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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亮的天色下,“陨星者”尼寇莱搀扶着重伤的老兵格里沃,站在盾区的一片废墟中。
他面无表情,看着迎面围上来的人们——十几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
“怎么了?”格里沃不耐烦地问着陨星者:“只是巡逻队而已。”
“没什么,”尼寇莱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巡逻队,眼瞳微缩:“只是有些奇怪。”
格里沃皱起眉头:“奇怪?”
“对,陛下的手令,”陨星者疑惑地道:“按理说,除了白刃卫队,所有军队都不允许接近盾区……”
正在此时,一把浑厚的男音从巡逻队的人群里传出:
“是尼寇莱勋爵大人吗?”
执着火把的士兵们让开一条通道,一个穿着厚厚的华丽冬装,头发上绑着八条辫子的中年男人,按着腰间的长剑,出现在两人面前。
在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刹那,被搀扶着的格里沃微微一惊:
“乌拉德?”
格里沃的眼里露出惊疑:“是你?”
尼寇莱心中一动。
乌拉德?
他是管理剑区集市的秩序官,同时也是龙霄城地下势力中,堪与格里沃相比的一方大佬。
龙霄城地下黑市交易的掌权人。
只是为什么……
“我是瑟瑞·尼寇莱,白刃卫队的指挥官,”尼寇莱沉稳地开口道:“陛下下令解严了?”
但对方还来不及答话,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一束红色火光!
尼寇莱浑身一震!
“等等,我认得这个,”格里沃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焰火:“十四年前的深谷战场,苏里尔王子的部队被白精灵们咬住的时候,你们也射过一发……”
尼寇莱的脸色十分难看。
当然,因为那是……
那是……
白刃卫队的信号弩箭。
最高级别的——紧急求援!
陨星者正要开口,眼前带着巡逻队的男人就先行出声。
“如您所见!”
“陛下尚未下令解除戒严,但是我们不得不违令而来。”
梳着八条辫子的男人——乌拉德的脸色非常糟糕,只见他一边急匆匆地向着尼寇莱行礼,一边焦急地道:“请您尽快跟我来,我们需要立刻赶到国王陛下的身旁!”
尼寇莱脸色一变:“发生什么事情了?”
格里沃脸色凝重地眯起眼,同为地下势力的大佬,他对乌拉德的了解比尼寇莱多一些:
“乌拉德,你们……”瘸腿老兵淡淡地问道:“是不是从你的渠道里,知道了些什么?”
乌拉德点点头,他吐出一口气,脸色难看地道:
“刚刚接到的地下消息……”
“我们有理由相信,今夜,有敌人趁乱混进了龙霄城!”
尼寇莱一惊,和格里沃对望一眼。
乌拉德一脸焦急,只听梳着辫子的男人紧张地道:
“他们……正在试图刺杀陛下!”
————
泰尔斯死死抓着几乎被吓傻的小滑头,哆嗦着嘴唇。
整整好几分钟,他都死命地眨着眼睛,看着面前那具苍老的遗体,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那个可怕的老头。
集豪迈、大气、威严、凶狠、老谋深算于一身的埃克斯特共举国王……
“天生之王”努恩·沃尔顿七世。
就这么死了?
泰尔斯呆呆地站着,看着白刃卫队的战士们颤抖着盖好国王的遗体。
红色的焰火在头顶升起。
“紧急信号已经发出,”刚刚那名认出刺客的资深白刃卫士哑声道,他收回朝向天空的十字弩弓,脸色灰败地看着老国王身首异处的遗体:“头儿和其他白刃兄弟们很快就会赶来,赶来……”
他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得偏过头,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国王。
“白刃,白刃之耻,”另一名捂着伤口,跪在一位兄弟遗体前咬牙啜泣的年轻战士,颤抖着道:“陛下……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都是无能的罪人……罪人……”
“还没结束!”站在另一边的一名卫士死死按住手上的白柄弯刀,他眼中冒着怒火和愤然,以及仇恨,“我们还有任务……陛下的血脉,还需要我们的保护……在这之后……”
承受着十几位白刃卫士的目光,小滑头死命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地呜咽一声。
“那是谁?”
