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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唐安芙白日里在马球场上听了一场八卦,晚上齐辰回家后,两人坐在饭桌上,唐安芙问齐辰:

“古佛寺的高塔塌了是吗?”

消息都传到妇人耳中,齐辰在朝定然知晓。

“嗯。前儿的事了。”齐辰说。

唐安芙:“那塔怎么会塌呢?”

齐辰抬眼看了看她:“找错了工匠。”

唐安芙:“可那工匠是……”

差点脱口而出,那工匠是谭一舟,上一世就是他建成的百米高塔。唐安芙及时打住,齐辰不解问:

“是什么?”

唐安芙整理一番后说:“是裴世子从江南请的巧匠,说他技艺高超。”

齐辰放下筷子,直视唐安芙:

“裴景说什么你都信吗?”

唐安芙一愣,他们不是在说那工匠吗,怎么扯到她信不信裴景上去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奇怪嘛。你干嘛这么敏感?”唐安芙觉得奇怪,齐辰似乎不愿意她提起裴景。

上回在古佛寺看见她和裴景说话,齐辰也是这副模样。

可这一世,裴景是唐安芙的庶妹夫,两人也没什么牵扯,齐辰这醋吃的飞起是什么缘故?

齐辰听到唐安芙说他‘敏感’,目光灼灼盯了她一会儿后,才重新把碗筷拿起来,沉默吃饭。

他这样默不作声的吃饭,让唐安芙更加想不明白,要说这一世她和裴景的牵连,最多也就她重生回来之前,给裴景写了一封情信,被裴景当面撕了,她不甘心越裴景在青雀桥见面,再后来她就重生回来了,跟裴景彻底断了关系。

难道齐辰和她成亲前派人查过她?

他知道唐安芙曾经喜欢过裴景的事情?

要不然他怎会对唐安芙话中提到裴景的事情这么敏感呢?

筷子戳了几下米饭,唐安芙小声说道:

“我之前是给裴景写过……那种信,但后来我认清了他的人品,就再无关联了。你别吃醋了。”

齐辰惊愕的抬起头,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听起来相当危险:

“你还给他写过那种信?哪种信?”

唐安芙眨巴两下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判断错误,齐辰并不知道信的事,所以她刚才自曝其短了?

果断埋头吃饭,试图蒙混过关。

味同嚼蜡啃了一会儿米饭,唐安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立刻被对面齐辰阴骘的目光锁定,压迫感太强,以至于让唐安芙完全忽略不了。

乖乖的放下饭碗,期期艾艾坐到齐辰身边,把他面前的碗拿起来,送到他手里,用哄骗的语气说道:

“好了好了,吃饭。”

齐辰目光紧锁着她,一动不动,唐安芙亲自夹了一颗栗子送到齐辰嘴边,见他嘴巴不动,唐安芙用栗子碰了碰他,齐辰才勉为其难的张口吃下,但脸色依旧未变。

一顿饭吃的尴尴尬尬,饭后齐辰去他自己的书房处理公务,唐安芙到园子里去遛弯儿,遛着遛着就到了齐辰的书房门外,她做贼似的靠近齐辰书房,察觉屋顶处有人,唐安芙敏锐的看向屋脊处,正好看见从屋脊处探下头来观望还没来得及缩回头去的风影。

风影没想到唐安芙会发现自己,是她的警觉性越来越厉害,还是风影的动作越来越慢?风影觉得是前者。

四目相对,颇为尴尬。

唐安芙为了不让齐辰在窗户那儿看见自己,所以是蹲在地上往前移动,姿势相当鬼祟,唐安芙对风影摆了摆手,让他非礼勿视,别管人家的夫妻情|趣。

风影当然知道怎么做,当即识趣的把脑袋缩回屋脊之上,继续做那个规定行踪不应该被任何人发现的暗卫。

但他今晚被发现了呀!

王妃到底怎么发现的?

