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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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错。”老刘看奚迟的眼神更加赞赏，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俩还能认识这种朋友？”

其实奚迟有想过，如果那天霍野在酒吧里遇到的是别人，会不会邀请对方去他家。

霍野搓着手上的泡泡，目光却不经意地游离到了奚迟的脸上，他低垂的睫毛带着一点弧度，左眼下面的一颗泪痣小巧玲珑。

正说着，老刘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奚迟，笑出了一脸褶子，“你好你好！小霍的朋友吧？一看就是一表人才。”

但看见他脸红着移开视线，又让人想要更过分地欺负他。

奚迟已经对他不着调的玩笑习惯了，面不改色地跟着他走到车行门口，店面规模确实不小。

他想，奚医生连冲个水，看着都这么认真，心口倏地软了下去。

霍野靠着藤编的椅背，悠悠来了句：“麻辣。”

他明白从人格上来讲，霍野和霍闻泽是独立的，霍野的感情不归他管。但是谁能接受，前男友和自己交往过程中，可能和别人有关系？

霍野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神色又松懈下来：“上次周雷说我车后座只给老婆坐，是跟你开玩笑的。”

几个小伙计安静下来，跟孟一文窃窃私语：“蚊子，你觉不觉得今天野哥的话特别多？”

“老刘可能有那种拯救苍生的梦想，拼命劝我好好生活，没钱可以先待在他那，不能再混来混去。后来我就跟着他学了修车，不到一个月就上手了，在他那干了快两年，也算是回报了他拉我的一把。”

奚迟重新启动车子，一切正常。

孟一文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凉，想着完了完了，他一不注意就说多了，奚医生肯定会觉得野哥不靠谱，不会正在心里拼命减分吧，野哥还不宰了他。

第二天是工作日，他们到的时候太阳刚下山。

“没事。”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奚迟耳朵有点痒，“我小时候在奶奶家也这样，挺惬意的。”

奚迟又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孟一文从老刘背后探头出来：“奚哥，你们来啦！”

小伙计一溜烟儿跑了，霍野带奚迟进了修车行，拿纸杯给他倒了杯水。

霍野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拧紧螺丝后侧回身来望着他：“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靠，什么情况？”

他们开始分成两派吵架。

他沉默了两秒，有点别扭地开口问：“霍野……他以前就没有过……”

“酸菜！酸菜！”

他这么想着，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飞快地说：“真没有。”

霍野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接着说：“但这个秘密，我真是作过决定的，只告诉我未来老婆一个人。”

奚迟这才瞄到霍野的t恤下摆还是沾了点机油印子，在白底上格外显眼。

“你他妈是小姑娘啊，酸菜鱼才有吃头！”

老刘一拍脑袋：“来，小奚，进来坐会儿，饭马上就好。”

“不过确实没人坐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它也是捡的，”霍野笑道，“老刘就喜欢捡东西。”

“嗯。”奚迟点头。

霍野伸手胡噜了一把毛绒绒的大脑袋，奚迟本身也不怕狗，跟着轻轻摸了一下，德牧立刻转头看着他，吐着舌头一脸期待。

德牧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又坐好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逃出来，是从哪里出来？家里么？”奚迟开始就注意到了他说的话，现在问道。

奚迟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的修车？”

霍野看到的时候视线扫过去，揶揄道：“等会儿老刘见你，还以为你是来提亲的呢。”

老刘看着五十出头的年纪，短寸的鬓边已经长出来白发茬，眉宇间的匪气路上小孩估计都要绕道走。配上他现在系着的花围裙和笑眯眯的表情，莫名有几分滑稽。

“后来有一回我不愿意帮他们办脏事，跟老板手下起了冲突，砸了他们东西跑了，一群人追着堵我。”霍野讲起这段经历，语气里带了点匪气，“我躲进一个修车行里，把老刘吓得差点报警。”

霍野手上动作没停，回答道：“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逃出来身无分文，没地方去，被人介绍去一个夜场看场子。”

新奇的经历让他的神经元还在自顾自地放电，他好像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又好像转弯拐进了一间新的门厅，面对着新的上锁的房间。

