,盘腿坐在床上,把崔弘义被押解上京的事与江辞舟说来。
江辞舟也洗好了,他留了一盏烛灯,掀帐进床中,见青唯中衣单薄,将一件干净袄衫罩在她肩头,“崔弘义的案子,我此前派人问过,徐途那批次等木料运到陵川,是他带着人搬送去洗襟台的。后来台子塌了,木料的问题暴露,朝廷很快传审了他。审他的原因有二,其一,那批木料是他搬送的,朝廷找他问事情的枝节;其二,他和工匠崔原义是兄弟,朝廷怀疑,崔弘义、崔原义,还有徐途三个人勾结,偷换木料。不过后来,魏升与何忠良的罪证很快被找到,当即被先帝斩首,朝廷也就放了崔弘义。至于眼下崔弘义为何获罪——”
江辞舟靠着引枕,略微沉吟,“今春章鹤书提出重建洗襟台,朝廷担心覆车继轨,所以将此前案子的遗漏重新审查。偷换木料这桩案子中,崔原义不在了,魏升、何忠良,还有徐途也伏诛了,所以没人能证明崔弘义与这案子无关。我和你一样,都相信他的清白,不过有一桩事,你可能不曾听闻。”
“什么?”
江辞舟道:“崔弘义认识魏升,这不奇怪。当年木料运到陵川,是魏升让崔弘义搬送的。”
江辞舟说着,见青唯困惑,解释道:“那批木料虽然是徐途的,朝廷当时已经跟徐途订下了,怎么搬送,自然由朝廷说了算。魏升那时是陵川府尹,他职责所在,督办此事。崔弘义未必见过他本人,一定见过他的手下,应该是魏升命他的手下,雇崔弘义搬送木料的。”
崔弘义常年在码头跑腿卸货,哪条路好走,怎么运送东西,他很有经验,魏升出钱雇他,这在情理之中。
然而江辞舟说着,语气不由迟疑起来,“照道理,钦差去岳州提审崔弘义,应该是知道魏升雇崔弘义搬送木料这事的,眼下忽然要把崔弘义押解上京,应该不仅仅为此。”
“还能因为什么?”青唯连忙问。
江辞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洗襟台的案宗,是由大理寺与御史台重启的,钦差办案,等闲不会对外透露,明早我让孙艾去打听。”
青唯点点头,说:“多谢。”
江辞舟看着她。
她眼下乖乖坐着,已没有适才张牙舞爪地样子了,或许是因为心中装着事,她此刻很静,去了斑纹的脸在这幽色显得格外明净。
江辞舟温声问:“在想什么?”
青唯抬眼看他,过了会儿,才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娶芝芸?”
崔弘义的案子他这么清楚,一定不是眼下才查的,早在章鹤书提出重建洗襟台的时候,他就知道崔家会出事。那不正是他写信给崔家议亲的时候?
青唯又问:“我嫁过来,和芝芸嫁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江辞舟听了这一问,顿了顿,稍稍倾身,靠近了青唯一些,在幽色里注视着她的双眸:“你想知道?”
“你会说?”
青唯忆起成亲那日,挑盖头时,他手里那支犹豫不决的玉如意。
涉及到他身份,他一直讳莫如深。
江辞舟道:“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他沉默许久,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半晌,才道:“我……”
青唯一下子伸手掩住他的口。
静夜里,她挨他很近,借着房中的残灯,她能看清他清浅的眸色。
其实此前对他的身份有诸多揣测,她也大概知道他是何人。
然而这一刻,青唯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虽然不想承认,洗襟台坍塌后,她寄住过好几户人家,在江家的这段日子虽然短暂,却是她最开心的,有一天他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她也该离开了。
一个人自由自在,没什么不好,可她私心里,希望这段日子能长一些。
“别说了,我不听了。”
江辞舟低眉看她:“真不听了?”
青唯撤开手,垂眸摇了摇头:“不听了。”
江辞舟仔细看着她,过了会儿,声音很轻地问:“又吃味了?这回是因为你妹妹?”