泰尔斯看着地上的那柄短刀,上面还沾着国王未干的鲜血,恍惚地问道:“那个刺客?”
战士们的目光齐刷刷移向星辰王子,有不少眼神带着愤然和指责。
“你应该比我们更熟悉他,”资深的那名卫士低沉地回答泰尔斯:“那是‘刺客之花’里的小萨里顿。”
“人称‘飞蝗刀锋’的巴安奈特。”
泰尔斯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后的jc匕首。
资深的卫士带着深意瞥了一眼泰尔斯:“十二年前,他的哥哥杀死过另一位国王,姓璨星。”
泰尔斯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
几分钟后,发出信号弩箭的他们,终于等来了救援。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无数的士兵来到他们面前。
那是龙霄城里的巡逻队——足足两三百人。
泰尔斯挑起眉毛。
有些奇怪。
白刃卫队们齐齐皱眉,看着来到面前的士兵们。
“为什么是巡逻队!”
资深的白刃卫士对着眼前的士兵们呵斥道:“白刃卫队呢?”
“大人,我们看到了你们的信号,所以匆匆赶来,”一位秩序官模样的巡逻士兵忧心忡忡地道:“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资深的白刃卫士和自己的一位同伴对视了一眼,缓声道:“陛下受伤了,需要医治。”
泰尔斯一惊,他转头看向被白刃卫队死死围挡住的努恩王遗体。
什么?
难道说……
“什么?陛下呢?要不要紧?”秩序官脸色一变,“大人……请您立刻跟我们来,我们可以护送你们回到英灵宫。”
他大手一挥,马上有巡逻队的士兵们从两侧近前来。
然而。
“唰!”“锵!”“铿!”
十几位白刃卫队的战士们脸色凶厉,毫无预兆却毫不犹豫地齐齐拔刀!
刀锋直直指向所有试图靠近的巡逻队员,气势惊人。
动作之利落整齐,宛如一人。
小滑头惊颤了一下,惊疑地看向泰尔斯。
泰尔斯不动声色地回按了一下她的手。
冷静。
他用眼神示意道。
“大人?”巡逻队的秩序官一脸惊愕,不明所以:“你们这是……”
资深的那位卫士打断了他。
“如果真的答应了你们的护送,前往你们的队伍里,”这名白刃卫队的战士冷冷地道:“恐怕我们就被包圆了吧。”
秩序官表情一愣:“大人,我不明白……”
“我加入白刃卫队之前,也曾经在龙霄城的巡逻队干过一段时间,”交涉的白刃卫士寒声道:“后来得罪了乌拉德,才被迫作为征召兵应召去前线,打了好场大仗,最后被卡斯兰挑中。”
秩序官皱起眉头。
这位资深的白刃卫士盯着眼前隐然成阵的巡逻队,目光扫过他们无时无刻不按在武器旁的手掌,对视着他们平静无波的眼神,表情一厉:“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的巡逻队变得这么精锐、强悍和优秀了?”
闻言的泰尔斯浑身一震。
这么说来……
他看向那些巡逻队的眼神不一样了。
秩序官抿起嘴唇,似乎在深思对方的话。
另一位白刃卫队的战士点点头,凝重地道:“看得出来,精锐之处,甚至堪比一年三训的常备军——你们不是龙霄城附近的士兵!”
秩序官忽然笑了。
“大人,这里是龙霄城,光是征召兵员的素质,就是西陆顶尖。”他摇摇头。
“请万勿因过去的经历,就怀疑我们的实力,”秩序官摊开手,脸上满布无奈和焦急:“再说了,难道还能有外面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龙霄城吗?”
听到这句话,泰尔斯愣了几秒钟。
好像有什么东西……漏过去了?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
白刃卫队们相互交换了眼神,还是那个资深的老兵缓缓出声:“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等到白刃卫队的同僚到来。”
“恕我直言,我刚刚来此的路上,见到了不少白刃卫队的尸体,他们恐怕很难成建制地赶来了,”在白刃卫队们惊愕的眼神中,秩序官叹了一口气:“如果陛下的伤势不容拖沓——我们可以仅仅在外围护送,不接近你们……”
“不!”