还有他之前怀疑过发匿名邮件的人是孟一文，现在基本在心里排除了这个可能，那发信人会是谁呢？

几个半大小子立刻忘了八卦。

霍野把烟掐了，他知道奚迟脸皮薄，这会儿最好装作没听见。

这时候，老刘从厨房探出头喊：“水煮鱼要啥味？”

奚迟点点头：“嗯。”

老刘看他斯斯文文的样子，更难掩眼中的喜爱之情，笑道：“哎呀，来还带什么东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的。”

修车行后门出去是个院子，中间摆了一张大木桌，透过头顶上架着的葡萄藤能看到空中隐现的月亮，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小天地。

霍野无奈了：“你们就打算让人一直站着？”

德牧乖乖地抬起爪子，搭在他手背上。

“今天谢谢你了。”他带着歉意道。

“没错！”孟一文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也总一段一段地找不到他，可能他需要时间去放空找灵感。”

“番茄！”

手电筒并不强的光线在他们俩中间亮着，时不时还有个飞虫要驱赶，伴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和汽油的味道，霍野边修边断断续续跟他讲。

跟他小徒弟打招呼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你这种故障都是常规的，之前我还跟老刘做过改装车，现在管得严了就少了，偶尔他还会叫我回去帮忙。”

“奚哥，你嫌他们吵不？我去切水果，你跟我一块儿呗？”

“酸你个头，我要番茄！”

霍野懒洋洋地给他一眼：“收收你的浪笑，别人以为进了土匪窝。”

霍野笑了笑：“他那一群糙人，有什么打扰的。”

“他为什么不去？”奚迟问。

奚迟反应过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霍野看他的眼里勾着笑，让他耳朵边的空气开始隐隐升温。

霍野喝完把瓶子捏扁，懒洋洋地丢了个抛物线到不远的垃圾桶里，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顺手。”

奚迟说完，转身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出来时拿了几瓶水和一支小瓶洗手液，回来对他说：“伸手。”

霍野松开它，命令道：“坐。”

霍野配合地摊开双手，奚迟拧开瓶盖倒水上去，冲干净了他手上的灰尘，又给他挤上了洗手液。

“我也不知道。”孟一文想了想，“他一直挺独立的，没人猜得透他想什么。”

“开着，老刘现在生意越来越火，把旁边门面房都买下来了……你是想去他那检查么？”

“你当时待的那家修车行，现在还开着吧？”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霍野继续转回去修车，只剩下偶尔金属零件的碰撞声回响在空气里。

“皮蛋！”

霍野不想理他：“老刘呢？”

奚迟才看清这是一条大德牧，站起来估计能齐肩高，耳朵高耸，眼神锋利，十足的帅气，然而现在被霍野捏着脖子，也怂了起来。

显然是怕他无聊，其实奚迟也准备找个机会，单独跟孟一文聊两句，现在正巧。

德牧在他身旁坐下了，纹丝不动。

对面坐了几个半大的小伙计，吵得翻天，霍野稍稍凑近了些说话：“他们整天露天吃饭，你要是不习惯，等会儿就去屋里。”

霍野诧异了一秒，马上道：“那当然好。”

他们在角落里十分清净，孟一文拿刀刷刷地切西瓜。

孟一文嘿嘿一笑：“你们等着瞧吧。”

霍野把烟拿下来，准备说什么，奚迟忽然咳嗽起来，不知道是闻到了烟味，还是因为被撞破的不好意思。

“对了，孟一文也是他‘捡’回去的，但那小子高度远视，基本只能吃白饭。”

“要不，你自己问他吧。”孟一文脖子一缩，“他……就在你后面。”

奚迟犹豫道：“我去太打扰你们了吧。”

霍野厉声喝道，抓着狗的后颈，把它从奚迟跟前扯开。

“修车行老板。”

奚迟冲那小伙计淡淡笑了下，打了个招呼。

“师傅跟文哥一块做饭呢，你等等我喊他去。”

他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明天我正好打算回去看老刘，你和我一起去，顺便在他那吃个晚饭，老刘做菜手艺算是一绝。你把车放那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就能取。”

毕竟是突然到别人家吃饭，奚迟去的时候还是拎了点东西。

他觉得野哥哪都好，就是一直一个人，好不容易遇见奚大夫这么完美的对象，有意努力撮合他们。

他又抬高手：“转圈。”

