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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北京宏大写字楼7楼西区的“快餐区”像往常一样喧闹起来,所谓“快餐区”就是楼梯拐角的一块空地,几家快餐公司的快餐车在这里供应盒饭。大多数员工都是打好了盒饭带到办公室去吃,也有人在快餐车旁边临时摆放的矮桌就餐。
肖亚文要了一份米饭和一份3元的素菜拼盘,和“红太阳人才中介公司”的几个同事一起坐着马扎围着一张矮桌边吃边说笑,嘈杂中忽听背后有个声音叫她:“亚文。”这声音离她很近,既熟悉又陌生。
肖亚文回头一看,没想到居然是欧阳雪,肩上挎着一只棕色皮包正冲着她微笑,旁边还站着小杨。她站起身惊讶地说:“欧阳?怎么是你?”
欧阳雪笑笑没说话。
肖亚文问:“小丹呢?”
欧阳雪说:“小丹没来,出差了。”
肖亚文说:“怎么没先打个电话?我就不买盒饭了。”
小杨说:“董事长不让打电话,本来是想请你出去吃饭的,路上有个禁止右转的标志我没看见,违章罚款耽误了点时间,就来晚了。”
欧阳雪说:“我是想看看你这边的情况。”
肖亚文笑笑说:“我这儿有什么好看的,就这样。那咱们下去吃饭吧,马路对面有家餐馆挺不错,小丹吃过。”
欧阳雪一笑说:“你都吃上了,我还不省了请你一顿?小杨,去打饭。”
小杨问:“你吃什么?”
欧阳雪说:“什么都行,把饭菜打到一起。”
肖亚文听欧阳雪这么说,自然明白欧阳雪的用意,就先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饭菜合到一个饭盒里,等小杨把盒饭打来了,两人端着盒饭到僻静一点的地方边吃边聊。
肖亚文关切地问:“你从古城一个人开车过来?”
欧阳雪说:“不是,带了两个跑堂,在音响店呆着呢。”
肖亚文这才放心了,问:“找我有事吗?”
欧阳雪说:“乐圣把格律诗起诉了。”
肖亚文说:“知道,报纸都登出来了,说格律诗摸了老虎屁股,这事闹大了。”
欧阳雪说:“我把公司所有的材料都带来了,大哥让我来找你,想请你做格律诗公司的诉讼代理,代理费20万。”
肖亚文一愣,说:“我做诉讼代理?那怎么行?”
欧阳雪说:“大哥说你素质不错,有一定法律知识和商务经验,说这官司不复杂,能把证据实事求是说清楚就行。听大哥的意思,只要你不嫌钱少就没问题。”
肖亚文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格律诗是丁总操持的扶贫公司,我能有个拍马屁的机会就不错了,哪儿还敢再要扶贫的钱?问题是,我行吗?”
欧阳雪说:“大哥让我来找你就肯定有他的考虑,行不行的先不谈,你看过材料心里才能有数。先谈你,你能不能接?这事从时间上对你的工作肯定会有影响,我是担心这个。”
肖亚文一笑说:“我要是能打赢这么有影响的官司,那我就露脸了,履历表上又多了一项记录,只会对我工作更有利。小丹是律师,她对我代理这案子怎么看?”