风影坐在屋脊之上惆怅的望着天幕,暗自下决心要更加勤学苦练才行。

**

唐安芙蹲在墙边,挪到了窗户底下,悄悄的将脑袋探出一丝丝,巴在窗户缝隙那边偷看书房里的齐辰。

灯光下,齐辰如剑眉星眸,俊朗如玉,温文尔雅,不像个带兵的王爷,倒像个斯文清雅的书生,只是这位‘书生’此刻眉头紧锁,不知是因为手中的政事还是因为知道她给裴景写过情信……

回廊那头传来脚步声,唐安芙循声望去,看见管家王伯和一名小厮手里都拿着托盘,唐安芙从窗户下离开,一阵风般来到两人身前,吓了王伯和那小厮一跳。

“王妃从哪里来的?”王伯疑惑问。感觉王妃和王爷越来越像,神出鬼没的。

“从来处来。这什么呀?”

唐安芙一边回答一边揭开了王伯托盘上放的那盅汤的盖子,红彤彤的颜色和熟悉的腥气扑鼻而来,唐安芙委婉对王伯道:

“齐辰身体很好,王伯你真的不需要经常给他送补汤。”

王伯哈哈一笑:“老奴也是为了王爷王妃好嘛。”

唐安芙无力辩驳:“行吧。给我,我拿给他。”

“这个……”王伯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唐安芙真的会把鹿血汤交到齐辰手里。

“王伯你信不过我?”唐安芙直问。

王伯面上完全没有被当面揭穿的尴尬:“没有没有。老奴没有信不过王妃。”

“那你给我啊。”唐安芙端住王伯的托盘,王伯无奈放手。

唐安芙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见他手里也拿着托盘,问:

“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小厮说:“回王妃,这是先前王爷进书房前吩咐要的茶水。”

唐安芙点点头:“行吧,一起给我吧,我送进去给王爷。”

说完,不等小厮反应,唐安芙就把王伯的鹿血汤往托盘边上顺了顺,主动把小厮盘里的茶水和杯子放到自己手里的托盘上,对两人说:

“你们都回去吧。”

说完,唐安芙便风风火火端着那两份东西往齐辰的书房走去。

小厮丈二摸不着头脑:“王伯,王妃真的会把茶水送去给王爷吗?”

王伯抚须(假胡子)一笑:“你的估计能送进去。”他那份嘛……就看王妃怎么做人了。

不过没关系,王妃截的了一回、两回,他还能给王爷送三回、四回,有的是机会。

这么想着,王伯抚须负手离开。

小厮:??

**

唐安芙端着两份嘱托来到齐辰书房外,正要敲门,低头看了一眼,经过复杂的心里斗争后,唐安芙转身,将王伯那份鹿血汤径直倒入了书房外的树丛中,然后把空罐子空碗放在廊下。

她则拿着小厮那份茶水,整理一番衣裳和嗓音,‘笃笃笃’轻轻的敲了书房门三下,然后用甜腻到出水的声音说:

“王爷~~妾身给您送茶来了。”

书房中一阵沉默,唐安芙将耳朵贴在齐辰书房门外,倾听里面的响动,正要举手再敲一遍的时候,书房中传来齐辰的声音:

“进来。”

唐安芙面上一喜,推门而入。

端着茶水正要往里间走,就听里间齐辰又说:

“把门关上。”

“哦。”唐安芙只得回身,把书房的门关起。

端着茶水来到齐辰的案桌旁,给齐辰倒了一杯,亲亲热热的送到他面前:“王爷,喝茶。”

齐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唐安芙趴在一旁,撑着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笑吟吟的看着齐辰:“王爷,不生气啦?”

“哼。”齐辰冷哼一声。

唐安芙见状,立刻从齐辰的胳膊底下,慢慢的挤进了齐辰怀里,坐在他腿上,安安稳稳抱着他的脖子撒娇:

“别生气了。谁年轻时没个糊涂眼瞎的时候呢。”

齐辰一手搂住怀里的纤腰:“我。”

唐安芙想了想,好像齐辰还真是,跟她成亲之前,连房事是什么都不懂,如今……罢了罢了,不谈了。

“那算你厉害咯。”唐安芙说。

齐辰深叹一口气,问:“你给他写了什么样的信?信里说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向他表达爱慕之情的?”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唐安芙脑门大,直觉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是太急躁了,应该让齐辰再冷静一段时间,她再来道歉的。

唉,怪她哄男人没经验,现在怎么答?

