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8 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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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8 复归

“我觉得很……混乱，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像迷雾一样模糊不清。”

不知是否因为段青的出现和“美梦”的结论起到了安慰的效果，克莉丝汀终究还是开始缓缓开口说话，那同样开始变得流利的口音伴随着沙哑的音线，与她捻动自己身上黑色法袍的手指一起在安静的书库深处缓缓摩挲着：“虽然罗娜女士告诉我，我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很久，但我根本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无比疲惫和……难过。”

“只是纯粹的心理作用。”段青一脸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就算是难过，那也是梦里发生的事情，与现实无关。”

“……”

没有对段青的这番话有所回应，克莉丝汀只是静静地看着灰袍魔法师的脸，那杂乱而又毫无光泽的发丝之间也透出了略显怀疑的一双视线，似乎正在判断段青的这番回答是否存在问题：“是……这样吗？但是我记得……那些梦境，它们原本不应该如此才对。”

“那就不妨详细地描述一下吧。”与一旁的罗娜暗中对视了一眼，段青声音低沉地引导道：“按照我们冒险者的谚语：坏梦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梦见了自己幼时被欺侮的景象，她们那可憎的面目与我印象中的模样无二，最后却被两个冒险者赶走。”

又是一阵犹豫之下的沉默，情绪状态明显不稳定的克莉丝汀终于还是在段青鼓励的眼神中尝试着说了出来：“但在我的记忆里，当时并未出现什么冒险者，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帮助我的人。”

“后来我经历了很多事，最后选择离开皇……离家出走，加入法师议会，成为一名魔法师。”随着话音的重新流利，克莉丝汀一脸惘然地继续说道：“同样，有很多人并不看好我的选择，甚至有很多当时的法师议会成员对我的加入颇有微词，试图阻挠这件事的发生。”

“如果没有维金斯的力挺和其余魔法师的支持，现在七人议会的‘水魔法师克莉丝汀’，说不定就要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哈哈。”段青尝试着用打趣的方式活跃一下沉重的气氛：“还有其他支持你的朋友――你并不是孤立无援，对么？”

“是的，虽然还是与我的记忆产生了一些出入。”克莉丝汀眼中的迷惘变得更加明显了：“我记得……我记得……”

“记忆会沉淀成你的过去，但不是把你塑造成‘你’的全部基石。”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段青随后还是决定稍微提点一下对方：“我知道现在的你脑中一定充斥着大量的‘信息’，它们有真有假，一时间难以分辨，但强行分辨出这些信息的真伪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得出‘结果’也未必能帮到你什么。”

“或许你的身躯也正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你作出提醒，提醒你不要将这些回忆强行找回来。”说到这里的段青试着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要是你一定想从这些所谓的‘回忆’中寻找自我，那岂不是又要被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束缚住自己，成为命运的棋子和奴隶？”

“……说起来，我也有一个疑问。”克莉丝汀再度凝聚起认真的眼神：“我的身躯……似乎也与我记忆中的情况不符，尽管非常相似，但这些组织构成，这些奇怪的魔力的流动――”

“关于这些变化，我们也会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告诉你。”摇了摇自己的头，段青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你就当做是你已经是脱离了命运束缚的一份子，已经获得了新生的存在就是了。”

“……我不明白。”紧紧地抓住了自己胸口前方的衣领，克莉丝汀原本就显得有些虚弱的表情此时也变得更加迷惑：“难道这一切依然是命运的安排？‘它’分明告诉了我，只要按照‘它’的指示，完成所有的条件，无论是我的妹妹、我的朋友还是整个世界，都将得到拯救！可为什么最后会――”

“什么一百年前用剩下的跳大绳宣传？”挑着眉毛的段青用嗤笑的语气再度打断了对方的疯言自语：“随便哪个冒出来的家伙自称命运之神，向你宣示所谓的神谕，你就要相信它的话吗？我印象中的克莉丝汀可不是这种轻易就会上当受骗的家伙啊。”

