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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横祸,事发突然。
吴大用心中惊骇欲绝,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惧。转眼之间,被几个铁甲侍卫抓着四肢头发,拉进御舟的船舱,砰地一下重重扔在地上。
随后,一双绣着金色龙纹的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心中的惊骇还有皇权的威慑,瞬间让吴大用魁梧微胖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白色的中衣,马上被冷汗湿透。
他不敢抬头,不敢动,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匍匐姿势,冲着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颤声道,“臣,杭州锦衣卫千户吴大用,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
“跪好,抬头!”朱允熥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吴大用。
后者缓缓的抬头,额上的冷汗不住的落在甲板上,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朱允熥那张年轻的,阴沉的脸。然后又立刻低下眼帘,不敢再看。
朱允熥也看清了吴大用的脸,这人有些微胖,看着不像是锦衣卫的武官,倒像是富家员外。而且,他整个人都是慌的,眼神里完全没有静气。
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地方作为朝廷的耳目。准确的说,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在锦衣卫这样的军事组织之中存在。
“孤有事问你!”朱允熥是船舱里唯一坐着的人,刑部侍郎秦睦,大理寺左少卿,御史大夫高巍,督察院左佥都御史夏长文,都垂手肃立一边。
“臣,恭听殿下训斥.........”吴大用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今年中秋之时,杭州出了件大案,你知不知道?”朱允熥坐着,摆弄着手里的扳指,面无表情的问道。
吴大用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再盛几分,开口说道,“殿下说的,可是书院的奸杀案?”
朱允熥眼帘轻抬,冷笑道,“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上报?”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有两种表现,要么是大脑是死的,要么就是灵光一现。
吴大用现在属于后者,他急忙开口道,“殿下,杭州是锦衣卫内卫,臣负责监察地方,地方的刑事案,自有地方处置。再转交刑部,送陛下御览!”
“嗯!”朱允熥不动声色的微微撇嘴,“你还挺有理!”说着,啪地一下,手重重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怒道,“那孤问你,这件案子可有蹊跷!”
突然而至的威势,几乎让吴大用当场魂飞魄散。
“臣..........臣...........”
“你结结巴巴的,就是心里有鬼!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朱允熥再次冷笑,“那你知不知,被冤屈的赵家人,进京叩阙告了御状!”
“呃!”吴大用双眼一翻,身子一挺,居然直接吓昏了过去。
顿时,朱允熥的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赵家的案子其实不难,难的是地方官为何要栽赃陷害。朱允熥此次来杭州,根本没打算审案,他直接要审人。
让锦衣卫直接抓了杭州知府,孙效忠等人,一套大刑下来就不信他们不说,大明朝没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
召见吴大用是朱允熥临时起意,官场上没有秘密,他想着若是吴大用知道些什么,能让他少废些心思。可是没想到,堂堂杭州锦衣卫镇守千户,居然是这么个货色。
怪不得,杭州出这么大的事,京城一点都不知道。
想来,天下其他各州府的锦衣卫镇守,也好不到哪里去!
“弄醒他!”朱允熥冷哼一声。
话音落下,几个卫士扯着吴大用的头发,直接塞进了船舱中冰冷的水桶里。
咕噜咕噜,水中冒泡。
“啊!”吴大用挣扎的抬头,惊恐的大喊,“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地方有大案你不报,地方有屈打成招的大冤案你也不报!要你何用?”朱允熥冷冷的看着他,“说,你收了什么好处?”
“臣.........什么好处都没收!”吴大用哭道,“臣,真是一文钱都没收!”
“孙效忠为何要陷害赵家?”朱允熥又问。
“臣...........臣真是不知道!”吴大用连连叩首,“地方上的刑事,臣无权插手,只是听到风声觉得案子蹊跷,可是那边赵家小儿子已经画押认罪,臣也没多想!”
“你都对得起你的名字!”朱允熥怒道,“吴大用?无大用!别说没有大用处,你什么用处都没有!”
“臣昏聩,臣罪该万死!”吴大用头都磕破了,“是臣失职!”