青唯:“……”
江辞舟:“娘子,你怎么总是吃味?”
他语气带着半分调侃,青唯知道他是在逗她。
她张嘴要辩,算了,辩什么,辩多了他也不听,直接动手吧。
左右温小野就是这样,嘴上要是讨不着便宜,那就靠拳头!
几乎是一瞬之间,江辞舟就见青唯朝自己扑来,他抬手去挡已经晚了,堪堪捉住她一只手腕,就被她扑倒在榻上。青唯一手揪着江辞舟襟口,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声音泠泠:“我最后告诫你一次,以后不许说我吃味。”
江辞舟不由笑,笑声很温柔:“我这不是见你不开心,想要让你开心些么?”
他又道:“好,不提了。”
“记住了?”青唯俯下身,揪在江辞舟襟口的手不放,语气狠厉,像个女土匪。
“……记住了。”
他最后这三个字带着一丝暗哑,青唯紧盯着他,总觉得他语气有异。
两个人对看了那么一会儿,江辞舟忽然开口:“娘子,你……是不打算下去了么?”
青唯经这么一提醒,忽然发现自己正跨坐在他小腹上,适才她扑他扑得急,他为防她摔了,有只手还揽在她后腰。
青唯愣了一瞬,刹那间翻下身去,拉过被衾,径自盖住自己的头:“睡觉!”-
翌日江辞舟起得很早,天不亮便亲自赶去大理寺,询问崔弘义的案子。他没让青唯等太久,不到午时便回到家中,还带回了祁铭。
祁铭立在书斋中,向青唯禀道:“当年崔弘义是怎么在岳州做的生意,少夫人还记得吗?”
青唯道:“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叔父开的是渠茶铺子。”
“正是。”祁铭道,“渠茶这种茶,生长在劼北,中州一带有的人很喜欢,愿意出高价钱买,所以只要有门路,卖渠茶发家,一点不难。什么是门路呢?说白了,就是进货的渠道与商路。徐途当年买卖做得大,大周各地都有他的熟人,崔弘义当时不过是一个工长,他能发家,能到岳州做渠茶生意,最初用的正是徐途的门路。”
青唯愣了愣:“可我叔父并不认识徐途。”
“是,崔弘义也是这么说的。”祁铭道,“今日属下跟随虞侯去大理寺问案,大理寺称,崔弘义招供,当年介绍给他商路的人,是魏升的手下。”
青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徐途那批木料到陵川时,是魏升雇崔弘义搬送的。崔弘义因此结识了魏升手下,后来正是这个手下,把渠茶的门路介绍给崔弘义,崔弘义于是迁居到岳州,做起了买卖。
“崔弘义这么一招供,朝廷自然要疑他是否与魏升、徐途,甚至崔原义勾结,一起替换洗襟台木料,毕竟他从中得了好处不是?这案子钦差在岳州审不下来,故而把崔弘义押解上京。”
青唯听祁铭说完,问道:“我叔父哪日到京中?”
“应该就这一两日了。”祁铭道,“等他到了,少夫人若想见他,大理寺的孙大人……”
祁铭话未说完,只听外头一阵喧哗,曲茂一路从西院过来,嘴上念叨着:“坏了,坏了坏了!”径自推开书斋的门,问,“子陵,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不叫我起身?”
江辞舟愣了一下,道:“你哪一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可是今日与往日不同了!”曲茂急得团团转,“你忘了,我有了官职,眼下已是巡检司的新任校尉了!”
江辞舟道:“你今日有差事在身?”
“正是!”曲茂道,他一拍脑门,“也怪我,吃酒吃糊涂了,忘了跟你提这茬!”他步来书案,撑着案头,说道:“早前老章说要重建洗襟台,朝廷不是在各地捕了一批犯人么?眼下这批犯人里,有几个要被押解上京,昨日枢密院将差事交给我,让我今天一早去校场点兵,准备这两日带人出城,去接这帮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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