“所以出现在我记忆里的那些……无尽的纯粹之力，也都是假的？”克莉丝汀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一切都是梦？都是泡影？”

“这倒不是，你现在还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证明。”一旁的罗娜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因为按照正常的判断――”

“现在的你本应‘死’了才对。”

她扶着克莉丝汀的后背侧面，用伸出的手指示意了一下对方的身体，而抬起头来的克莉丝汀茫然环顾着其他人的脸，似乎还在消化着刚才罗娜所说的内容：“死了？我已经……死了？”

“准确地说，你的肉体可能在某个时间段消亡了。”段青也跟着撇了撇自己的嘴巴：“真是的，本来还想一点一点慢慢告诉她来着……不用担心，你现在确实还活着，只不过用的应该是所谓的复制体而已。”

“最初我们将你‘抓’回来的时候，我们确实对你一直昏迷不醒的情况做出过类似的判断，不过这一判断直到现在才变成了现实。”罗娜依旧声音温柔地解释道：“你的灵魂从翡翠梦境中得到了解放，回归到了现在的这具躯体之中，仅此而已。”

“既然构成灵魂的‘记忆’并不代表你的全部，这具所谓的‘复制之躯’应该也无法代表你的全部，你只需要继续作为‘你自己’，在这里活下去就好。”段青也跟着笑了笑：“相似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艾依娜。”

白色的光芒在段青的身边骤然浮现，勾勒出的原天空之城管理员的曲线上方也映现出了一张颇为不满的脸：“哼！叫我干嘛？”

“哎呀，不就是长时间没放你出来玩嘛，有什么好生气的？”段青苦笑着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翡翠梦境的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薇尔莉特本身足够强大，我甚至都不敢让她与我们一同进去冒险呢。”

“紫罗兰之主在这场营救中也帮了很大的忙，要不是她利用她掌握的神秘力量将你的灵魂接引到此，被切断了命运之丝的你说不定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低了低头的罗娜随后也伸手指向书库的深处：“为了建立虚空通道并与我们虚空图书馆一方取得联系，她耗费了太大的能量，现在还在休息中。”

“等她休息好了，她应该也会主动过来找你的。”段青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尴尬与后怕之色：“毕竟现在的你可是最为稀世的标本，是她最珍贵的研究对象呢。”

“我……我真的已经脱离了命运的掌控了？”

被两人三道身影环绕起来的话语吵扰得更为混乱，克莉丝汀半晌之后才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整理下来：“在我最后的印象中，我接受了魔法帝国的邀请，然后……然后……”

“按照梦境中的演绎，你最后的记忆――或者说噩梦――应该停留在此。”收起了半开玩笑的表情，段青声音严肃地回答道：“然后你应该被带到了翡翠之塔，利用那里的巨大生命能量与古代魔法的某种黑科技，将你制造成了量产大魔法师复制体的源头。”

“魔法帝国对我的许诺，是让我成为可以一个人完成献祭的存在。”依旧是一脸失落的表情，克莉丝汀半晌之后才接着段青的话喃喃自语道：“点燃烘炉需要至少大魔法师级别的献祭，为了代替我的妹妹，还有其他本应投身其中的人，我自愿接受了那个提议……”

“然而他们并未实现这个承诺，如果再晚一点把你从那个地方捞出来，你说不定就真的要成为泛滥整个自由大陆的战争机器了。”段青摇着头回答道：“至于你和魔法帝国最后达成的协议，也就是所谓的‘烘炉献祭’，我们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元素熔炉真的是可以被点燃的吗？或者说需要被点燃的吗？”浮在空中的艾依娜略显好奇地问道：“如果足以承担整个天空之城运转的那座熔炉还不能称之为‘点燃’状态的话，那怎么样才能算是‘点燃’呢？”

