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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卧龙凤雏”,是陈仪在念完刘协令荀贞讨逆的圣旨和讨伐李傕、郭汜的檄文后,转述的荀贞劝降李傕、郭汜的原话里所用的一词。
李儒闻得李傕此问,搔首说道:“卧龙者,未起之龙也,凤雏者,幼凤也。明公,此为两个赞美之词,荀贼这是在赞许明公与郭将军好比卧龙和凤雏。”
李傕抚摸胡须,呵呵笑道:“见到乃公军容壮盛,知道怕了?却来做阿谀奉承。然而晚了,今日本公必擒荀贼不可。”
陈仪念完之后,由那三百兵士护着,退还回去。尽管认为打仗就打仗,动真格比谁勇武才是正题,而於开战之前在两阵中间嚷嚷些什么,是花架子没有用,可荀贞既已这么做了,如果自己不有所回应,似乎是矮他一头。李傕问李儒,说道:“我要不要也派人去阵中招降荀贼?”
李儒说道:“临战招降,贼必不会降,然却可以通过此举动摇贼之士气。儒以为,明公此意可也。”
李傕惋惜说道:“可惜赵温染疾,不能从我出征,郭多那没用的,也没把杨彪诸辈带来,要不然我使三公到阵前招降,岂不更能动摇荀贼军心?”命令李儒,说道,“就你去罢!你也带些大嗓门的兵士,去为我招降荀贼,动其士气。”
李儒应诺,便下高大的将台,带了数百军士,到至阵中。他没有檄文可念,不过圣旨倒有一道,——天子在自己的控制下,进军迎击荀贞、孙策、李傕、郭汜自然会从李刘协那里要来一道讨贼的圣旨。李儒遂把这道圣旨向着对面荀贞阵中念了一通,回来向李傕复命。
复过名,李儒说道:“明公,适才儒向贼阵宣读圣旨时,近观贼军阵型,颇是坚固,若径攻之,怕不易陷。敢问明公,打算以何战法进斗?”
李傕端坐高台之上,瞧着数里外的荀贞和孙策阵,摸着胡须,说道:“本公也瞧到了,其阵确然颇坚,难怪董公曾言,说荀贞小戆,不过比起乃公,他这点用兵之能算不得什么!我且先不攻他,等他来攻,候我败其先锋,我再乘胜追击,以乱其阵脚,这叫、这叫……”
李儒接腔说道:“明公,这叫后发制人。”
“本公正是此意。”
李傕的话声於入耳,姿态入目,李儒心中嘀咕,想道:“自得圣上欢心,被圣上拜为大司马后,将军日与往常不同,张口‘本公’,闭口‘乃公’。”觉得李傕很有点越来越自大的样子,又想道,“若以贲、育比赞将军与郭将军,最为合宜,却荀贞之以卧龙凤雏比之,是为何也?”卧龙、凤雏这两个词,怎么看,怎么是应该用来形容出众的士人才对,用以形容武将,很不适合,李儒隐约觉到,荀贞用这两个词来比喻李傕、郭汜,怕非是真心夸赞,而是讽刺之言。
——这些,他最多也就想想,自是不敢与李傕说。
战鼓在对面阵中击响,激昂的声音传来。
辨知,为进斗之音,是荀贞所部率先发起进攻,李儒忙将思绪收拢,定睛看去。
见从荀贞阵中出来一部兵士,千余人,皆是步卒,俱持盾,约二百披甲士居前,队中举着一面高大的将旗,上书着“中军校尉陈”五个大字。出了阵后,慢慢地向李傕阵压来。
“中军”,顾名思义,就算不是主将亲领之部,也是一支部队中较为精锐的部曲。
李傕亦遥遥观见了这面将旗,说道:“上来就把中军派出来了?”问李儒,“此将谁人?”