欧阳雪笑笑没有回答。
肖亚文笑了,说:“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你说吧,我脸皮厚,能挺住。”
欧阳雪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亚文着急地说:“快说呀,别把我急死了。”
欧阳雪说:“我要是说了,你不能有其他误解。小丹的原话是:20万?眼都红了。就这点事,给5万我就给你们打了。”
肖亚文哈哈一笑说:“哈哈,她一看我挣钱就眼红了。既然丁总和小丹都这么说,那就是我能应付了?行,这案子我接了,但是有个条件,再别提什么代理费了。”
欧阳雪说:“那不行,找你帮忙就是因为请不起律师,20万已经是很省钱了。”
肖亚文摇摇头,说:“如果真是请不起律师的案子,丁总在这之前就不做了,也不会让你来找我。谁都想挣钱,可挣钱不是这个挣法。”
欧阳雪说:“行,代理费也可以先不谈。”
肖亚文说:“你把材料留下,我先看看,熟悉熟悉情况。你在音响店休息不方便,我住的地方你也去过,我把门钥匙给你,下午你到我那儿休息,晚上咱们再商量。”
欧阳雪说:“不了,我先把小杨送回去,下午我到炊具大世界看看,趁着来这趟给酒店采购点东西。我知道你这儿了,快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你那儿。”
吃过午饭,欧阳雪把公司材料交给了肖亚文。
周末的下午,红太阳人才中介公司与大多数公司一样,已经不办理重要业务了。紧张忙碌了一周的员工们此时的心情格外放松,都在盘算着怎么度周末了。
办公室里的人惟独肖亚文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了。虽然格律诗的文件并不多,账目也不复杂,肖亚文还是从中午12点半一直看到下午5点多,记了整整三张纸的内容提示和关键问题提示。她通过公司文件和财务报表理清了公司的基本状况,对公司的股份结构、经营模式和市场前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她从4张往返深圳的机票、两张深圳粤秀园酒店的住宿发票和叶、冯、刘转让股份的协议推断出,欧阳雪和叶晓明是16日接到乐圣公司的起诉书,17日到深圳议和,18日返回古城的当天叶、冯、刘三人就转让股份了。
她不难想像叶、冯、刘三人对诉讼结果和公司前景的悲观,也不难想像欧阳雪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时的情境和心情。
肖亚文对刘冰与格律诗公司签订的聘用合同感到不可思议,从时间、纸张和字迹上看显然是在股份转让协议签字的同时签订了聘用合同。从欧阳雪参与公司组建、为其他3名股东垫资、接受3名股东退股和与刘冰签订聘用合同,她对欧阳雪有了一些了解。
临近下班的时候,肖亚文把公司材料收拾好,走到办公室中央对大家说:“同志们请注意了,同志们请注意了,请听我发布一个广告。”
同事们的目光一起向她投过来。
肖亚文说:“明天是大礼拜,谁有家用数码摄像机请借本人一用,本人有急用。本人有过索尼330的使用经验,无须烦劳您手把手传授使用……”
一位男同事打断了她的话,说:“我那儿有台三星低档机,你拿去凑合着用吧。”
另一位女同事站起来说:“就你那破机子还能出人影吗?我那台就是330机,亚文要用连说明书都不用看。亚文,呆会儿下班你跟我一块儿回家拿去,用我的。”
肖亚文分别对两位同事说:“谢了,谢了。”
另一位女同事站起来说:“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我也有新闻要发布。”
同事们的目光又一起投向这位女同事。
这位女同事说:“我宣布,亚文同志——恋爱啦!”
大家都笑了。
女同事问道:“亚文用摄像机记录最幸福的时刻,只说声谢谢就行了吗?”
大家一起说:“不行!”
女同事又问:“怎么办?”
大家又一起说:“吃大餐!”
肖亚文说:“同志们,今天这套程序启动错了。”
大家又按照程序的台词一起说:“有意见吃过大餐再提。”
肖亚文笑了,说:“好吧,星期一下班聚餐,老地方。”
说笑中到了下班时间。
肖亚文和那位借家用数码摄像机的女同事一起下楼,欧阳雪已经在楼下等候了。肖亚文向欧阳雪说明先去同事家取数码摄像机,欧阳雪不认识路,就由肖亚文开车。汽车在下班时间的车流高峰期艰难行驶了40分钟进入一座小区,在一幢白色住宅楼前停下。
肖亚文对同事说:“我不上去了,在这儿等你。”
同事说:“上来坐会儿吧,吃过饭再走,一点都不麻烦。”
肖亚文说:“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吧。”
同事劝让不下,只得自己上楼了,几分钟后拿着数码摄像机专用包出来,说:“电池是满的,不用充电,直接用就行了。充电器、软件和连接线都在包里。”
肖亚文把包放进车里,说:“谢谢。你上去吧,我走了。”
出了小区,汽车汇入大街的车流,向肖亚文的住所行驶。
肖亚文问:“东西买了吗?”
欧阳雪说:“买了,都在后备箱里。晚上想吃什么?”
肖亚文说:“你到了这儿我就是东家,得你说。”
欧阳雪说:“要让我说,我还是先说官司吧,材料你都看过了?”
肖亚文说:“看过了,明天去古城。”
欧阳雪不解地问:“去古城?去古城你借摄像机做什么?”
肖亚文解释道:“到王庙村取证,实地拍摄生产过程。”
欧阳雪问:“你已经有数了?”
肖亚文说:“不是我有数,是这事本来就有定数。以我对丁总的了解,丁总不可能没有预见到这场诉讼,既然他预见到了却又不去规避,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场诉讼决不是偶然的、被动的,而是经过设计和预期的,是计划的一部分。既然是计划的一部分,丁总一定是要通过这场诉讼达到什么目的。至于诉讼代理,如果我不打这个官司,那么打这场官司的人就很可能是小丹。”
欧阳雪说:“亚文,你行啊!那……依你看,大哥要通过诉讼达到什么目的呢?”
