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他们生活的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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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之前，大厅里面喧闹的动静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林允儿却在这时候怀揣着心事，静静地一个人走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

她的精力起初并没有放在眼前的画上，大脑里面正在不断回想着曺宗雨刚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不合适吗？仅仅是因为……两个人不合适，所以分开吗？”

“对。”

看着她的表情，曺宗雨当时好像也感受到了她内心深深的不解与诧异，大概也是觉得遇见了一位可以倾诉的对象，她索性解释起来：“盛祐欧巴他不算是个善良的人，这点不管是我自己以前和他的相处，还是前不久你们告知我的那些事情，其实，我心里面都是很清楚的。”

“那么……”林允儿迟疑地开口。

“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他就是一个没救的彻头彻尾的坏人。”曺宗雨看了她一眼，“这么说可能像是在说大话，但我自己有信心，如果我和欧巴他继续交往下去的话，我可以让他慢慢变好起来。所以这一点并不能作为我和他分手的根本原因。”

林允儿看样子还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她本来是想委婉一些地问曺宗雨会不会未免太有信心了，但不知怎的，脑海中就蓦地冒出了不久以前曺诗京和她站在庭院当中的景象。

说到底，曺诗京他们也是因为不相信她和林深时的恋情能够长久下去，所以始终都不认为强行分开二人真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处在恋爱里的人总是盲目而自信，偏偏，这种盲目和自信也可以给她们带去一股超乎常理的强大力量。

再一回想曺盛祐曾经面对曺宗雨有别于往常的模样后，林允儿刚到嘴边的那些质疑和询问便也重新咽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有点难以理解对方的话。

“让我想要和他分手的理由，只有一个，很寻常的那么一个理由。”

曺宗雨对她用确凿无疑的口吻说。

“他的家世不错，我家和他比起来，现在勉勉强强也算相当。可是他父亲偏偏要拖着整个家庭在曺氏接下来的继承争斗里面站队，这就彻底断绝了我和他之间的可能性。”

林允儿尝试性地问：“你是怕，他家里会站队失败？”

“那他就会马上从我这个阶层里被踢出去。”说到这里，曺宗雨居然还莫名对着她微微一笑，“只是，相比起这个，我还更担心他们家站对人了。”

“为什么？”林允儿这下子真的迷糊了。

对面的曺宗雨低下头喝了口酒，她抱着手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放下回过神来似的抬眼看向她说：“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家就完全配不上他了。”

这一句话，像是闪电一样，蓦然击溃了林允儿脑中原有的种种念头，为她拨开迷茫，又种下了茫然。

“他那个人，我清楚，呵呵，其实允儿你们也有点清楚。他不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而且很容易学坏。如果说在门户相当的情况下，我还有信心在婚后控制住他的话，那么将来如果他的家庭迅速拔高，我觉得自己就没办法再在他面前拥有这份自信了。假如我还非要和他在一起的话，我觉得结果对于我和他来说都会很不幸。”

曺宗雨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极大程度地颠覆了林允儿过去的观念。

她微张着嘴，忍不住问：“您，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谁料曺宗雨反而奇怪地看看她，说：“这可是结婚啊，很多人一辈子只会有一次的大事，我想我在事前无论再怎么慎重考虑都不为过吧？”

林允儿当即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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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允儿你真的觉得我是在胡乱担心吗？”

曺宗雨的反问又进一步逼得她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相比起她和韩正午等人的意见，曺宗雨在看待她和曺盛祐的关系上还算是过于乐观了。

“我知道允儿你可能不太能理解我这样的思维。”曺宗雨又轻松地笑了笑，“我，还有盛祐欧巴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考虑事情的角度也有一点不一样。很多人在结婚之前当然不会考虑对方家门的变迁，但这种事放在我们身上就很正常了。最重要的是——你不觉得，我考虑的问题的确很重要吗？”

林允儿下意识收紧眉头思索，最终不得不艰难地点了点头，说：“确实……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嗯，你说得没错。”曺宗雨也一脸感慨地点着头。

“可、可是，”林允儿依然有点难以接受地问，“难道就因为这种很理性的事情就分手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欧巴对吧？”曺宗雨仿佛又一次一眼洞悉了她的心思，“允儿你是那种抱着对感情无所谓的态度、随便就会和人交往的人吗？”

“当然不是！”林允儿连忙否认。

“这不就对了吗？”曺宗雨浅浅地一笑，笑容里看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我也是这样的人。我最初和欧巴在一起也是因为喜欢他，我相信他也是一样的。”

“那……”

“那为什么还是分开了？”

“嗯……嗯。”

“因为我预见了我们的未来不会有好结果——我知道允儿你还想问，为什么连试都不愿意尝试就放弃了。”

曺宗雨换了只手拿住酒杯，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非常恳切地对眼前的女孩说：“允儿，我有时候也觉得在充满感性的恋爱里面讲究理性是一种很煞风景的事情，可是，这世上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需要理性的思考。我这人，优点就是懂得放手。我和他的问题，是两个家庭根本性的问题。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父亲不去做冒险的举动，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真的把未来的人生压在那种我和他可能会幸福的渺茫可能性上。所以，我决定和他分开了。趁着我们还没到那种非对方不可的时候，在情况不妙之前离开，我认为这是一种对的选择。”

林允儿眼里满是困惑地喃喃：“可是……可是……”这话说到最后，她自己仍然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

“允儿，”到了这时候，曺宗雨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她的眼神中也隐隐流露出了复杂，对女孩轻声地说，“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活在梦里是情侣，醒来之后才是夫妻’。我们在恋爱的时候，做什么都很梦幻，可是最终，我们还是会不得不醒来，去面对现实。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一回事，但后者是前者必然的发展结果。如果我确信我最终没办法和一个人在一起，我没办法和他结婚，那么这恋爱，我当然也会觉得没必要再持续下去了。”

她侧头将喝空的酒杯放到路过的一名侍者盘上，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披肩。

“说到底……就算我真能说服他，又帮着他说服他父亲，那又怎么样？大家现在谁都不知道结果，万一他家真像我担心的一样成功了呢？”

林允儿情不自禁地盯住她白皙无暇的侧脸。

“难不成，让我自私地去阻断他未来的路吗？可是我毕竟还是爱着他来着……”

在说完这句话后，曺宗雨就对着身后的林允儿不作声地挥挥手，旋即转身没入人群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