想跑,可腰上的大手早已将她按住!

失策!

“我,没……就……没写什么。”唐安芙支支吾吾。

“没写什么是什么?”齐辰一副问不出来他就死磕的架势。

唐安芙无奈澄清:“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嘛。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哪记得信里写了什么?我要至今都记得那信里的内容,王爷才更要担心吧?”

齐辰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唐安芙见他神情缓和,以为自己的解释通过了。

可随之见齐辰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书,从桌上一只匣屉中抽出一叠诚心堂的宣纸,又将一支上等狼毫蘸了墨送到唐安芙手边。

唐安芙不解的看他:“做什么?”

“写啊。”齐辰说。

“写什么?”唐安芙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情信啊。”齐辰说的理所当然。

唐安芙失笑:“别闹。老夫老妻了,写什么情信。”

说完,唐安芙欲起身,却被齐辰拦腰狠狠按下,却因坐下时力道太大而让齐辰发出一声闷哼,唐安芙感觉到身下的变化,不禁问:

“压疼了?”

齐辰低吼:“闭嘴!你写不写?”

唐安芙无奈:“写什么嘛,我真不记得当时写了什么鬼东西。”

“写给我的。”齐辰认真的说。

“啊?”唐安芙懵了。

“我作为你的夫君,至今没有收到你写的任何一封情信,你觉得合适吗?”齐辰振聋发聩的问。

“呃……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俩见面三回你就请旨赐婚了,也没给我留时间写情信啊。”唐安芙笑着说,直到齐辰把狼毫笔强势塞到她手中,她才笑不出来。

“所以,我现在给你时间补。”齐辰在唐安芙耳边咬牙切齿的说。

“不是,咱得捋一捋,事情不是……”

唐安芙试图跟他讲道理,但齐辰没等她说完,就把她的腰带给扯了,接下来要干嘛不言而喻,唐安芙死命按住齐辰往里钻的手,激愤阻止:

“别别别,这书房,书房不合适!”

然而,齐辰并不觉得不合适,继续动手动脚。

唐安芙怕他真在书房干出点什么不能描写的事情,耽误作者过审,她竭力捍卫,甚至不惜喊出:

“写!我写!我写还不行嘛!”

齐辰这才停手。

唐安芙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想把散落在地上的腰带捡起,看能不能顺势逃走,然而这个计划迫于某人洞悉一切的绝对统治地位而宣告失败。

她提出想要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给齐辰写情信,也遭到了无情拒绝。

“就这么写!写到本王满意为止!”统治者齐辰冷道。

“那你要是不满意呢?”

“那就一直写!”齐·统治者·矫情·冷酷·辰如是说。

唐安芙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要早知道齐辰的醋劲这么大,还这么奇葩,她在晚饭后就应该立马收拾小包袱回伯府避一阵子风头的。

辰王府的后院书房外,月华如水,星辰满布。

书房里一直到深夜都断断续续的传出一些奇怪的对话……

“怎么写?我写不出来。”

“本王难道就没有任何优点让你落笔?”

“只要写你的优点就可以吗?”

“哼,你看着办。”

“……”

“没感情,重写。”

“……”

“太假,重写。”

“……”

“你在挑战我的底线吗?重写。”

“……那到底要怎么样嘛!”

“就是,重写!”

“……”

“我不写了!爱咋咋地吧!”

“这可是你说的!”

“……”

然后,书房里的声音就开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了。

始终默默承受一切的风影踏月而去,贯彻始终暗卫的原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就这样结束了朴实无华且波澜不惊的一天。

今晚月色如水。

今晚星空真美。

今晚的辰王妃欲哭无泪。

三押,完——美——!