肖亚文说:“至少,通过诉讼过程的媒体报道让市场了解了格律诗产品的低成本、高质量,提高了品牌知名度。如果乐圣败诉,除了合作可能就没多少选择了。如果合作,格律诗公司至少在两三年内就会有一个高速发展期。”
欧阳雪说:“我没看出来。”
肖亚文笑了笑,说:“你不是没看出来,是根本就没看,你心思不在这上面。我同意丁总的看法,这官司并不复杂,只要能把证据说清楚就行。”
肖亚文只顾说话了,临近一个路口没注意红绿灯的时间与车速的配合,将要通过路口的时候,绿灯突然变成了红灯,尽管她紧急刹车,但是惯性还是推着汽车越过了停车线,只见交警立刻做出手势,示意她将车停到指定路边。
肖亚文笑道:“看,得意忘形,老天立刻就给点教训。”
欧阳雪拿出一张百元面钞放到仪表盘上,说:“你是给公司办事,这钱得公司出。”
肖亚文伸手把钱塞了回去,说:“公司是让我办事,没让我违章。”她把车开到指定路边停下,此时交警正在处理前一起违章车辆,暂时顾不上这边。
欧阳雪和肖亚文一起下车,站在车旁边等候交警来处理。
肖亚文说:“欧阳,我想问你个不该问的问题。”
欧阳雪说:“我还能有什么不该问的事?你问什么都行。”
肖亚文问:“古城和北京这两边你都得兼顾,胜诉了以后你怎么打算?”
欧阳雪说:“我愁的就是这事,顾不过来,也没能力管,真败诉倒真省心了,也就没机会愁了。大哥说等胜诉以后公司值钱了,想卖就卖,想托管就托管。可我卖给谁呢?托管给谁呢?当初我就跟大哥说了,出资可以,让我管理不行,公司在我手里早晚是个倒闭。我赔点钱还有饭店,可公司一停,王庙村的生产就得跟着停,眼下让农户自己去做市场,从资金到人才都不现实,那就把人家给害了。”
肖亚文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胜诉,你至少有三种选择:一是自愿让乐圣公司兼并,乐圣求之不得;二是聘用职业经理人,利润分账;三是委托冯世杰经营,这正符合冯世杰想为王庙村办点事的初衷。就像丁总说的,想卖就卖,想托管就托管。”
说话间交警过来了,先是一个漂亮的敬礼,然后是查验执照、指出违章事实,接着是态度和蔼地开具罚款单,整套程序干净、利落。
肖亚文交过罚款,延续刚才的话题说:“欧阳,我有个趁火打劫的非分之想,如果冒犯了你,我先道歉了。”
欧阳雪说:“你还没说呢,道的什么歉?”
肖亚文说:“如果可能,我想买你一部分股份,加入你的公司。”
欧阳雪一怔,停顿片刻冷静地说:“你想好了再说,说出来我可就当真了。”
肖亚文说:“下午看过材料我就有想法了,只是觉得有趁火打劫之嫌,不好开口。但是如果等胜诉了以后再提,我还不如现在趁火打劫心里干净点儿。我想让你相信我入不入股都不影响打好官司,可这本来就是一块擦不掉的黑,只能黑着了。”
欧阳雪说:“天哪,要不是在大街上我就拥抱你啦!我去写字楼看你的情况,就是想打你的主意。我是想等打完了官司再跟你提这事,要是你不嫌弃,你就把这公司管起来。”
这时,交警在那边喊道:“嗨嗨!那辆车怎么还不走?找罚呢?”
两人这才醒过神,赶快上车走了。
车上,欧阳雪高兴地说:“你看,这就叫烈火干柴、两相情愿,多好啊!”
肖亚文说:“我盘算了一下,能凑31万。”
欧阳雪说:“你必须得等打完官司再入股,万一败诉了不能把你拖累进去。你要入股就必须得控股,得有绝对权力,不然还是没人管,没有意义。资金不是问题,还按原来的垫资方式。你是小丹和大哥都信得过的人,有知识也有能力,你接公司我放心。”
肖亚文说:“我的机会就在于败诉的风险,等打完官司,我就不该有机会了。如果可以胜诉以后再入股,以叶晓明他们的资历,他们理当比我有优先权。胜诉以后公司升值,如果按升值后的股价入股,我就得承担更多的负债;如果按现在的股价入股,我得到的就是叶晓明他们理当优先得到而没有得到的东西,我还不如人家来得光明磊落。所以,我的机会就在于败诉的风险,在于应诉之前。我本来就是个打工的,输了接着打工。对我来说,能有个往牌桌上凑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欧阳雪沉思了许久,说:“如果乐圣公司对诉讼没信心,这官司他们还打吗?如果叶晓明他们能跟你一样想,他们还退股吗?为什么你们的看法那么不一样?”