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所有人眼神微动,把目光转向那个出声的男孩。
只见星辰的王子,泰尔斯捏着拳头。
泰尔斯喘着粗气,那个瞬间,脑里像是突然打通了一根弦。
他想通了什么。
“不要相信他们!”泰尔斯死死咬着牙,在小滑头奇怪和恐惧的目光下,颤抖着开口:
“龙霄城附近,确实驻扎着一批精锐的外来军队。”
白刃卫队们皱起眉头。
泰尔斯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想通了一些事情,他竭力平稳地道:
“一批能够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来到龙霄城的——精锐常备军……”
“你们,就是那批军队。”
秩序官再次皱起眉头,看向发话的王子。
此时,一阵响亮的掌声,从人群里响起。
————
两个街区之外,几个来自星辰的人正在紧张地对峙着。
第二王子的侍从官,怀亚吃力地举着他的单刃剑,跟米兰达的长剑角力。
怀亚颤抖着看向另一边:一手骨折的罗尔夫已经被警戒官科恩轻易地击败。
王子的侍从官大吼道:“别杀他!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怀亚的对面,米兰达单手执剑,死死压制住侍从官,眼神锐利:“是你们先动的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怀亚焦急地大喊:“但罗尔夫……这个异能者是泰尔斯殿下的人!”
“泰尔斯?你是说王子殿下的人?”科恩的脸色凝重而严肃,他一手提剑,一手提着罗尔夫,望着他悲愤的眼神,摇摇头:“就这个黑帮小混混?”
“没错!”怀亚紧张地辩白:“我们都是星辰使团的人,米兰达小姐,我们在断龙要塞里见过面不是么!”
科恩眉毛一挑,转向他的女同伴。
“我知道你是基尔伯特·卡索伯爵的儿子,是王子的侍从官。”米兰达淡淡地道。
“但你们为何在这里?在龙霄城里最危险的地方?”米兰达眼神清澈地望着周围的废墟,又看看怀亚和罗尔夫,表情充满了怀疑:“而不是在英灵宫里,于这个灾祸肆虐的夜晚,守在王子身边?”
“不是太可疑了吗?”
怀亚死死咬着牙,只觉得对手的剑锋恰好压在自己的剑上最不好发力的部位,难受无比。
王子在敌国的首都失踪了……
这种事情……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侍从官倔强地摇头:“王子在埃克斯特一路履险,而你们——两位身手出众,身份敏感,又与王室颇有仇怨的大贵族继承人,却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不是更可疑吗!”
“可疑?”科恩轻哼一声。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提着罗尔夫的领子,浑然不顾对方充满仇恨的眼神,冷冷道:“我记得他的绰号——随风之鬼,一个血瓶帮的人渣,几十天前还在永星城的街头杀人喋血,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王子身边的近侍?”
怀亚话语一窒。
“别想骗我,”科恩拿出警戒官的本色,皱眉道:“要知道,我就是那个捏碎他喉咙的人!”
罗尔夫双眼冒火,感受着自己麻木的手臂,狠狠地呸了一口。
不。
你不是……
不是这个青皮!
而是那个女人……
那个萨里顿家的,用双刀的女人!
怀亚只觉得头痛欲裂:“我怎么知道这个混蛋过去做了什么事!”
他顶着米兰达的剑踏前一步,怒吼道:“但他现在是我的同伴!”
科恩和米兰达交换了一个眼神。
怀亚用力顶住米兰达的剑,却凭空产生了一种“力气不够她大”的错觉。
该死。
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米兰达·亚伦德,上一届的首席种子——真的像塔里传说的那样变态?
怀亚咬紧牙关,一阵终结之力涌上双臂,让他感觉微微刺痛的同时长剑一动,死命格开了米兰达。
女剑士单手执剑,剑锋巧妙一转,卸开对方的力道。
这一次,却轮到米兰达脸色一变!
这是……
她微微咬牙。
“你的剑术不错,直觉也很棒。”
“应该更适合洗剑之殇那样的终结之力,”米兰达退开一步,眼睛微微眯起:“但你现在的终结之力,却能在战斗的途中,让对手感到刺痛……”
“怀亚·卡索,”只见亚伦德小姐脸上布满了警惕之意,一字一顿地道:“这奇怪的终结之力——你跟灾祸之剑是什么关系?”