“孤不知你是天生无用之人,还是在地方上养废了,但是孤猜,这些年你肯定没少和地方官员勾连!”朱允熥不屑去看对方的丑态,“下去,把你这些年和地方的烂事都写出来,敢有隐瞒,哼哼!”
“臣不敢,臣不敢!”话音落下,吴大用又被几个侍卫扯死狗一样的扯走。
“何广义!”朱允熥又道。
“臣在!”
“杭州锦衣卫千户所的核心人员,上岸之后一并都抓了,交给你好好的审!”
“殿下放心!”杭州锦衣卫如此,何广义也脸上无光,咬牙道,“臣,把他们这些年吃过多少顿饭,都审出来!”
“吴大用,一群都没用!仔细甄别尸位素餐之辈,有和地方勾连的,乱伸手的,知情不报的,一律赐死。”说着,朱允熥脸上肌肉跳跳,“给他们留个全尸!”
何止何广义脸上无光,朱允熥心中的恼怒几乎快成了火焰。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居然在地方上堕落至此。这些人该死,他们本该是中枢的言路,却在地方成了残民的帮凶。
“锦衣卫要好好的整顿!”朱允熥心中暗道,“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蒋瓛那个人虽然有些手段,可就知道一味的讨好老爷子,低头做事。管理上,简直一塌糊涂!”
朱允熥坐着默不作声,船舱里的气氛更加冰冷。
几位跟着朱允熥出京的文臣垂首不语,心中却是惊诧万分。
皇太孙一向有仁德宽厚的美名,此时却判若两人。
杀伐果断,而且出手毫不留情。
而且皇太孙的狠,和老皇爷还不一样。老皇爷之怒,是雷霆万钧。皇太孙却是别样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怕将来也是个不好伺候的。
其实作为皇储,不应该有这样的失态。但是一想起赵家人的遭遇,或许是记忆中那些无能为力的义愤填膺在作怪,让朱允熥格外的愤怒。
这一刻他特别理解老爷子的心情,这些人直接的或者间接的毁了多少家庭?他们有意无意的也成了祸害百姓的一份子。给这朗朗乾坤,添了多少黑暗?
他们不该死吗?身居高位,对罪恶视而不见即是罪。位居官身,毫无正义感即是罪。可能,这种想法有些偏激,但那些受了冤屈的百姓去哪里说理?
但凡他们之中有人稍微有点人心,也不至于闹出百姓叩阙的惊天大案,更不至于让这世上,多出那么多的冤魂。
稍微的平复下怒火,朱允熥站起身,“走,上岸!”
他身影刚动,御舟的塔楼上旗语挥舞。
岸边,早就带着护卫严阵以待的李景隆,放声大喊。
“皇太孙驾到,诸臣工跪迎!”
“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瞬间,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起伏,像是一道由乌纱帽组成的波浪。
权力,只会向着更高的权力低头,只会在凌驾于他们的权力之上,谨慎谦恭。
朱允熥的脚,终于踩在杭州的土地上。远处的城墙,在仓促之间已经披红挂彩,远处的官道上也已经黄沙垫道。
权力,只会给权力服务,还是最好的那种。
跟着朱允熥南下的王八耻,拿着拂尘倨傲的走到接驾的群臣面前。
“殿下口谕,宣浙江宣承布政司使李安庆,杭州卫所指挥使丁继祖上前!”
“臣等遵旨!”
这两人是接驾群臣中的文武之首,他们上前是应有之意。李安庆面容儒雅,长身玉立,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他是洪武三年的进士,这些年官路亨通。
丁继祖则是战死的柱国上将军,济阳郡公的庶子。身材敦实孔武有力,完全一副武人做派。杭州卫是江南大卫,有兵七千八百余人。
“臣等,参见殿下!”
二人上前,再次行礼。
朱允熥看看二人,丁继祖是杭州卫所指挥使,军人对地方的事不能插手,而且他所驻扎之地是杭州城外,应该是不知情。
可是这个布政司使李安庆,却和赵家一案脱不了干系。当初,赵家人的庄子可是连他的布政司衙门都进不去。
“李藩台!”朱允熥微微一笑,“孤,要找你借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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