李儒在战前做过功课,对荀贞帐下称得上名号的将校,大多已知,恭敬地回答李傕,说道:“回明公,乃是陈褒。此人系荀贼的乡里人,荀贼做亭长时,其即荀贼属下,素得荀贼信重。”
李傕抚须沉吟,琢磨片刻,说道:“此必是诱我之计。”
李儒说道:“诱公之计?”
李傕也不给他做解释,传令给陈褒及其所部行向的己军前阵兵士,命令他们“不得妄动”,又令这部分阵中后排的弓弩手做好迎战准备,只等陈褒及其所部到近,即射之。
李傕带来参与此战的兵士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卒,军令传到,弓弩手很快就做好了预备。
陈褒及其所部进至傕阵一箭地时,按李傕的军令,弓弩手悉仰射之,乱箭落下,如似一阵骤雨,射入到陈褒所部队中。高高的将台上,李儒看到,陈褒所率的这千余步卒,举着盾牌,迎着箭雨,又往前进了稍许距离,可能是挡不住一阵后又一阵,连绵密集的箭雨,旋往后撤。这转身一撤,变成了背向傕阵,即便是侧身举盾,盾牌也不能再起到好的保护作用,不断有兵卒被箭射中,未伤的兵卒扶着受伤的同袍,逃跑的更快了,不到一刻钟,队形已乱成一团。
李傕哈哈大笑,说道:“既号中军,怎能败退得这般快?不出本公所料,荀贼果是在诱我!”
李儒赞佩说道:“明公料贼如神!”赶紧进言,说道,“明公,荀贼诱公不成,褒部已乱,以儒愚见,此际宜当急调精卒追之,趁势攻荀贼阵,若能动其阵脚,再挥主力奋进,此战胜矣!”
李傕没有多看在两阵间,向荀贞阵退却的陈褒及其所部,把目光转向了荀贞主阵北边的骑兵阵中,说道:“荀贼用兵虽不如本公,然亦算是个知兵的,不可掉以轻心,须得防他另外有备。”
李儒说道:“明公是在担心荀贼会纵骑进击么?如此,则以明公高见,我军现下该用何战策?”
李傕狡黠一笑,说道:“他可诱,我就诱不得他么?”命台下的传令军吏,说道,“去给阵北的羌骑传令,令他们追歼此股逃贼,冲荀贼主阵,所得缴获,悉归彼等所有。”
传令的军吏一人应诺,奔向阵北而去。
李傕又命另一传令军吏,说道:“告诉胡封,叫他做好进战之备,荀贼如果遣骑击羌骑,他就率其本部骑,侧击贼骑!”
这传令军吏领命,也往阵北奔去,找胡封传达此令。
李儒拊掌赞叹,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公此策高明!”
“若不高明,如何可称明公?”
李儒陪笑应道:“是,是。”
却那羌骑比不上李傕部下的正规部队,备战的速度比较慢,等他们组织完成,驰马出阵,向陈褒等追击而去的时候,陈褒及其所部兵士已经快要退还到本阵。
这股羌骑追之虽然不及,然而受陈褒所部“败北”,以及李傕所许诺之缴获尽归他们所有这两重的刺激,却是不肯撤回,鸣颊卷尘,索性杀向荀贞主阵。
羌骑共有两三千数,两三千骑驰进,带起的声势,那可不是两三千步卒可以比的。
……
荀贞主阵后边,观战台上。
陈纪面色紧张,说道:“我闻羌骑悍勇,李傕以羌骑先来犯阵,贞之恐是不太好对付!”
皇甫郦笑道:“镇东必有应对之策,公请无忧。”
……
荀贞主阵中,将台上。
司马宣康疾声进言,说道:“羌骑勇锐,明公何不令横野击之?亦可先挫贼军兵锋!”