这一下,连一边的科恩也脸色剧变!
怀亚愕然一怔。
“奇怪的终结之力?”怀亚疑惑地摇摇头,“我所学的,是夏蒂尔老师传授的‘无回之锋’!是她……”
“闭嘴,”米兰达脸色冰寒:
“达芙妮·夏蒂尔,终结之塔的八位极境传承者之一,是我的授业老师!”
女剑士甩开长剑,将脑后的马尾辫塞进衣领里——科恩知道,这是她要认真的前兆——严肃地道:“而我从来没有从她那里听过什么‘无回之锋’!”
怀亚表情一变。
“这是最近开发出来的终结之力……你们都毕业三四年了……”他焦急地道。
但金发的警戒官打断了他:“最近开发?恐怕这是灾祸之剑的力量吧!”
怀亚紧紧皱起眉头:这帮固执的家伙!
科恩眼神可怕,只听他认真地道:“难道说……你也曾是他们刺杀王子计划中的一环,是他们的内应吗?王子的侍从官?”
怀亚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
“我再说一遍,我和罗尔夫都身负泰尔斯殿下亲自交托的重任,而你们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心乱如麻的怀亚再次摆出起手式,语气里带着怒火:“是对星辰的背叛!”
“一个七岁孩子交托的重任?”
“虽然我知道,我们的殿下很聪明,”科恩冷冷地道:“但谎话也得有个限度。”
他左手涌起终结之力,将失去反抗之力的罗尔夫重重掼出!
“砰!”
随风之鬼砸进废墟之中,带起无数烟尘。
罗尔夫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怀亚怒斥出声。
但米兰达的剑已经在飘忽中向他袭来!
“铛!”
女人的长剑恰到好处地击中怀亚的剑柄,让旧伤未愈的后者吃力地倒退两步。
“说清楚你的使命——或者与灾祸之剑的关系,准备对王子做什么事,卡索侍从官。”米兰达不客气地道。
怀亚一手撑地,看着消失在废墟里,再无声息的罗尔夫,悲愤地怒喝出声:
“该死,你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灾祸之剑!我也没有做过对王子不利的事情!”
怀亚急促地喘息着,死死捂住肩膀——被血族撕开的伤口有些崩裂。
米兰达闻言,脸色微变。
科恩眉头一动,大步向着怀亚走去:“我们遇见过你在龙霄城的同伴们……只要稍加试探……”
但警戒官才跨出两步,就突然被米兰达伸手拦住!
“米兰达?”科恩惊异地看着同伴的动作:“你怎么……”
“等等!”米兰达脸色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女剑士神情数变。
几秒钟后,米兰达浑身一颤!
科恩担心地看着他的同伴:“米兰达?”
“科恩,”米兰达的呼吸越来越剧烈,她紧皱双眉,看着在地上愤然怒目的怀亚:“他刚刚说的话……”
“从泰尔斯王子在要塞前遇刺,到龙霄城的谣言,顾卖给我们的消息,那两个灾祸之剑的反应,还有拉斐尔的话……这些线索都连在一起的话,我突然想明白了……”
科恩疑惑地眯起眼睛:“什么?你想明白什么了?”
米兰达死死盯着一脸怒意的怀亚,艰难地开口:“他刚刚说的话提醒了我——他不是什么灾祸之剑,也没有加害过王子……如果是真的……”
“什么意思?”科恩挠挠头:“你是说,这个小子的话是真的?”
“不仅仅是这个小子,”米兰达的语速不受控制地加快,科恩明显听出她话语里面的紧张:“而是龙霄城里的所有一切!”
怀亚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位星辰贵族眷属。
只见女剑士脸上满布着罕见的凝重:“灾祸之剑因为刺杀王子而暴露了自身,于是我们前来追查……”
她的话语开始颤抖:“但如果,如果龙霄城根本就没有什么灾祸之剑,灾祸之剑也没有加害过王子……”
“你在说什么?”科恩摇摇头打断她:“我们见到他们了,小巷里的那对师徒——终结之力骗不了人。”
“不,你不明白!我们见到的是真正的灾祸之剑,”米兰达手上的剑越捏越紧,脸色越发苍白:“却不是我们一开始要找的灾祸之剑!”