他伸出拳头放在德牧面前：“握手。”

“你有空最好还是给车做个全面检修，安全为重。”吃饭时，霍野提醒道。

奚迟顺着说道：“嗯，可能搞创作的人都比较有个性，我认识一个人，说走就走，经常联系不到人。”

“他不对劲。”

这个老刘，应该是最了解霍野的人了。

奚迟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了个想法。

他咳得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染了一层薄粉，抬起头来时眼角沾满了潮气。

“他说过你很有天分。”奚迟道。

奚迟站起身，规矩地问了声叔叔好。

奚迟当天晚上回去有点失眠，这一天他和霍野着实说了不少话，书房墙上的那一页纸，添了许多字迹。

伙计又瞟了瞟奚迟，美滋滋地晃着脑袋，“知识分子就是平易近人，跟有些人画风差得太大了。”

“等一下。”

奚迟刚坐下，忽然从角落窜过来一大团黑影子，他差点把水撒出去。

奚迟替他冲完水，抬起眼皮正好发现他盯着自己看，霍野也没躲，眼里带着笑意冲他眨了眨。

奚迟清了清嗓，试探着问：“听霍野说，你的贝斯是他教的？”

奚迟看出他也不知道霍野人格分裂，究竟人格是在什么情况下转换的？让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察觉。

孟一文在后面缩着脖子疯狂切瓜，咔嚓咔嚓。

霍野毫无愧意，起身对奚迟道：“你先坐一下，我去跟老刘说两句话。”

“老刘？”

孟一文点点头：“是呀，教了好长时间呢，可惜我笨，几年了水平还是跟他们有差距。”

奚迟看出来了，抿唇笑了笑。

孟一文接着拼命夸人：“他跟我完全相反，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尤其是超级有音乐天赋，我们的歌全是他自己写的。施焱跟大雷其实都是挺傲的人，也都愿意跟着他，有娱乐公司老早就联系他了，但他没去，我觉得凭他的资质当明星肯定能火。”

霍野确实渴得不行，拧开仰头喝了。

门口有个圆寸的小伙计正在给车打蜡，看见他们立马上来热情地招呼。

奚迟少见他这么正经地说话，心里一紧，暗道这肯定是关键的地方。

霍野给孟一文使了个眼神，小眼镜马上哒哒哒跑到奚迟边上。

奚迟听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霍野十几岁的时候应该吃了不少苦。对比霍家继承人，天之骄子般的霍闻泽，是截然不同的经历。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却让他越来越觉得，分裂出来的人格确实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

奚迟飞快端详了一下对方。

“其实它就是看着吓人。”霍野对奚迟说。

对面孟一文的表情忽然像是便秘。

啧，真恶劣。

“那什么时候可以？”奚迟处事一向很讲究界限，难得这么刨根问底一次。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就随便点了两个菜。

忽然被偷家，几个小伙计疯狂哀嚎：“野哥！搞鬼啊！你什么时候吃辣了！”

“得，麻辣。”老刘懒得听他们争，缩回厨房了。

霍野没再继续逗他，转身回去两三下把车修好了，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冲奚迟道：“你再点火试试。”

“不会是……卧槽。”

反而是奚迟先移开了目光，把一瓶新的水递给他。

奚迟耳朵边上“轰”地一声，回头看见霍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唇间含着根烟，眸光幽深不明。

他满是炫耀之意：”刘叔，跟你说，奚哥贼厉害，是济仁医院的哦。”

“哎，野哥！”他看向奚迟，笑得暧昧，眼睛都看不见了，“嘿嘿，这位就是奚大夫吧？一看这气质就是高等人才。”

孟一文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真的啊，其实野哥真的特好，刚来我还怕他，后来发现他就是看着酷了点，教我修车，后来带着我做生意，我啥都学不会也不骂我。后来我说想跟他一起玩音乐，他就真拒绝了一个很有经验的贝斯手，带着我从头开始。”

奚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岔开话题了。

他赶紧补救：“但是，野哥绝对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隔三岔五就有小姑娘还有小男生追他，演出之后投怀送抱的数都数不清，他都没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