荀贞意态从容,笑道:“羌虏耳,何须云长,虎子足矣。”
“虎子”者,荀贞族子荀翕是也。早年在荀成帐下,“虎子”之称,便是出於荀成,后因仰慕关羽威武,荀翕不愿再跟从荀成,现在关羽帐下为将。
军令传到,荀翕既率本部兵五百出战。
荀翕所部并非全是骑兵,三百为骑,二百为骑马的强弩手。
羌骑虽两三千众,荀翕分毫不畏,引领本部,出骑兵阵南向,由主阵前过,万余主阵步卒的注视下,只见荀翕率部迫近羌骑前锋,方才停住。荀翕令弩手下马,於盾后开弩。
那数千羌骑中的渠帅们轻视荀翕兵少,见他居然敢出战,非但无惧,反皆大喜,都催本部骑向他围拢过去。
……
观战台上。
陈纪观之,见那蔽日的黄尘里,数千羌骑或挽弓,或挥刀,有的头上带着两个大羊角,有的褶袴外披着兽皮,怪叫奔腾,向荀翕所部逼近,已对其部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荀翕所部区区五百人,这个时候,就像是滔天巨浪间的一叶扁舟,随时似乎都有覆灭的危险。
陈纪变色。
……
羌骑围中,荀翕甚有荀贞之风,夷然不动,抽刀在手,度羌骑远近,一再下令:“沉住气,沉住气。”他部下的五百战士,均是颍川子弟,既是荀贞、荀翕乡人,又从战日久,在荀翕的沉稳表率下,也都个个镇静。直等到羌骑入了强弩的射程,荀翕乃方举刀令下:“射!”
二百张强弩一时俱发。
强弩所射之矢,绝非弓箭所射之矢可比,不管是粗细、长短,亦或穿透力,都远胜箭矢。一支弩矢射出,足能贯穿数人。瞬时间,近处的羌骑纷纷坠马,至有被弩矢连人带马穿成一串的。战马哀鸣,堕地的伤者痛呼。近者后退,远者仍在向前,前后相碰,羌骑大乱,卷起的尘土越发漫扬。荀贞阵中的弓弩手抓住时机,亦攒射之,万箭齐射。
羌骑丢下了百余具人、马尸体,狼狈地朝西北方向的傕军骑阵逃去。
荀翕简短的喝令:“追!”两腿夹马,轻轻一点马腹,当先骑马驰出。
三百骑紧随其后,反守为攻,竞相追击逃窜的羌骑。
……
李傕阵中,将台上。
李傕顾问李儒,说道:“小将何人?”
距离太远,李儒看不到荀翕“积弩都尉”的将旗,然而从强弩配骑兵这独一无二的编制判出,他回答说道:“料是荀翕,荀贼之族子也。”
鼓声再度从对面阵中传来。
但这回不是荀贞阵中所发,而是南边的孙策阵中鼓响。
一将引兵约两千,出孙策阵,攻向正对面的郭汜阵。
是孙策对荀翕的追歼羌骑及时作出呼应。
李傕略看一眼,将视线转回,仍然投入己阵与荀贞阵间的这块战场上,说道:“荀贼有族子,本公无甥耶?”令道,“叫胡封为我擒此小贼!”
羌骑尽管溃散,但是李傕并不急躁。
随着他的军令传下,早就做好备战的胡封立刻率领本部的凉州铁骑千人,自骑阵中冲出,先是驱散退却的羌骑,紧接着,迎击荀翕及其所部。
敌我千余骑,两下冲撞,战於近傕阵此侧,人喊马嘶,箭矢互交,刀矛相斗。
荀翕部的骑兵为少,胡封悍将,其所部骑又皆精悍,荀翕部非是敌手。略战不久,听到荀贞阵中传来召他回阵的金鼓之声,荀翕即引部边战边退,向本阵撤还。
胡封已知这支骑兵的主将是荀贞族子,想要将他擒下,以获功劳,追之不舍,大声呼道:“犬儿休走!”他所乘之马是上好骏马,追速甚急。
眼看荀翕已在前头,他开弓射之,劲矢破风,擦着荀翕战马而过,险些将荀翕射中。
东边三四里处观战的荀贞阵将士,看到此幕的,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观战台上,陈纪惊叫。
主阵北,骑兵阵中,关羽眉梢微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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