“一开始要找的灾祸之剑?”科恩露出深思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想想看,是什么事情,引得塔里嘱托我们来找灾祸之剑?”米兰达侧过头,死死盯着科恩。
“什么事情?”科恩眯起眼睛,回想过去的事情:“克罗艾希在追查王子遇刺的真相时,遇到了灾祸之剑的埋伏,而且被废掉了右手……”
就在此时。
米兰达和科恩同时脸色剧变,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背靠着背,向着四周抬头张望。
“有人接近!”
怀亚用剑支撑着自己,感受着无回之锋传来的阵阵反馈,吃力地道:“四面八方都是杀意——我们被包围了!”
整齐有力,毫不拖沓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个凶狠彪悍的身影,从废墟后现身。
很快,米兰达和科恩脸色难看地,看着一队队龙霄城巡逻队装束的士兵们,从四面涌入这一方小小的废墟。
足足百余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怀亚惊愕地看着这些脸色冷漠,全副武装的士兵,看着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惶恐不安。
他们是什么时候……
“全是好手,杀过人见过血,还不怀好意。”米兰达扫过士兵们冰冷的眼神,轻声道。
“为什么我们一无所觉?”科恩心中沉重地望着一百多位精锐的士兵,警惕地举着剑。
“第一,我们把精力都耗在跟这两个人的战斗上了,”米兰达脸色沉静,稳稳地回答:“第二,这些人都是精锐,不是普通的巡逻队。”
将他们死死包围住的士兵们缓缓动弹起来,分开两边,为一个人让开道路。
“第三,”米兰达盯着那个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身影,脸色前所未有地冰冷:“他们的指挥官,对我们——无论是终结塔的隐藏技巧还是我们俩的个人习惯,抑或是我们这几天的行踪……”
“都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个人影从人群里现身,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怀亚不明所以地盯着来人。
米兰达垂下了目光,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借着日出的光芒,科恩看清了来到眼前的人——一位身着灰甲,腰间按剑的剑士。
他震惊地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
科恩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
那是……
他们之前才刚刚见过不久的……
“克……克罗艾希?”
科恩满脸惊诧,他认出了这位在终结塔的同期,同为种子的女剑士。
“你不是应该……”警戒官手上的剑颤抖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到短发女剑士的右手上。
他的话语停住了。
那只右手。
克罗艾希那只理应被灾祸之剑废掉,仅仅在一天前,还死死包裹在绷带里的用剑手。
此刻却牢牢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灵活地拨弄着手指。
“所以这就是真相?”米兰达看着一脸平静的克罗艾希,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但新来的女孩——克罗艾希完全没有要和他们叙旧的意思。
她只是冷冷地盯着两位同期,好像他们从来就不认识彼此一样。
“以埃克斯特的名义!”克罗艾希高声道。
科恩和米兰达齐齐一凛。
来了。
事情的真相。
只见他们的终结塔同期,本该躺在床上的女剑士克罗艾希·迈尔克,轻轻捋过头上的短发,脸色冷厉地按握住腰间的剑柄:
“米兰达·亚伦德,科恩·卡拉比扬,”克罗艾希一扫一天前还灰败绝望的表情,一对精明锐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两位同期,语调发冷,毫不犹豫地道:
“因为涉嫌暗中潜入龙霄城……”
科恩和米兰达心中一沉。
戎装女孩的话继续道:“与星辰使团,共同密谋加害烽照城大公,康克利·佩菲特阁下……“
怀亚的脸色瞬间剧变。
“以及刺杀共举国王,努恩·沃尔顿陛下……”
这下,场中的三位星辰人全部轰然一震!
什么?
克罗艾希不带感情的话语还在继续:
“阴谋在埃克斯特发动政变……”
“你们被捕了!”
