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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擦马而过,胡封追将即到,生死关头,荀翕心不慌乱,拖矛於地,稍缓马速,俯身顾觑胡封。待胡封满面喜色,拍马追赶将至,荀翕蓦然大喝,抄将矛起,反手而刺。
却荀翕在关羽帐下这么多时日,不是白待的,从关羽处学到了不少绝技。
这回马矛,即是其一。
回马矛看似简单,但要想学成,实则不易。胆气、眼力、腕力、臂力缺一不可。荀翕的这一招还学得不是太好,一矛刺出,没能刺中胡封。但胡封也被吓了一跳,连带他胯下坐骑也一并受惊,长长的马颈偏向旁侧,惊鸣长嘶,马蹄钝缓,追速慢下。
胡封稳住心神,催骑再追之时,荀翕及其所部已然近至荀贞阵前。荀贞阵里弓弩齐发,荀翕留在阵外的二百强弩手亦引弩阻击。胡封与其所部骑因被截住,不得再前。
……
主阵北,骑阵中。
一从将笑与关羽说道:“秉德此回首矛隐已有髯公三分技艺,惜乎尚未学成,为贼得活。”
关羽眉毛落下,抚长须微笑。
……
胡封带着遗憾,向本阵撤还。
南边孙策所遣出战之将是黄盖,郭汜所遣迎击之将是张苞,两下厮杀一合,不分胜负。见荀翕、胡封已然各还,郭汜鸣金,把张苞召回;黄盖追之无功,孙策遂也鸣金,将他唤回。
从陈褒挑战,战至现下,约有一个时辰,一来一去谓之一合,敌我双方已是交战两合。
天光早就大亮,将近辰时。
荀贞主阵之中,将台上,大纛下。
戏志才目若朗星,远观敌阵,近察本阵将士,摇扇说道:“明公,战已两合,羌骑大败,三百我颍川健骑敌贼千数,荀翕差点刺死胡封,我军士气大振,人皆思斗,无需再做挑战!忠之愚见,当下宜择精锐,分攻李傕阵,以试其阵虚实,待寻到弱处,便可发起总攻!”
荀贞目送荀翕回到北边的骑阵,笑着抚摸颔下短髭,与戏志才说道:“卿意与我同!”
便就传檄南边阵的孙策,令他与自己一起遣派精锐兵士出战,进攻李傕和郭汜阵,以寻找他两人所阵的薄弱之处。
将台下,受到刚才荀翕此战的激励,阵中各处诸将派来向荀贞求战的军吏一个接一个地奔来。
有的派来的是自己的主簿,有的派来的是自己帐下的猛士,然不论主簿、猛士,俱皆披甲佩刀,却见他们次第奔至,赳赳然,立於台前,纷纷扬声大呼。
“偏将军徐荣乞战!”
“输粮乞战!”
“折冲乞战!”
“左军乞战!”
“厉锋乞战!”
“后军乞战!”
“中军乞战!”
“武猛乞战!”
等等等等,代表本部主将求战的军吏何止十余,一声接一声,如似雷声滚滚,果如戏志才所说,经过荀翕此战,荀贞阵中的各部将士都已是士气高昂,俱皆渴战。
又一声更大的雷呼在身边响起:“主公,许褚乞战!”
看了看满脸急切,渴求战斗的许褚,望了望台下这班求战的虎士,郭嘉笑道:“士气可用,明公,就请下令罢!”
荀贞略作忖思,择选出了三将,授此第一次猛攻敌阵的重任,令道:“檄左军、武猛、折冲,分三路,并攻傕阵!”