**

唐安芙没精打采的瘫在躺椅上看天。

昨夜书房,不堪回首!

禽兽!

齐辰是禽兽!

不折不扣的禽兽!

什么写信,什么吃醋,都是假的!

他只不过是要找一个好借口对唐安芙做酱紫酿紫的事情。

昨天在唐安芙舍身忘死的奉献之后,今儿他早上一脸餍足的起床,还不忘亲了亲唐安芙的脸颊,哪里还有半点昨天吃醋的样子?

苏荷给唐安芙剥了颗桔子送到唐安芙嘴边:

“王妃,吃桔子。”

唐安芙张口吃了一瓣,感觉还挺甜的,就接过剩下的桔子肉,坐起身来,谁知牵动了后腰,发出一声痛呼:

“哎哟。”

苏荷立马过来给她按揉,苏溪来报:

“王妃,王伯求见。”

提起王伯,唐安芙就想起昨晚被她倒在树根下的鹿血汤,庆幸昨晚她机智,若给齐辰喝了那汤,昨晚她估计要爬出书房了。

“让他进来吧。”

唐安芙吩咐。

过了一会儿后,苏溪便领着王伯进来。

唐安芙让苏荷苏溪下去,请王伯坐到身旁的凳子上,问他:

“王伯有事找我?”

王伯笑眯眯的抚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王妃今日身体略感不适,老奴便想过来瞧瞧,看需不需要请太医过来。”

唐安芙怀疑这老不正经的在给她下套,因为房事过累请太医,亏他想得出来。

“太医就不必了,我这……休息休息就好了。”唐安芙说。

王伯:“是,王妃年轻力盛,应当无妨。”

唐安芙很想把这老不正经的假胡子给揪了。年轻力盛……听着那么别扭!

“王伯,我一直想问你,齐辰身体好好地,你干嘛经常给他补那玩意儿?”唐安芙问出了心中的未解之谜。

王伯也没有隐瞒,说:

“想必王爷已经告诉王妃,老奴从前是做什么的。”

唐安芙点头:“嗯,前大内总管嘛。”

“是,老奴不才,曾经侍奉过先帝几十年,后来新帝登基,老奴自请出宫,幸遇王爷收留。”王伯开始想当年。

唐安芙不解:“这些我都知道,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王伯呵呵一笑:“老奴做大内总管之前,是敬事房出身。‘敬事房’干什么的,王妃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就是管先帝与后妃房事的地方。

王伯又说:“老奴时常为先帝准备那汤药,先帝对此十分满意。”

唐安芙一脸懵:“然后呢?你因为这方面的业务能力特别突出,就被先帝提拔成了大内总管吗?”

王伯笑了:“呃……王妃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唐安芙二脸懵:“所以呢。你把齐辰当先帝一样补是吗?”

王伯没有否认:“补补总是好的。”

唐安芙扶额叹息:

“王伯,先帝后宫佳丽三千,他是应该要补的,可你看看齐辰的后院有几个?”

问完之后,唐安芙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一下辰王府空空如也的后院。

意思相当明确: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补补无妨,齐辰后院就她一个,补上天有什么用!

谁料王伯考虑了一下唐安芙的话之后,神色如常对唐安芙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

“王妃以一挡三千,老奴佩服。”

唐安芙:……

“算了。”

跟这老不正经也说不出什么了,唐安芙认命: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有事说事!”

王伯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唐安芙的目的,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光闪闪的丹药瓶子,递到唐安芙面前,推荐道:

“王妃,老奴的汤可补男子血气,老奴的药可滋阴补肾,乃妇人永葆青春之绝妙良品。”

“……”

唐安芙接过王伯手里的丹药瓶子,对他发出一声灵魂般的质问:

“王伯,你入宫前不会是在天桥底下卖大力丸的吧?”

王伯震惊的看向唐安芙:

“王妃怎知?我爹以前就是卖大力丸的,后来因为跟人抢地盘没抢过,家道中落,老奴才不得已……往事不堪回首啊。”

唐安芙:“……”

王府后院安静的只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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