克罗艾希说完了话,冷冷地望着他们。
她每说一条,科恩和米兰达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怀亚紧紧咬住了嘴唇。
米兰达静静地看着在同一位老师手下受训的同期,脸色复杂。
科恩则瞪大眼眶,不断地摇头,似乎到现在都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站在百余士兵身前的克罗艾希脸色不变,动作利落地掣剑在手,寒声道:
“反抗者死。”
————
“不愧是千里挑一的白刃卫队,”掌声中,一个一身戎装的粗犷中年贵族,分开人群,站到泰尔斯和白刃卫队的面前,“如此精明警惕,龙之近卫当之无愧。”
白刃卫队们纷纷皱起眉头,交换着惊疑的眼神。
但谁都不及星辰王子的震撼之大。
“你。”
泰尔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他抬起目光直视站在重重人群里的那个男人。
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心情复杂而微妙。
这样的结果既出乎意料,又无可辩驳。
“是你。”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滑头的手。
女孩担忧地看着他。
“是你,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借着护送我的名义,将军队运送到龙霄城附近。”
“自己则秘密潜入,隐藏暗中。”
泰尔斯只觉得喉头干哑,艰难出声道:
“为的就是这一刻。”
对面的粗犷贵族发出不屑的嗤笑,但冰冷的面上却一丝表情也欠奉。
“而刚刚,雇佣刺客的人,”泰尔斯头皮发麻地回过头,看着死去多时的努恩王,艰难地闭眼道:“也是你吧。”
白刃卫队们的呼吸渐次加重。
对方沉默着,按住腰间一把磨损不少的旧剑鞘,没有说话。
“是么。”
泰尔斯睁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对方依旧不发一语。
直到星辰王子深吸一口气,在混乱和痛苦中,一字一顿地吐出对方的名号:
“尊敬的黑沙大公……”
“查曼·伦巴阁下?”
粗犷的戎装贵族——伦巴大公眼睛一动,投来锐利的目光,直视泰尔斯。
泰尔斯只觉得心底无比冰冷。
一片寂静。
白刃卫队们的眼神中满布着愤怒和仇恨。
黑沙领军队的眼神中尽是冷漠和杀意。
直到粗犷的中年贵族——查曼·伦巴那低沉厚重的嗓音如闷雷般响起。
“真是可惜啊,”只见黑沙大公眉头一抬,冷冷地道:“伟大的天生之王,努恩·沃尔顿陛下,怎么就在今夜意外离世了呢。”
“他应该好好待在英灵宫里的。”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他感觉到:小滑头又开始发抖了。
“你知道,他是我母亲的哥哥,是我的亲人。”
伦巴眯起眼睛,踱着步子来到距离他们仅有两米远的地方,望着被愤怒的白刃卫队们死死围护住的那个角落。
“失去了亲人——这让我很是伤心啊。”
查曼·伦巴冷冷地从腰间那把磨损得光秃秃的旧剑鞘里,抽出他的佩剑。
“唰!”
那把曾经被他在决斗中,亲手送入兄长胸膛的佩剑。
那位“秩序官”看着大公的动作,轻轻挥手。
本就剑拔弩张的氛围像是被瞬间点燃。
“噗!”
第一排的的黑沙领士兵们,杀气腾腾地前进了一步。
白刃卫队们尽管人数稀少,却毫不示弱地齐齐矮身,长刀架上左手的臂盾。
“退后,黑沙领的叛徒们,”资深的那位白刃卫士寒声警告:“否则你们将尝到白刃的怒火。”
然而黑沙领的士兵们不为所动。
“好啊,”那位秩序官模样的首领轻笑道:“我们期待已久了,王都的大老爷们。”
气氛越来越紧张。
“我们能谈谈吗,大公阁下?”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他面色复杂地看着伦巴大公,看着场中悬殊的人数对比:“关于今晚的事情……也许有别的方法解决。”
查曼·伦巴轻轻地转头。
他毫不在意地看着星辰王子,眼中没有一分波动。
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你忘了吗,泰尔斯殿下?”伦巴大公挑起眉头,脸上如同累积着不化的寒冰:“我不是没找你谈过。”
小滑头害怕地躲到泰尔斯身后。
“可惜的是……”
第二王子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只见伦巴面色不动,缓缓摇头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唉。
泰尔斯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该死。
下一秒,黑沙大公轻轻按着他的佩剑,吐出一口气,目光里是无底的深寒。
“动作利落些,”大公面无表情地对他的军队下令道:“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尤其是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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