肖亚文说:“这个很难说清楚,每个人的立场、观念、心态和思维模式都不一样,获取的信息量和解读信息的方式也不一样。”
欧阳雪问:“你持51%的股份,股值65万,可以吗?”
肖亚文说:“有两点我得提醒你:第一,如果是51%的股权转让,一旦败诉,负债的部分我无力偿还,有可能这辈子我都还不完;第二,不管是谁控股,都得预留出一块股份准备吸收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冯世杰,他是连接公司与王庙村的纽带。除非公司改变宗旨和经营方向,否则,没有冯世杰的格律诗是与王庙村走不了多远的格律诗,而吸收冯世杰入股的先决条件是,等公司胜诉没风险了,等格律诗与乐圣的合作成定局了。”
欧阳雪说:“我这儿你不用考虑,只要不让我管公司,股不股份的没关系。我就认一个傻理儿,守住餐馆就能活命。别的事再好,我去做可能会饿死。”
肖亚文说:“没股份不行,这公司少了谁也不能少你欧阳雪。”
欧阳雪说:“这话就是假客套了。”
肖亚文微微一笑,说:“问题是,假客套不能当饭吃。格律诗扶起王庙村之时,就是格律诗受制于王庙村之日,而格律诗的价值也就在于此。万一将来公司不行了,我就把音响店改成餐馆,有你这么多年的经验垫底,我也饿不死了。”
……
欧阳雪在肖亚文那里住了一夜,两人商量公司的事情睡得很晚,肖亚文依旧像上次那样睡在沙发上。第二天早上两人洗漱化妆之后就动身了,先到音响店接上两个维纳斯酒店的小伙子一起吃早饭,然后朝古城驶去。不紧不慢行驶了四个小时到达古城,把两个小伙子送回酒店,中午十一点多来到嘉禾园小区。
欧阳雪摁响门铃。
肖亚文是私募基金解散后第一次与丁元英见面,虽然她与芮小丹和公司都有来往,但是她与丁元英的背景还停留在私募基金,一见面就习惯地问候:“丁总您好。”
丁元英对肖亚文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热情地说:“是亚文哪,请进,请进。”
肖亚文把数码摄像机和挎包放到沙发一侧,坐下说:“丁总,一晃都3年了。”
丁元英笑道:“别丁总丁总的,我早就不总了。”
欧阳雪在一旁说:“叫丁总多别扭,你跟我一样叫大哥吧。”
肖亚文拘谨地一笑,说:“好啊,大哥,那我就套近乎了。”
欧阳雪无意间看见放电脑的房间从大茶几到大沙发摆了一片唱片,唱片盒、封套和唱片凌乱不堪,于是问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丁元英说:“挑曲子,编张唱片。”
欧阳雪没听懂,问:“编唱片?唱片还能自己编吗?”
丁元英说:“能,把各种交响乐和协奏曲里面最好听的小提琴片段截取出来,用软件编辑、修饰,编一张自己爱听的唱片。”
欧阳雪听懂了,说:“那你也给我编一张吧,我放车里听。”
丁元英问:“你是指这张还是另编一张?”
欧阳雪说:“另编一张,我不要那种太艺术的,好听就行。”
丁元英笑了,说:“好听就是艺术,只是每个人的好听标准不一样。”
欧阳雪想了想,说:“算了,唱片的事呆会儿再说,先说正事。大哥,昨天下午我跟亚文谈了,我想请亚文接管公司,亚文也希望入股公司,都想到一块儿了。亚文这趟是来王庙村取证,实地拍摄生产过程。亚文入股的事,还得听听大哥和小丹的意见。”
丁元英说:“亚文入股,低于或持平控股线意义都不大。”
欧阳雪说:“亚文出资30万,其余部分按垫资处理,亚文持51%的股份,这样大哥就解放了,我也解放了。我持29%的股份,剩下的20%预留。亚文的意思,等将来乐圣跟格律诗合作了,那时候就没风险了,再争取把冯世杰吸收进来。”
丁元英为她们烧水泡茶,听着欧阳雪介绍情况。洗完茶杯,他用茶巾擦着杯子,眼睛注视着肖亚文,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肯定乐圣会跟格律诗合作?”