左军,是左军校尉陈午;武猛,是武猛校尉太史慈;折冲,是折冲校尉文聘。
三人派来的求战军吏领了命令,喜滋滋奔回本部阵中,把荀贞的此令各禀与三将。陈午三人即各率本部出阵,俱是兵约千人,皆把将旗举在最前,分作三股,朝数里外的傕阵杀去。
南边孙策阵中,孙策亦遣出孙河等将,各领部曲,亦分做三路,攻郭汜之阵。
南北两阵,总共兵马出了六路。
李傕、郭汜的阵地,南北总长三四里,差不多是每半里多就有一路荀贞、孙策的精卒攻打。
……
荀贞阵后,观战台上。
陈纪等人看到,若将前盾、中矛、后为弓弩手的李傕、郭汜此阵比作是一段长长的城墙的话,那么出己阵往攻的这六路荀、孙精兵就如是六支利箭。
转眼间,鏖战即起。
陈纪在这观战台上已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以他年过花甲之龄,此刻却竟是丝毫不觉疲惫。他目不转睛地关注战局。
攻李傕阵的三部兵马,陈午在北,文聘在中,太史慈在南。
文聘所部冲之最前,最早与敌阵交锋。
然而攻势最锐的却是太史慈部,其部虽稍晚於文聘部与敌交战,但攻势一起,就无停歇。
也不知是真的看到,还是想象造成的错觉,陈纪好像看见:一个身披重甲的魁梧猛将,蹈锋履刃,冲在太史慈部的最前,傕阵盾墙后的长矛纷纷向他刺来,此将挥矛格挡,顺手抓住一柄朝面刺来的长矛,奋力一拽,居然将那长矛手拉得凌空越过前排盾手,扑倒在他的面前。这将手中矛下刺,刺入这矛手的脖颈,鲜血喷涌了此将一身。
这将回首大呼:“丈夫生世,当为知己者死,显立功名!今吾与君等力战之时也,有进无退!”
其部的千数兵士勇敢酣斗,齐齐大呼:“有进无退!”
“壮哉!”陈纪心潮澎湃。
陡然一阵欢呼声传来,陈纪转目看去,是北边的陈午所部,把傕阵攻开了一个缺口。
陈纪大喜,把衣袖上撩,探出手臂,喝道:“槌来!”
从吏捧鼓槌与他。
陈纪接住鼓槌,步至竖在观战台一侧的巨大战鼓前头,挥槌奋击。
他所击打出的鼓声和荀贞主阵中的战鼓声音混做一起,鼓声催动,前线将士奋勇。
……
却於此时,南边远处传来喊杀之声,荀贞转首望之,是骊山北麓的郭汜部将伍习率部出营进战,然被臧霸领兵阻之。
郭嘉说道:“明公,这一定是郭汜为孙豫州部的攻势所撼,故令伍习出斗,以试图借此退孙豫州部!”
荀贞的目光移向西南,落到郭汜阵,细细观察孙策所部进攻郭汜阵的情形。
郭汜之阵,大体观之,和李傕阵现下的情况差不多,虽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阵型出现了一些混乱,但阵脚还没有动,仍然颇稳,阵间偶尔出现一个像被陈午击破的小缺口那样的缝隙,然旋即也都被调上来的预备队堵住。
将台上,日晷的指针一点点的移动。
荀贞仗打得多了,但像今天这场仗,几乎是带来了所有的精锐、勇将,尽数投入,并且还是和孙策所部的精锐联兵共战的,还是头一次。
前边战场,交战呼喊之声,连绵不断。
已可看到,敌我将士流出的鲜血向外淌延,快要浸透到两阵中间的地方。
尽管相距远,看不到,然也可料想得出,傕阵、汜阵前的太史慈等部将士,打到现在,只怕是抬起脚,随便落下去,就都会踩到由敌我兵士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泊里,血水四溅。
荀贞看向日晷,已过辰时。
陈午等部已经进战了多半个时辰,不能一次就把他们的气力耗尽,荀贞传令,命陈午、太史慈、文聘三部后撤,换刘备、陈褒、荀敞等将率领本部替换上阵。
孙策那边,孙河等将也被孙策调下,另换黄盖等将率部继续进攻。
……
李傕阵中,将台上。
李儒汗如雨下,喃喃说道:“儒昔从董公征战,所谓悍卒见之多矣,而若荀贼所部勇悍者,确是无有!”
李傕的额头上亦涔出汗水,他擦了把汗,骂了句,说道:“贼死囚,真小戆也!”
李儒进言说道:“明公,这已是荀贼的第二轮猛攻,天将近午,战士久战不得歇,恐将腹饿,以儒愚见,当此之时,似宜遣骑出斗,以助我主阵遏荀贼攻势!”
