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章 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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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泉县城内，独12旅的旅长郑源少将根本无从得知手下团长田明达正在城外做的那些龌龊勾当，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来自第二战区阎长官司令部的两份电文上。

第一份电文乃是密电，告知独12旅旅部一个刚刚获悉的消息：确切渠道证实，日前往复电文中所谈及的八路军林师徐旅某营，已经擅自更改番号为八路军林师徐旅关门山派遣支队；为此，阎司令长官部向独12旅重申上一封密电所交代的要点，严重关注并限制所谓的八路军关门山派遣支队在当地的扩张行动。

派遣支队——名头可真不小啊！晋军少将旅长对着电文琢磨着，消息来源表明，八路军的这个支队目前似乎为团级，下设着三个营；但熟悉军队序列的郑源却敏感地判断出，该支队再度扩张为对应的旅级、只是个形式的问题！

前些日子，这股盘踞在关门山西麓的八路军派来了一个骑兵连长登门拜访，带来了一封劳什子书信，书信落款者的身份不过是区区一个副营长——自己当时还很不屑一顾。不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人家一夜之间升格为支队长了！

晋军旅长想到这里，不无气愤地将一纸电文揉成团，抛进了不远处的炭火盆里，一边就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八路军的胆子这么大，干脆再把军衔也自封一下得了！这个姓吴的支队长，要不要自己给自己的肩头加上一颗将星！？”

闻讯赶来的副旅长，恰好听到了郑源的这番自言自语，待问清缘由之后，副旅长也颇为咋舌，表示这种擅自更改番号的行径已经与谋反无异，再联想到该股八路军挟持本部情报参谋肖俊平之旧事，越发显出其无法无天的做派。

“看战区阎长官部透露出来的意思，应当是已经对整个山西境内八路军的不臣之心有了觉察和警惕，但是苦于当前抗战危局，尚不敢公开对共产党军实施有效的武力惩戒；”郑源忧心忡忡地说着：“长官部的决心不明朗，最终为难的是我们这些部下，面对共产党的肆意扩张，我们可谓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副旅长这时注意到了郑源桌子上没有焚毁的第二份电文，那同样是二战区阎长官部发来的，内容为通报发生于南同蒲铁路线上的一次作战：中央军391团联合八路军林师徐旅在关门山的二营，采用围城打援战术，成功破袭南同蒲铁路灵石县一带；中央军八十四师一部，同时破袭南同蒲铁路霍县一带。为此，战区卫立煌长官部特对三支参战部队予以通报嘉奖。

副旅长仔细看了看电文上关于此次联合作战的日期，抬头对郑源说：就是前些天的事情嘛，我们这里可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晋军少将旅长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答道：“我们窝在县城里，跟聋子和瞎子没啥分别。这一回是友军的动作我们没有察觉到，下一回如果是日本人杀来了，可别把我们堵在县城里捉了王八！”

副旅长顿时尴尬局促起来，旅部的情报侦查属于他分管指挥的范围。

郑源不想让副手太过难堪，于是转了话头：“丰店丢了之后，中央军391团据说是跑进了大榆树山，没想到，他们的团长秦忠孝还是这么爱出风头啊——不仅跳到了铁道线上作战，还和共产党八路军搅合到了一起。”

“旅座，看卫副长官的意思，对这场破袭战很是赞赏啊？”副旅长所说的卫副长官，即眼下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

晋军少将旅长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其实他很清楚，山西作为国民政府军委会的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与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之间的貌合神离，已是半公开的秘密。从前，战区长官部捆在一起时还好说，而自从今年二月临汾失守后，二战区长官部就此一分为二：阎司令长官带着晋军主力隐入了晋西南的崇山峻岭之中，一面困守、一面随时准备西渡黄河去陕西；卫副司令长官则带着中央军余部，沿着南同蒲铁路线后退，占据在中条山一线，同样是一面困守、一面随时准备南渡黄河去河南。

如此一来，整个第二战区等于变成了由两个正副司令长官各自为战、各说各话的局面。电文中提到的破袭同蒲路之战，显然是卫副司令长官发动的，三支参战部队有两支是中央军的余部，第三支则是八路军；而卫副长官本人又与第二战区的另一位副司令长官：朱德私交甚好。朱德众所周知、现为八路军（18集团军）的总指挥。