“为了减少整座大陆正在不断流失的地脉能量，我们必须重新点燃元素熔炉，也就是千年前魔法帝国覆亡的时候关闭的那些，魔法帝国曾经引以为傲的能量之源。”罗娜声音低沉地回答道：“这是自从魔法帝国覆灭以后就开始流传的传说，虽然一直没有查明来源，也没有得到证实，但目前的这个世界，也确实正在向着这个预言所揭示的方向前进。”

“应该是塔尼亚人将这个预言流传出来的，具体的理由嘛……应该和他们这个种族的来历有关。”摇着头的段青则是说出了这样的结论：“总之因为虚空的存在，世界范围内的魔法元素的确正在缓慢而又稳定地流失着，所谓的‘点燃’和‘重启’，说不定正是解决的办法之一呢。”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点燃’这些熔炉――虽然找到了其中两座元素之泉，但我们对它们的状况依旧没有完全解明，更不用说‘点燃’它们了。”罗娜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克莉丝汀身上：“难道真的要以大魔法师作为祭品才可以吗？”

“当初对我低语的那个‘命运使徒’，以及与我做交易的魔法帝国后裔，并未将这些做法的详细情况对我说清楚。”克莉丝汀摇着头回答道：“但需要生命献祭的事情，应该是不会作假的。”

“大魔法师级别的人多得是，就连他们魔法议会应该也能掏出一大堆。”漂浮在空中的艾依娜不满地叉起了腰：“凭什么非要抓另外的人过来？他们不仅自私到了极致，而且无比卑鄙！”

“选我作为祭品，自然是有理由的。”克莉丝汀却是面色呆滞地摇了摇头：“理由就是……这个。”

她伸手入怀，将一枚圆盘状的石板取了出来，那无比近似的形状也之前刚刚见识过的巨大模型，也让段青瞬间便认出了它的来历：“魔法师圆盘？你还真有这东西啊？”

“是在我天空之城战役后的旅行途中突然出现在我身上的，出现的理由和条件，我也没有搞清楚。”克莉丝汀望着手中的圆盘回答道：“但我确实能够感受到它与我的联系，以及蕴藏在它身上的巨大魔法能量，光是将魔法宝石镶嵌在其上并能发挥出不同功效的这个‘功能’，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撼了。”

“那就与我身上的魔法师圆盘相同。”段青点了点自己的头：“所以他们一直以来也想抓我过去，并且有意无意想要我身上的这个圆盘，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唔……回想起那个梦境最终出现的圆盘‘高山’，我大概也能猜到他们想拿来做什么了。”

“你们手中的这个东西，看来也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罗娜瞥了一眼克莉丝汀和她怀中的圆盘：“不过现在还是建议你先把它好好收起来，别再让其他人盯上了。”

“这里可是虚空图书馆，哪还有什么人会盯上她？”段青一脸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就算真的有人依旧觊觎克莉丝汀和她的这块宝贝，那也得先过了虚空图书馆这一关再说吧？放心，不会有人――”

呼！

刚刚竖起的死亡之旗很快就被折断了，一声呼啸随后也瞬间没入了几个人之间的缝隙内，因为被吓到而刚刚起身准备战斗的段青随后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将扑到克莉丝汀怀中的那道火红色的身影认了出来：“芙、芙蕾雅？”

“你终于回来了，姐姐！”用力抱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克莉丝汀，芙蕾雅的背影在几个人面前富有节奏地抽搐着：“我……我……还我以为……”

“好了好了，我没事。”自从见面之后第一次显露出了正常的人性光辉，拍打着芙蕾雅后背的克莉丝汀脸上恢复了身为一名大魔法师所应有的从容和自信：“抱歉，让你担心了。”

望着两个人无声拥抱在一起的景象，还待说点什么的段青只好站起了身，拉着漂浮在空中的艾依娜和罗娜一起向外走去：“也罢。”

“那就先给她们留下一点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