肖亚文回答:“我站在乐圣的立场考虑,只有合作才符合乐圣的根本利益。”
丁元英又问:“吸收冯世杰,你是出于不得已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肖亚文说:“是不得已。格律诗的生存基础在王庙村,而王庙村的命脉在格律诗,除了这种本质的依存关系之外,冯世杰是连接两者人际关系的一条重要纽带。”
丁元英说:“比起托管、转让,亚文接管公司我认为是比较好的一种结果,我想小丹也会赞成。但是,胜诉机率高不等于胜诉,败诉的可能性一直存在,亚文对这一点必须得有清醒认识,必须对败诉的后果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肖亚文说:“败诉了,我还去打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等老得打工都没人要了,我就摆个小摊、开个小店。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是我必须得这样。如果我这辈子都没把债务还清,那欧阳也只能认倒霉了。”
这很像是一场简单的考试,肖亚文的判断都在事物的本质上。丁元英当初在私募基金招聘助理的时候也是这么简单问了几句话,今天的情形几乎是当年的重现。所不同的是,当年是招聘雇员,而今天是为格律诗公司选择掌门人。
丁元英说:“行,就是你了。”
肖亚文说:“我得把手头的工作有个交代了才能辞职,猎头公司的联络工作很忌讳中途换人,我还需要点时间。我对格律诗和农户的情况只是初步了解,吃透也需要时间。我的意思是,我和欧阳的股份转让协议等办完辞职手续之后再签,而且放弃15日内应向法院提交的答辩状,从交换证据阶段开始应诉。”
丁元英说:“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肖亚文说:“还有就是那辆宝马车,这辆车无论从产权还是从级别都不适合放在格律诗公司,我想这几天就让刘冰把车给你开回来。”
欧阳雪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计算器在算着什么,这时插话道:“宝马车放公司里确实不合适,但是公司没辆车装门面也不合适,亚文进进出出都代表着公司形象。昨天晚上我跟亚文商量了一下,打算公司买辆车,30万价位的,得比我这辆车稍微好点儿。”
丁元英说:“这是个茬口。亚文买完了车,直接把宝马还给楚风就行了。”
铁观音茶泡好了,丁元英给每人倒上一杯,然后自己点上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好像喝茶的时候没有一支烟就少了点什么。
肖亚文端起茶托品了一口热腾腾的茶,说:“真香!好久没跟丁总一起喝茶了。以前我见了丁总就紧张,生怕哪件事没办好就给炒了。现在改叫大哥了,还是紧张。”
丁元英笑了笑,问:“你怕我?”
肖亚文说:“当然怕,你一皱眉头我就得到财务室结账去。”
丁元英说:“你要怕我,你敢把我放到古城?”
肖亚文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状,说:“大哥,天地良心,我冤枉啊!我只是想通过小丹的关照保持联系,能有机会跟大哥学点东西。我胆子再大,还没大到敢打小丹的主意,更没大到敢打大哥的主意,你们是什么人?什么看不明白?可我就没想到……小丹这样的女人居然也会勾引男人?大哥这种刚出苦海的男人居然还会跳入火坑?”
丁元英尴尬一笑,说:“是我贼性不改,勾引人家良家女子。”
欧阳雪见公司的事谈完了,就合上计算器说:“大哥,这场诉讼让我有个想法,我得趁现在有条件置一套音响,我一个女人家,将来再想置这种发烧土匪级的音响就太难了。”
丁元英说:“公司都是你的,你把那套样机搬走就行了。”
欧阳雪说:“所以,我要解决的不是音响,是唱片。记得大哥说过,平均每张唱片能挑出来两支好听的曲子就不错。大哥这儿有1300张唱片,能挑出来2600首曲子,长曲子和短曲子平均一下,一张盘能装13首,就是200张。刻录盘按20元一张,成本4000元。大哥的1300张唱片平均按130元计算,我就节省了万。大哥得给我出个曲目表,得让我知道哪支曲子叫什么名字,谁的作品。我就轻轻烧一下,不需要原装进口。”
肖亚文往沙发靠背一仰,说:“天!世界上最后一个坚强的女人也晕倒了!”
欧阳雪说:“你晕什么?”
肖亚文说:“这是大哥这种鉴赏力的行家从国内、国外最权威的唱片店里像大海捞针一样挑选出来的1300张精华,再从精华里挑选最好的版本里最经典的曲目,你的欣赏水准一下子就从零度升到了沸点。这样的水准还轻轻烧一下,真发烧友也得晕倒。”
欧阳雪兴奋了,说:“哈哈,那我就可以闯荡江湖了?大哥,拜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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