李傕的视线再次投向荀贞主阵北的骑兵阵,说道:“如张济所言,荀贼部关羽、张飞悉万人敌也,张白骑、胡车儿、张绣悍将,相继被其二人或斩或伤,现下荀贼尚未调他们出战,我若先遣骑击之,则或反为其所截击。骑若有失,我主阵必陷!你此策不可。”
李儒惶急说道:“明公,那就任荀贼猛攻?”
李傕不由自主地回忆从开战到现时的过程,明明是他的部队占据多数,却为何仗打到现在,反而荀贞是主动进攻的一方,他陷入到了被动?
李儒再次问道:“明公,现下该怎么办?”
李傕恍过神来,又骂了一句:“贼死囚!”说道,“要论打仗,乃公怕过谁?”脸上满是凶残,盯向对面的荀贞主阵,恶狠狠说道,“我就不信他荀贼帐下的兵是铁打的!你说的不错,这已是他第二轮猛攻我阵,这一轮,咱们接着守!”
“接着守?”
李傕说道:“只要我军守住,将之击退,其部久攻不下,士气定然衰竭,那个时候,就是乃公反击的时候!”拔剑出鞘,用力地砍在席前案几上,狞笑说道,“等乃公拿住荀贼,就亲手以此剑斫其首级!”
……
荀贞阵中,将台上。
戏志才裹帻白衣,挥扇指示,说道:“明公,两轮攻势之下,贼阵虚实已现!徐将军前禀述,郑县城外一战,李、郭的部将互不相助,现观二贼之阵,亦如此也!明公请看,李、郭这两阵,其两阵连接处最坚,而傕阵北角,汜阵南角却最薄弱。明公,主攻的位置可以定了!”
惯常而言,两军连阵,应当是两阵衔接处,最为薄弱之处才对,李傕、郭汜两人所列的这两阵却是正好相反,其两人所列之这两阵的衔接处反是最厚。
他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把本部最能打的精卒列在了此处。
为何如此?看之好像奇怪,其实不足为奇。原因无它,自是因他两人彼此猜忌,互相不能信任对方,故而对待对方,竟是如同防敌。
通过这段时间对敌阵在陈午、刘备等两轮猛攻下的情况观察,荀贞做出的判断和戏志才一样。
他也看了出来,李傕、郭汜两镇中间最坚厚,两侧最单薄,也所以,第一轮陈午等三将猛攻时,是最北边的陈午所部最先攻开了李傕阵的一个缺口,亦所以,因为阵之南侧最难挡住孙策所部的进攻,郭汜才会令南边骊山北麓的伍习不出战相助。
午时已过,荀贞传令,问各部将士,午饭毕未?不多时,一道接一道的回禀报来,包括陈午等第一轮猛攻退下来的,阵中全部的将士都已午饭毕了,并休整完毕,做完了战前热身。
荀贞亲书檄文,令传孙策。
檄文中只有一句话:孙郎与我破贼。
午后的天气灿烂,日头西移,阳光投射到西边的李傕、郭汜阵中。
戏志才举扇遮眼,望了望无云的天空,笑与荀贞、郭嘉、贾诩等说道:“天时亦已在我。”
……
荀贞将令传下。
鼓声大作,号角吹响。
刘备等部暂退。
徐荣等将率领等候已久的万余各部将士,踏着由较缓而至略快而至急促的鼓点,杀向傕阵。
陈午等将分攻傕阵中、南,徐荣率引甲卒、锐士,猛攻傕阵北!
南边孙策披甲上马,以黄盖、孙河等将攻汜阵北、中,自引勇士,亲攻汜阵南!
……
荀贞、孙策两部的三万余联兵,除掉骑兵和部分步卒外,全数投上了战场,李傕、郭汜两部的五万余联兵也大多被投入战场迎战。决战已然到来!
荀贞阵后,观战台上。
陈纪心动神驰,手提鼓槌,翘足眺望。
蓝天之下,渭水骊山之间,“镇东将军、徐州牧荀”的丈余大纛於初夏风中,飒飒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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