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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晟在河边待了一会儿,便回了营帐内。
刚躺下,便见帘子一动,有人悄然进来了。
李良晟厉声喝道:“谁?”
来人压着声线道:“元帅莫惊,是末将黄天。”
“黄天?”
李良晟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过去,果然是副将黄天。
黄天跟了他两三年,虽没什么大智慧,但是胜在勇猛,才能晋升为将军。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良晟问道。
黄天凑过来,拿出一封信递给李良晟,“大元帅,这是出发之前,夫人给的信,说等大军即将抵达归州的时候给您的,末将见差不多时候了,便给您送过来。”
李良晟忙站起来,“母亲的信?
为何不早说啊?”
黄天道:“夫人是这样吩咐的,末将只能照办。”
李良晟点了蜡烛,信笺,见黄天还站在这里不出去,便扬手道:“你且去吧。”
黄天躬身,“夫人说,读信的时候,末将要在这里守着,免得有人进来看见。”
李良晟知道母亲行事素来小心,横竖他也看不见,便让他在这里站着。
他借着蜡烛光看信,这不看则已,一看脸色都变了,到最后看完了信之后,他惊得手足冰冷,全身发麻。
母亲竟然变成了鲜卑红叶公子的细作?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
母亲不是说,实在取胜不了才投降吗?
为什么如今便已经叛国了?
而且,信中说他可以信任黄天,这意味着,黄天也是细作。
信中更是千叮万嘱,一定要杀了陈瑾宁和陈靖廷,否则江宁侯府将遭灭门之祸。
“大元帅!”
黄天见他看完了信,便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夫人的吩咐,还请大元帅照办。”
李良晟慢慢地抬头看着黄天,往日敦厚老实的脸,如今竟带着一丝狡猾和诡冷,他心中倏然一寒,一个跟了自己三年的人竟然是鲜卑的细作,这太可怕了,如果他要害自己,岂不是……他神色陡然一变,猛地站起来一把掐住黄天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苏东一战,是不是你泄露了本将战策?”
黄天拉开他的手,微微一笑,“大元帅多疑了,末将是红叶公子的人,不是北漠的人,怎么会与北漠通消息?
而且,苏东一战,红叶公子是很希望大周赢的,因为北漠和鲜卑要结盟,北漠被大周打败,鲜卑才能掌握谈话的主动权,因此,红叶公子甚至在北漠那边动了手脚,希望大元帅你能赢的。”
黄天这话的意思是说红叶公子还帮了他,可他李良晟没出息啊,有人暗中帮忙,他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李良晟冷冷地道:“你还敢狡辩?
若不是你,苏东一战本将怎么会败得那么惨?”
黄天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大元帅,这些年您打仗为什么能赢?
旁人不知道,末将是知道的,末将跟了您这么些年,知道背后运筹帷幄的您的夫人陈瑾宁,也就是如今的宁三监军。”
李良晟一听这话,脸都烫得发滚,回身便抽了一把剑出来指着黄天,恼羞成怒道:“闭嘴,以往归以往,苏东一战我大周眼见是可以大胜的,打了五场,每一场都大胜为什么最后一战却会中伏被北漠狗屠杀?
分明就是你泄露军情给北漠的人知道。”
剑尖指着黄天的胸口,他只消用力便可把剑送入黄天的心脏。
但是,李良晟握剑的手颤抖得厉害,全身发软的他,哪里还有杀人的力气?
心早就慌得不行了。
黄天就这样看着他,阴沉地笑着,丝毫不惧怕。
然后,伸手拨开他的剑,笑着道:“大元帅别闹了,如果您真要为自己的战败找一个借口,那便把一切都推到末将身上便是,只是大元帅可还记得?
苏东一战,末将几乎从不离开您的身边,您怕北漠人突袭,晚上也叫末将为你守帐,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末将还能给北漠人报信,那您未免高估了末将。”
李良晟的剑慢慢地垂下,脸色一片惨淡,眸子里的锐气已经黯淡无光,他跌坐下来,剑哐当地落地。
黄天冷眼看着他,这个窝囊废,竟掌握大周兵权,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对大周成事不足,对公子则大有裨益。
“大元帅,您不是不会打仗,只是您历练的时候刚好有陈瑾宁陪着您,为您出谋划策,把持了军务,导致您许多想法都不能表达出来,但末将跟了您三年,末将知道您是有能力的,只是缺乏一个机会。”
黄天单膝跪下,澹然道:“末将愿为大元帅效犬马之劳,与大元帅一同建功立业。”
李良晟慢慢地抬头看着他,脸上的奸狡之色已经不见了,仿佛还是往日忠心耿耿的副将。
李良垂下眸子,仿佛是用最后一口气说出冰冷无比的话,“滚!”
黄天站起来,“是,末将先告退!”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李良晟颤巍巍地把信烧了,丢在了地上,看着那张纸被火吞噬,他仿佛又看到了陈瑾宁投入火堆那一幕,吓得他卷缩在被窝里,蒙住了头脸。
他觉得自己被人放置在高空上的一根柱顶上,四面悬空,走哪一步都是万劫不复,可坐着的这根柱子也摇摇欲坠,他没有路可以走了。
难道,真要成为鲜卑的细作?
真要背叛大周?
他是大周的名将啊,他是名闻天下的大将军李良晟啊。
如今仗都没打,他就要背弃大周了吗?
他想起母亲信中所言,若不靠拢鲜卑,则江宁侯府会遭灭门之灾,曾经鼎盛的江宁侯府,败在了他的手中。
杀陈瑾宁,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那一幕已经仿佛成为了他的心魔,他是否还能再下手一次?
脑子里反复地回响着一句话,不是她死,就是你死,没有选择了。
厚实的被窝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慢慢地把头露出被面,盯着那跳跃着的烛光,外头是呼呼的北风,帐内也冷得像冰窖一样。
他慢慢地吐了一口气,是啊,他别无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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