心事重重的郑源，踱步到了本地军事地图旁，手指着几个关键点位对自己的副旅长说道：“看到了吗，这场所谓的同蒲路破袭战，参战的部队分别夹着我们驻地的一南一北方向前出，中央军八十四师兵发沁源县，中央军391团以及八路军兵发大榆树山和关门山。而我们所在的平泉县，虽然没有派兵参与作战，但是日本人一旦实施报复性反攻，很难说不把目标同时对准我们。”

眼睛盯着地图，晋军副旅长脸上的血色顿现苍白，禁不住怔呵呵地咧了咧嘴，然后才紧张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倒霉催的吗！中央军和八路军惹完了祸、倒要连累我们一起挨日本人的打？”

“不能不防啊，”晋军旅长咬牙切齿地回应道：“秦忠孝他们、还有八路军出够了风头，然后往深山里一躲，日本人想找到他们都难！至于八十四师驻防的沁源县，也离同蒲路差不多有百里之遥。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四十几里的路程，日本人如果真从同蒲路上发兵过来，平泉县城还守得住吗？”

独12旅下面的两个团，之前先后就因怯战而弃守了丰店县城和同蒲路重镇文城，当时他们仅仅与日军做了有限度的正面交火，随即便是一路奔逃。以这样的士气和战斗力，想守住现在的平泉县城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旅座，如果守不住，咱们应该往哪个方向撤？要不要也进关门山？”

郑源转着眼珠，瞄了几眼地图上的关门山位置，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两千人的队伍如果真的拉进了关门山，会不会就此困死在里面？！何况都说一山不容二虎，眼下的关门山除了坐地户黑石崖匪帮之外，八路军已经渗透了进去，假如独12旅再插上一杠，恐怕不用日军来围剿，中国人自己就会自相残杀个片甲不留！

见自己的旅座未作回答，副旅长又试探性地问：阎司令长官部有没有指示给我们一条退路？哪怕是同意我们退往晋西南的山区、前去与晋军主力会合也是好的，总强于在这里孤悬敌后、危机四伏。

心情烦躁的晋军少将旅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他拍了一下桌子上的地图，瞪着自己的副手嚷道：“你脖子上顶的是猪的脑袋吗？还前往晋西南与主力会合！你不知道往晋西南需要跨过同蒲路吗？就我们这两千多人马只要往铁路公路附近一靠，日本人的大炮、战车甚至飞机，还不把我们撕个粉碎？别妄想那些没用的了，告诉田明达，他的570团要严守县城西郊，日军一旦大举来攻，他们团至少要给我抵挡一个小时，确保旅部和主力向东面撤退！”

怯战的晋军少将一门心思地想着撤退的时候，大榆树山里的中央军上校则开始谋划着进攻——当然，是小规模摸袭性质的进攻，目标则是小榆树山。

一直坐镇391团团部的军统女少校，亲自参与了摸袭行动的相关部署。为防止半途而废，王穗花甚至决定在行动有结果之前、就死钉在大榆树山里，暂时不回文城。

秦忠孝依然是以特务连官兵为基础，组成了四支侦察小队，每支小队五个人，人人携带伯格曼*和毛瑟*各一支。行动开始后，四支侦察小队将首先趁夜色从目前没有日军部署的小榆树山东北方向、潜入山中，然后朝着日军重兵布防的山内大路一带搜索前进。

在此之前，391团已经秘密网罗了四名向导，他们或是小榆树山里的原住山民，或是常年进出小榆树山狩猎、采山货的人，对整座山的内部地形，有着一定的认知。这四名向导，依次配属给四支侦查小队。

由于军统女少校暂时不返文城，与她同来的特务连长赵木头趁机强烈要求参加此次摸袭侦察行动。秦忠孝与王穗花沟通商量之后，决定给他这个机会。这让好久没有带兵打仗的特务连长欣喜若狂。

但是他的一男一女两个上司，却都同时出言警告他：此次行动以侦察为主，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手惊扰日军。

“我要的是，你们能够把小榆树山里面日本人的秘密摸清楚！至于接下来是否发动攻击、怎样发动攻击，那都要等到情况明朗之后。”

当着中央军上校的面，军统女少校严肃认真地嘱咐着赵木头，唯恐这个在文城地下憋了许久的特务连长跑到小榆树山里去大开杀戒、打草惊蛇。

喜不自禁的赵木头，嬉皮笑脸地满口答应。然而，看着跃跃欲试的这个瘦高挑家伙，王穗花私下里还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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